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遇之後 - 18

看著眼前一臉愁容的女生，我不解地問道：「點解你會覺得關自己事？」

「我哋最近少咗聯絡，見面時又好似面阻阻咁…」她垂下頭，委屈地續道：「好似前排咁，我哋喺巴士站一齊等車，明明有車，你又無端端急急腳咁走咗去…」

我那天的行動果然是傷到她了。「Sorry…上次係我走得太急，令你誤會咗，但我唔係嬲你先咁。」

「真係？」

「係，我只係突然諗起有嘢做…我嗰時講得唔夠清楚。」

「你知唔知，你最近好似有心避我咁，我唔知自己做錯咗啲咩，但係又唔敢問你……」

她看著我的雙眼，無助地訴說著最近一直藏在心裡的感受。此時，停靠在車站旁的雙層巴士打開車門，前方的人慢慢向前移動，Tracy也轉過身去，想要跟著隊列上車。看著那個失落的背影，我有點著急地拉住她的手挽留道：

「…我哋仲未飲晒杯嘢。要唔要搵個地方坐低，飲埋佢先再搭車？」一程巴士的時間，未必足夠讓我們解決最近的問題。

她稍稍瞪大眼睛，有點驚訝地看著我，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我們走到巴士總站附近的中央圖書館，雙雙坐在位於館外不遠處的長椅上。我們暫時都低頭盯著捧在手中的飲料，不發一語。我吸了口氣，鼓起勇氣面向她開口道：

「Tracy，對唔住。我最近嘅態度令到你唔開心。」

「你最近對我冷淡咗好多，我唔知你到底係有嘢煩，定係…係我做錯咗啲咩。但我又唔敢隨便問你，怕會煩到你…你可能唔覺，最近我喺街撞到你，其實我係鼓起好大勇氣先敢嗌你。我怕你…會討厭我。」

「對唔住……」看著眼前女生那張受傷的臉，我只能重覆以對不起去表達歉意跟內疚。

「咁你又唔使係咁道歉。我無嬲你，只係擔心你。」她微微揚起嘴角，無力地微笑著。「所以，你最近唔開心…係因為其他嘢？唔係我嘅問題？」

「係，係我嘅問題，唔係你問題。」

「真係？」

「…點解你會覺得係自己做錯嘢？」

「因為呢個轉變嚟得太突然。之前明明都好地地，但係有一日，你對我嘅態度突然之間唔同晒…而且無任何先兆。我就驚…係咪我做錯咗啲咩，而我自己唔知嗰樣嘢係錯嘅。」本來看著我的雙眸轉而低頭盯著地面，續道：「我有諗過…係咪關情人節事。」

「情人節？」她突然拋下一句，讓人一頭霧水。

「嗯。嗰日…我哋比人誤會過係一對。」

「啊…的確係。」我回想起那天，那個有點奇怪的祝福。

「我諗緊…你係咪介意。」

「我點會因為呢啲嘢而介意呢。我記得我嗰日都有講過唔介意呀。」

「嗯。但係從時間上嚟講，我哋係嗰日之後就開始有隔膜。所以，我覺得可能係同嗰日有關。」

「………」她其實也沒猜錯。正正因為這樣，我才不知該怎麼把話接下去。情人節晚上的事，的確是讓我有了一些想法，但我並不是因為被別人誤會，我跟Tracy是一對才如此消沉。然而，我無法找到適當的話去表達自己的心思，只能靜靜地聽著她接著說的話。

「有啲人可能會對呢樣嘢比較敏感，唔鐘意比人誤會同唔係對象嘅人係一對。加上…我哋大家都係女仔。」語畢，她稍稍抬眼探視我的表情。

『我哋大家都係女仔。』

內心感到一陣揪痛，我不喜歡她這樣說。我壓低聲線，凝重地說道：「我唔係嗰啲人。」

她無言地看了我一會，似是試探地問道：「咁就好。既然係咁，咁你最近…係好似妳同事所講咁，有感情煩惱？」

「………」

「嗰個人係咩人嚟㗎？之前都無聽你講過嘅。咁我哋情人節嗰日出嚟…咪搞到你無得同佢一齊過囉？」

「Tracy，我無鐘意嘅人。我最近會咁煩係因為，……」

你。

我想把話說清楚，卻又在吐出最後一個字前，活生生把它吞回肚子裡。我根本就弄不清自己到底在煩什麼，這樣子把她牽涉進來，只會再次加深難得開始變淡的誤會。

感覺只憑說話已無法釐清一切，看著眼前這張刻滿不安的臉龐，我伸出手，輕輕撫著Tracy右邊的頭頂。她稍稍往我的手那邊側過頭來，像是要以髮絲去感受我掌心的溫熱。我順著頭部的線條，緩緩摸著她右邊臉的輪廓，希望可以藉此掃走刻滿五官的憂愁。她的眼眸一直追著我的手，直到掌心從下顎滑下。她以搖曳的眼神注視著我，說道：

「以後你有咩煩惱，我可唔可以都成為嗰個，同你一齊分擔嘅人？雖然我可能唔似你同事咁，唔係咩戀愛大師，比唔到咩建議你，但係我可以聽你傾訴，做你個樹窿。」

「…嗯。我應承你，以後有咩都會同你講。」

聽了我的話，她露出微笑，轉過頭看著前方啜了一口被違忘已久的奶茶。她突然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語帶懷疑地道：「嗯…不過你嘅『應承』好難令人信服。」

「點解？」

「好似之前咁，明明應承咗同我一齊去頭先嗰間珍珠奶茶鋪，但你結果竟然同咗第二個人去！」

她嘴上雖然是在抱怨，但聲線比剛才有生氣多了。我看著這副稍稍恢復精神的模樣，順著她的意思說道：「Sorry~係我唔好，下次你話去邊，我淨係同你去。」

「聽住先啦。」

「我講真。」

「哼，把口講咩都得。」

「OK，咁我同你勾手指尾。一言為定。」我向不相信我的女生伸出尾指，想要跟她打勾勾。

「嘻嘻，你唔准反口㗎。一言為定。」她笑笑地勾上我的尾指。「你知唔知喺日本，如果唔遵守約定…係要罰吞一千支針㗎？」

「咁恐怖？你捨得我咁痛呀？」

「我唔理你，只要你唔反口就唔使受罰。」

「嗯，我應承你，我絕對唔會反口。」我再次緊緊地纏著她的尾指，輕輕地往左右搖了幾下手。眼前女生被我的動作弄得甜笑起來，露出兩個小巧的酒窩。她的笑容，就像雨後放晴的一道彩虹，讓人看得出神。

「你笑咩。」

Tracy歪頭問道，我才發現自己也揚起了嘴角。「你笑起嚟有兩個酒粒。」

「嘿嘿，係咪好可愛呢。」

「係。」可以的話，我想把這個笑容據為己有。「可愛到唔想比其他人見到。」

「………」

剛才還笑得燦爛的人突然收起笑容，眼神左右遊移，做出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看著這股尷尬神情，我覺得十分奇怪，不解地問道：「做乜突然唔出聲？唔通我又講錯咗啲咩？」

「你對個個都係咁㗎？」

「咩意思？」

「你咁讚人，好容易引起人誤會。」

「講真心話都唔得？」

「唔得。」她別過頭，舉起杯子掩遮自己的臉，有點焦急地催促道：「好、好啦，你唔好再望住我，快啲飲埋杯嘢返屋企！」

Tracy拋下獨個兒不明所以的我，大口大口地啜著還剩大半的鮮奶烏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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