校園童話 - 第十章　學海迷宮（4）

　　我隱約感覺到，全場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

　　何家星把紙飛機交到我手上，他的眼神充滿了堅定和信任。高志恆在後方推了我一把，讓我站在他們兩個的前方，成為全場的焦點所在。

　　在好幾百雙眼睛的注視下，我深吸了一口氣。

　　「紙飛機，人人都會摺。我記得小時候沒有手機，也沒有平板電腦，無聊時便會摺紙，紙鶴也好，紙飛機也好，我玩得很開心。那時候的快樂很簡單，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沒有學業壓力，沒有人際關係的煩惱，更沒有面對現實的無力感。我媽媽因產後抑鬱症而自殺死了，當時我還很小，不知道什麼是死亡。那時聽說只要摺夠一千隻紙鶴，願望就會成真，所以我每天不眠不休地摺紙鶴，不吃飯、不睡覺也要摺，就算被爸爸生氣地撕碎紙鶴，我也要摺，因為我真的以為摺了一千隻以後，媽媽便會回來。」

　　說到這裡，我緩緩地吐了一口氣。

　　「後來我慢慢長大，當然知道媽媽不會再回來。在我學會接受現實的同時，我也失去了童年時的純真。有朋友跟我說過，長大後，人會變，事情會變，慢慢地我們再也不是原來的自己。現在我每次摺紙時，總會想起童年時期的我。」

　　我舉起手上的紙飛機。「你們有多久沒有摺紙了？你們還記得自己童年時的夢想和願望嗎？現在你們都長大了，有沒有成為小時候想要成為的人？我手上這隻紙飛機，對我而言，承載著一個非常可貴的東西，那就是童心。」

　　坐在評判席的幾位評判，一致保持沉默，沒有表態，害主持人不知道如何應對。

　　直到白髮評判開口說話，打破僵局。

　　「妳剛才的說話，讓我有所反思。我們曾經都是小孩子，但隨著歲月的流逝，我們受到別人的影響，被社會的不良風氣所污染，逐漸把那份純真的童心消磨殆盡。人生過了大半個世紀，我幾乎都忘記了小時候的我是個怎樣的人。謝謝妳提醒我，什麼是童心。這位小姐，請問妳可以把手上的紙飛機送給我，當作留念嗎？」

　　現場隨即響起了一片熱烈的拍掌聲，記者的鎂光燈閃個不停。

　　眼前這個哄動的場面，讓我感到一陣頭暈目眩。高志恆上前輕輕扶著我。忽然間，我的心臟怦怦地跳動。為什麼這種感覺如此強烈？可能是現場環境紛亂吵雜，拍掌聲、談話聲、快門聲……各種聲音混合在一起，讓我有些受不了。

　　當評判宣佈最後三強分別是超倫學院、青藍學院和麥田學院時，另外兩間學校都提出了投訴，指控我們的紙飛機違反比賽規則，要求取消我們的資格。

　　「在比賽開始前，麥田學院的那位小姐走過來問我，工具所承載的東西是否一定為實物。在嚴重缺乏資源的情況下，他們也能想出這個獨特的解決方法，我認為他們實至名歸。」白髮評判解釋道。

　　這場小風波結束後，比賽進入計分制，分兩個回合進行。

　　第一個回合，每組有十條自選題目，答對一條有五分，答錯沒有分，可以選擇自己回答或指定其他組回答，如果其他組答對指定題目就加十分，答錯就倒扣五分。這種充滿變數的計分方法使比賽更加刺激，因為這場賽事不但考驗我們的知識，更考驗我們的運氣和策略。

　　經過一輪激烈的攻防戰，螢幕上顯示了各組的分數。

　　（自選題分數＋指定題加分－指定題扣分＝總分）

　　超倫學院︰２５＋３０－５＝５０

　　青藍學院︰２５＋２０－１０＝３５

　　麥田學院︰３０＋２０－１５＝３５

　　來到第二個回合，參賽者要通過大會設計的迷宮，每個岔路口都有一條問題，左右兩邊分別代表不同的答案選項，走上正確答案的方向會比較接近出口，走上錯誤答案的方向則會遠離出口。雖然每題只有兩個選項，但正所謂一子錯滿盤皆落索，答錯一條問題就會走錯路，把自己困於迷宮中。每組只能派出一個人出賽，最快找到出口的加五十分，其次加四十分，最慢的加三十分。

　　原本我們這組打算派出何家星或高志恆，但那位白髮評判走過來，希望由我來出賽。

　　「什麼？」我一臉錯愕。

　　「之前的賽事妳都沒有展現實力，但我相信妳的能力不會低於這兩位男士。這個迷宮是整個比賽的核心項目，我們花了很多心思來設計，我想妳來試試看。」

　　「那我們把這個重任交給妳吧。」該死的何家星一手按著我的肩膀。

　　我本以為高志恆會幫我解圍，誰知他什麼也沒有說。

　　工作人員把挑戰迷宮的參賽者帶到活動室，出入口設有監視器，畫面會在禮堂內直播。迷宮主要由木板搭建而成，散發著陣陣的松木香。參賽者會分開進去迷宮，經過抽籤後，青藍學院的代表首先進去，我和李昊銘則在外面等候。

