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范將軍的日常 - 二十三、猿藏熊緣（二）|鬼王：「……」你特麼還有臉覺得。

晚上十一點，大多數的小孩子已經被家裡的大人騙上床睡覺了，但是范無咎和謝必安用的是「放養式管教政策」，所以跟著上陽間的十餘天裡，愈韶基本沒有在一點以前睡過。

今晚他照慣例下樓找宵夜吃順便看看球賽，房東姑娘習以為常，並且由於身為現代年輕人也是夜貓子的一員，早就見怪不怪。

「范先生他們呢？」

因為一般來說，自從二樓的中年女人據說是走了後這屋子裡就沒有一個早睡的，通常這兩個也會下樓亂晃。

愈韶坐在沙發上調到體育頻道，順手剝了一顆橘子：「不知道。燈亮著但是門鎖了，敲門沒反應。」

由於他白天沒有跟著出去，只能推測：「應該是在洗澡吧。」

兩個住一間，一個在洗澡，另一個沒有下來，那應該就還在房間裡，不會都聽不見的吧？

除非……都在浴室裡。

房東小姑娘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精彩，省水應該也不用做到這種程度吧。

而天真的愈韶沒想到這一層。在聽到謝將軍對因緣線的解釋後就覺得真的只是一種可能，或是月老星君不小心手滑牽錯了。最好的證據就是他總感覺就算連自己都成家了，這兩位也不會成。

樓下幾隻貓頭鷹深夜豐富的心裡活動兩位將軍並不知道，因為彼時他們正往那玉麒麟身上一注法力，被延遲作用的縮地陣傳到了白天那間佛具批發倉庫裡。

……

關燈關得伸手不見五指的二樓倉庫，某處突然響起一聲響亮的「磅」，像是有人一頭撞開什麼東西，在偌大的空間裡回蕩，比鬧鬼還像鬧鬼。

謝必安被范無咎砸了個滿懷，此刻躺在地上緩過肩背的那陣酸麻——櫃子再大也不是拿來裝人的，更何況這櫃子沒有掛鎖，所以當他們腳下一晃、剛被傳過來時就順勢跌出了木櫃。

其實挺難說究竟櫃門鎖和不鎖哪個更糟，因為如果是後者兩人現在就該被鎖在一個漆黑的方寸之地，要出來恐怕還得費一番功夫，但是此刻謝必安半邊身子被壓得嚴嚴實實，並不是很好受。

好在范無咎立馬撐起身子，先在掌心起了一層火焰似的虛影，避免真正燃起火來打草驚蛇。饒是這樣附近的黑影們還是被嚇得縮了一下，又探出頭來。

……像是一群粗神經又不怕死的狐獴。

隨後有些狐獴發現這兩位憑空出現的就是白日裡的香悖悖，它們無聲的交流了幾秒，這個訊息就如同漣漪一樣在茫茫鬼海中傳開。

化了身的兩位將軍不管用陰眼看起來還是用某種方式聞起來都是凡人，對於那些孤魂野鬼來說就像是兩盤營養豐盛、好吃又好下嘴的美食，而它們就像餓了許久的鬣狗，看到自己送上門的呼啦一下全湧上來。

謝必安：「……」

他剛來的及招來自己麾下的一班兵來，在遠處的後排就傳來一陣騷動，在「鬼擠鬼」的空間裡如同骨牌一般倒了一片，隨即又互相纏打起來。

僧多粥少，就算鬼口再砍半，每個鬼大概也只能嚐一口。後面就是有一離地三寸的鬼王不滿於此率先發難，先發制人的讓烏泱泱的鬼眾自己先篩選了起來。

這都是一個專修千里眼、負責瞭望的士官實況轉播的，看得出來他和莫名其妙打起來的鬼一樣懵逼。它們也不知道誰先動的手，反正被打了就打回去，期間不免嗑碰到其他挨在一起的，於是就開始了大亂鬥。

