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亞一直都明白這世界是如何運作的,打從他覺醒成阿佩普之子──其他人稱他為嚮導──的那天起。總是有無止盡的爭鬥、無止盡的傷痛,像他們這樣的人只能竭盡所能地在泥濘中爬行掙扎才有活下去的機會。
安娜慕說他是被塞赫麥特祝福的人,只要他願意,他沒有打不贏的仗。然而圖亞很貪心,他想要得更多,平靜、安穩、安全……他想要蘇貝克可以活在沒有恐懼的世界,一個他可以選擇自己命運的世界。
圖亞以為逃離他們的家鄉就能得到他所求的一切,然而年輕的嚮導不用多久就發現這世界遠比他想像得更險惡黑暗。他們誰都不是,甚至許多人根本不認為他們是人類。不過就像他心愛的哨兵說的,他沒有打不贏的仗。
「你看起來像有話想對我說,老哥。」蘇貝克睜開眼看著圖亞,他從對方的梳理中感覺到某些東西,也許從圖亞口中親口聽到會更好。
「嗯哼?在偷偷學著怎麼當嚮導了嗎?」圖亞弄亂了蘇貝克的黑髮,深邃的酒窩浮現在他的臉頰上。
「哈、讓我猜猜,安娜慕懷孕了嗎?」鱷魚露出狡猾的微笑。
「吭?不、還沒……你這個小混球,誰教你這個的?」圖亞刷紅的臉頰讓蘇貝克笑得更開心了,直到他看見哥哥臉上的表情漸漸消失,「我……打算加入軍隊。」
「什麼?什麼叫你要加入軍隊?這不好笑,圖亞。」
「別擔心,安娜慕會陪著我的。」圖亞的手搭在蘇貝克的肩上捏了捏。
「那我呢?」蘇貝克現在看起來就像隻被棄養的流浪狗,這讓圖亞很不好受。
「你待在這裡,我的兄弟。」嚮導的語氣沒有任何可以商量的空間。
「為什麼?我根本不屬於這裡,你們也是!你不是很討厭戰爭嗎?這甚至不是我們的家,你何必為了他們而戰?」蘇貝克幾乎是瞪著圖亞。
「這會是我們的家,蘇貝克。只要我……」
「不需要!誰在乎這該死的國家要不要我們?我們可以從埃及逃走,也可以離開這裡!」蘇貝克推開他哥哥的手,他聽起來像是被背叛了。
「不,我們不能再逃跑了。我不能再讓你過那種生活,我們決定離開埃及就是想讓你有更好的生活。我希望你能明白……」圖亞想握蘇貝克的手,而他卻躲開了。
「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麼樣的生活,憑什麼幫我做選擇?」小哨兵撂下這麼一句話跑開了。
圖亞的確因為蘇貝克的話而後悔過,但他不能為此動搖,他知道自己要什麼,他知道該給蘇貝克什麼。他是被戰爭女神所祝福的人,他總能贏得他想要的任何東西。
他花了好幾年的時間才讓蘇貝克釋懷,雖然也許蘇貝克內心深處從未原諒自己,可至少他盡力的補償對方了。每當他放假時總會確保自己和安娜慕回到蘇貝克身邊,讓他知道他們沒有拋棄過他。甚至他能夠看著自己的寶貝弟弟和他自豪的學生逐漸熱絡起來,分離的日子很難熬,但至少他們都在更好的路上緩慢地前進。
直到那個英國人出現在蘇貝克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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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遺憾。」那英國人帶來的消息把蘇貝克從美好的幻想裡狠狠打回現實。
圖亞和安娜慕死在任務中。
這是蘇貝克一直都知道可能會發生的事,也是他當初不願意他們加入軍隊的原因。這總有一天會發生,只是圖亞給他的假象太過美妙,讓他在不知不覺中相信了他們會永遠安然地活著,他永遠都可以盼到哥哥和嫂子在下次的假期與自己團聚。
他怎麼可以他媽的這麼天真?跟個白癡一樣相信愚蠢的童話故事?幸福快樂的結局?
「誰幹的?」低沉粗啞的咆哮在哨兵的喉嚨灼燒,他眼中的怒火像是燒紅的木炭閃爍。
「我們還不清楚,蘇貝克,你的哥哥……」
「不管是哪個王八蛋幹的,我都要宰了他們。」男人藍色的眼睛看著幾乎快要被蘇貝克揉成廢紙的文件——哨兵安娜慕與嚮導圖亞的驗屍報告。
那是機密文件,本該是的。
「你會害死自己,你哥哥不會希望這種事發生的。」英國人輕聲說道,微弱的聲音卻觸動了哨兵的神經。
「你覺得我他媽在乎嗎?」他低吼,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對方生吞活剝。
「我能幫助你,如果你願意讓我幫忙的話。」男人一點也沒退縮,他伸出手,蘇貝克依然瞪著男人而不是回握對方的手。
李奇,這個男人是圖亞的上司,他應該要確保圖亞跟安娜慕平安回到他身邊的,他不該讓他們就這樣死去。不對,不是李奇,是他。蘇貝克才是那個不該讓他們死的人,如果他打從一開始就跟著圖亞一起加入軍隊的話,也許這些事根本不會發生?
「如果我加入你的馬戲團,你得幫我找到那群混蛋。」哨兵總算握住了李奇的手。
「還有確保你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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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亞站在李奇的辦公室前,敲了敲門。在得到許可進入後他反覆深呼吸了幾次。安娜慕總會在這種時候陪在他身邊,然而知道他的愛人有多恨普通人,這也許是更好的做法。
「很高興見到你,圖亞。」李奇從他的筆電上抽離視線看向圖亞,他有預感這次的談話會導向好結果。
「不確定我會想說一樣的話。」圖亞輕嘆一口氣,一個小時前他徹底惹惱了蘇貝克。
「如果我們加入你的部隊,你就會確保蘇貝克可以取得國籍對吧?」
「當然,這就是我們的協議不是?」李奇滿意地笑笑,「他會成為我們的公民,即便你出了什麼事,他也會獲得應有的保障就像其他軍眷一樣。」
圖亞閉上眼深呼了口氣,接著重新看向李奇。
「我還有最後一個條件。」李奇說他需要像自己和安娜慕這種有天分的優秀哨嚮,他並不完全吃這套但這是他唯一的機會,「不論發生任何事,答應我……不要讓我弟弟牽扯進來,不要讓他踏進這個世界。」
「我答應你。」
圖亞讀不懂李奇的情緒,他別無選擇只能相信面前的人,這是他們停止逃跑的唯一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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