　　「只要我不是最慢的人，超倫學院就會勝出。」李昊銘跟我搭訕。

　　他說得沒錯，超倫學院在第一個回合取得五十分，就算他是最慢走出迷宮的，總分也有八十分，這個分數肯定會得到亞軍。但若然他不是最慢的人，那就一定會是冠軍。

　　想到這裡，我心裡就忿忿不平。

　　難道我真的要眼睜睜看著麥田學院敗給超倫學院？

　　「妳在第四輪淘汰賽的說話，都是真的嗎？」李昊銘突然換了個話題。

　　「你指哪一句？」

　　「妳媽媽因為產後抑鬱症而自殺。」

　　「這是真的。」

　　李昊銘的表情變得複雜，低沉地說︰「原來妳也是單親家庭。」

　　「我說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即使我們在過去受到創傷，不代表我們可以用這個藉口來傷害別人，或傷害自己。」

　　李昊銘低頭不語，雙手緊緊握成拳頭。

　　差不多十五分鐘後，青藍學院的參賽者順利找到出口，接著是李昊銘走進迷宮。在等待期間，我的心情非常緊張，迷宮裡的狀況變化多端，而且每個選擇都會直接影響結果，一旦走錯了一步，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才能走回正路。

　　李昊銘完成迷宮後，螢幕上顯示了他的時間。

　　超倫學院︰１６分０２秒

　　青藍學院︰１５分２９秒

　　進入迷宮前，工作人員沒收了我的手機以防作弊。我一進入迷宮，便知道自己沒有退路。身邊沒有人，我必須靠自己才能找到出口。

　　學海迷宮果然不是浪得虛名，每個岔路口的題目都十分棘手，答案更是真假難辨。才過了幾分鐘，我已經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孤寂感和挫折感。

　　萬一我被困在這裡，誰能救我？

　　沒有人。

　　這裡只有我一個。

　　岔路口一個接一個地出現，似乎沒有盡頭。我絞盡腦汁，只想儘快離開這個鬼地方。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終於來到出口，感覺上好像在迷宮裡逗留了幾天似的。

　　我跟另外兩個參賽者站在一起，抬頭看向上方的螢幕。

　　超倫學院︰１６分０２秒

　　青藍學院︰１５分２９秒

　　麥田學院︰１２分４５秒

　　最後結果

　　冠軍：麥田學院（３５＋５０＝８５）

　　亞軍︰超倫學院（５０＋３０＝８０）

　　季軍：青藍學院（３５＋４０＝７５）

　　儘管我們身處活動室，但禮堂那邊的歡呼聲非常響亮，連這裡也聽得到。工作人員把手機還給我們，並指示我們回去禮堂領獎。

　　可是我沒有回去，在途中偷偷跑掉了。

　　地下大堂有電視直播禮堂裡的情況，我站在一角觀看。既然所有賽事都已經結束，上台領獎的事就交給何家星和高志恆，他們才是這場比賽功勞最大的人。

　　這時，我的手機收到高志恆的訊息，他問我在哪裡。

　　我告訴他不用擔心，我會自行回家。

　　頒獎禮結束後，今屆的學海迷宮也正式完結，評判逐一跟參賽者握手。

　　我打算在記者找到我之前離開這裡，但才剛踏出超倫學院的校門，背後便傳來了何家星的聲音，他身旁還有馬子豪。

　　「快向她道歉！」何家星對馬子豪厲聲道。

　　「什麼事？」

　　「是他把妳關在儲藏室的。」

　　「對不起，蘇瘋子！中場休息時，我偷偷跟著妳去儲藏室，那時我擔心妳會拖累我們學校，所以把妳關在裡面，希望由我後補頂上，但我發誓當時不知道李昊銘也在裡面！」馬子豪的表情又驚慌又愧疚，我反倒覺得有點好笑。

　　「就算當時只有她一個，你也不應該這樣做！」何家星生氣地罵道。

　　「算了吧，我沒事。」

　　「不是有沒有事的問題，而是對與錯的問題！如果他跑去殺人，卻殺不成，難道就沒有罪嗎？」

　　「家星，你竟然用殺人犯來形容我？」馬子豪不滿地瞪大眼睛。

　　「你們不要吵了。」我出聲阻止他們爭吵。「馬子豪是做錯事，但他已經向我道歉了，而我也不打算追究，你們到底還要吵什麼？」

　　「對啊，蘇瘋子說不追究，你為什麼要咬著我不放？」

　　何家星沒有即時回話，最後只說了一句︰「你以後不准叫她蘇瘋子。」

　　我和馬子豪對望一眼，顯然他也覺得何家星的反應有些奇怪，不像是他平日的作風。

　　「蘇瘋……蘇雪言，妳為我們學校贏得冠軍，我身為校長的兒子，一定要親自送妳回家！來，我家的車子在停車場，我們過去吧！」

　　馬子豪帶著我離開了何家星的視線範圍，不由得抹了一把冷汗。

　　「真可怕，他從來不會這樣罵我的！」

　　「連馬校長的兒子也敢罵，何家星真的不知死活！」我笑道。

　　「我反而覺得他很在乎妳。」

　　「他在乎的只是比賽。」我翻了個白眼。

　　馬子豪送我回家後，便離開了。我疲累地躺在沙發上，看到茶几上有一隻紙鶴，還有爸爸留下的字條︰

　　「雪言，廚房有燉飯和熱湯，妳自己去吃吧。我今晚要加班。

　　網上有直播學海迷宮的賽事，我有在看。」

　　我拿起那隻紙鶴，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嘴角忍不住露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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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學海迷宮（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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