這實在來的有些突然，不過以它們簡單的頭腦構造時不時抽一下風也是正常的，更何況這是異想不到的好開局，讓事情變得沒這麼棘手，謝范兩人也挺樂意見。

經過一番長達一盞茶時間的物競天擇、優勝劣汰之後，范無咎倚在某張桌子上，不知何時手上已經掐了一道點兵令，又點來了二十個身披鐵甲的陰兵，摸不著頭腦的聽令候在一旁。

等到群魔亂舞的「大魚吃小魚」食物鏈先幹死了大多數，剩下三十餘個後，謝必安和范無咎齊聲令下，陰兵們才圍了上去。

於是當脫穎而出的一群精英狐獴冷靜下來，就看到身周被一圈武器精良、全副武裝的士兵圍了一圈。

沒看黃曆，出行不利。

日。

內鬨的精疲力盡加上懸殊的實力，五分鐘前剛殺出一條血路的大鬼們唏哩嘩啦的溜了，動作整齊劃一，乍看之下還挺有藝術感。

結果呢，竄的比較快的那幾個一頭撞到了一個畫地為牢的大陣邊緣。

然後就聽見碰碰碰的聲音響起，後面跑的略慢的幾個流水線似的撞了上去，范無咎的身影在十尺之外某個角落裡隱沒，追幾個腳下特別快的漏網之魚去了。

再五分鐘後，妖魔鬼怪們跪了一地，謝必安抱臂坐在一處低矮的小神桌上，對著陰兵打了個手勢，就有一個被卸了鐵甲的獨眼鬼被押出陣來，跪在兩人跟前。

「你怎麼來的？」他捏著一張用法力鍍了邊的符篆問。

獨眼緊閉著嘴，不甘示弱地瞪他。

噹的一聲，那張符篆出現在他身側的地板上，純陽的法力灼得與之相擦的皮膚嗤的一聲冒起一股黑煙。

「三。」

獨眼嚇得張了張嘴，又立馬閉上了，看起來還想垂死掙扎一下。

又是噹的一聲，這次斜斜地貼著頸間穿過，同時另一張金符懸起，輕輕抵在喉前。

「二。」

「我，就是那個，這邊地氣挺陰的，加上看到神像就過來了。」獨眼斜斜睨著刀片似的符，梗著脖子：「老……呸，小的若是有半句虛言，叫我天雷加身、神魂俱滅！」

一連審了幾個都是相似的回答，謝必安臉上的神色越來越冷，其實捏著符篆心裡在琢磨。就在這時遠處傳來「哐」一聲悠長的大響，聽起來像是什麼東西撞到鐵板上，緊接著是一聲蕩人心魄的叮鈴聲。

滌魂鈴。

「看好這群，丟了罰薪關禁閉。」謝必安對著陰兵扔下一句，人已經朝聲音方向飄到了二十餘米外。

……

那聲悠然大響的來源是後方的一房隔開的貨架區，空中兩道影子你來我往的在狹窄的棧橋上搏鬥，法力打到鐵板上，不時發出沉重的響聲，在偌大的建築裡空蕩蕩的回響。

范無咎的鎖鏈在這種地方束手束腳，索性化出許久不用的長劍，游龍般格擋著煞氣。而對面的黑影離地三寸，正是挑起「物競天擇」的罪魁禍首，此刻在小小一方站到輾轉騰挪，和范無咎鬥的有來有回。

前後夾擊之下，鬼王露出一個小小的破綻，范無咎沒來得及劈上去就又被隱起來。

隨後是第二個、第三個，隱隱有了左支右絀的跡象。

它低聲催訣，一瞬間幻化出三頭六臂，頓時把如大廈將傾的局勢又扳回了持平。

謝必安扔出一道符，霎時出現在鬼王背後，可惜對方比他倆加起來還多一個頭兩隻手，背後的頭反應過來，徒手握住了他的劍。

仙氣和煞氣相碰，就像水入了沸油，滋啦作響著併濺出星子。那隻爪子似的手化為虛影，痛縮了一下。

謝必安的劍法如同本人一般冷森森的，簡潔的直擊要害，以硬碰硬，沒有多餘的動作。而范無咎就更花一點，有時虛晃一招，又虛化為實，叫人摸不清真假。所以鬼王大部份的心思分散在後者身上，勁道卻是對付前者更多。

兩人額上法印亮起，眼眸裡隱隱有暗金色的微光流轉，一對目光，連上心通。

范無咎：[這鬼王來頭不小啊。]

謝必安：[怎麼打？]

范無咎：[封住他退路，你先想辦法過來。]

謝必安：[不用。地板太脆怕垮，速戰速決。]

摔是不會摔的，只是若真落到下面的貨架區，地形複雜難追，必又要橫生枝節。

邊打邊琢磨了一會，他開始在間隙裡藉機打出一張張符，一半正中那鬼王，隨即往它皮下鑽去。另一半噹噹噹的嵌進它身後的鐵板裡，釘板似的限制住了它的走位。

這時，謝必安一記側腿，就要往鬼王下盤踢。它向下格了一掌，沒想到這腳卻是虛的，謝必安一個晃身，已經輕飄飄的飛身立在棧道不足手腕粗的欄杆上。

這看上去似乎是一個挺好的機會，鬼王伸掌頻頻向他下盤攻去，把謝必安逼得節節敗退，直到在空中一個翻身落地，跟范無咎並肩站在一處鐵門前。

它暴喝一聲，六隻手齊齊向著兩人壓去，當指尖快觸碰到時，只見謝必安單手結印，另一手露出的手背青筋暗現，凌空做了個「抓」的手勢，白袍的袖口隨著動作揚起。

像是扯住什麼東西，使勁往後拉。

說時遲那時快，埋在鬼王身體裡的符牽連出一道道金線，和後面定著的串成了一張網——

接著所有線繃直著猛然一收——

碰的一聲，它被向後拉拽，猛然摔了個馬趴後結結實實的被縛在地上，像隻降落不當的鳥，「大鵬展翅」的趴成了一張三頭六臂的地毯。2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2yNJS05FA

范無咎吹了聲口哨，調侃道：大將軍捆人挺熟練？

謝必安撩起眼皮，指尖還夾著一張符：「要不你體驗一下。」

地上的鬼王被秀了一臉，憤怒的啐了口唾沫，憤然握起了拳頭。旁邊杵著的兩人回過神，想起被一旁晾著張來歷不小的地毯。

范無咎摸了下因為沒能派上用場而急於證明自己的勾魂索，任由它從自己身上遊下去，像一條蛇在鬼王身邊爬過。

「你挺能折騰——」謝必安還劍入鞘，淡淡的問：「誰養的你？」

須知妖魔鬼怪法力的來源大多都是些損人利己的法子，這鬼王法力高強卻沒有上令，大概是有人特意包庇，或是用一些手段讓罪行不至於算到它自個兒頭上，讓其他鬼李代桃僵，自己在背後坐享其成。

他更偏向於前者，因為外面抓的那一撮若真是它某種意義的「部下」，在受到威脅的狀況下不會說「不知道」而隱瞞，應該稀哩嘩啦一股腦兒倒乾淨，除了保全自身外也希望這個毫無人道的「奴隸主」因為這些情報死的越慘越好。

鬼王：「我不……」

勾魂索上螫伏著的業火倏然暴漲，彷若巨蟒吐信。范無咎在叮噹的晃響裡問道：「你不知道？還是不說？」

「我不覺得閣下不知道，那就別怪范某不客氣。閣下覺得呢？」

鬼王：「……」你特麼還有臉覺得。

勾魂索狐假虎威的擺了擺鏈身，業火又是一吐。

「我帶你們去找他，」鬼王癟著嘴惜字如金的說。「跟我——」

謝必安：「不跟，叫什麼？」

鬼王沒反應過來：「什麼叫什麼？」

「直接報名字，別拖泥帶水。」

勾魂索又往鬼王身上靠近了一點，陽火的熱度直衝骨髓，它一激靈：「叫叫叫何昕，就是這裡的老闆。」

范無咎轉頭向謝必安伸手，後者剛收起骨笏，遞上一張符後轉身扯起那張金燦燦的符網。

那張符紙上面清晰的寫著：何昕壬戌年丙午月戊辰日壬子時泗南人士

范無咎接過符紙，輕拈在食中兩指間，閉目打了個印。

瞬時間斗轉星移，平地風起。眼前模糊了一下，然後又如同水洗掉窗玻璃上久積的灰塵，清楚的暈散開來——這是入了別人的夢，正是何昕的。

通常人們在睡夢中的意志力最為薄弱，因為神遊天外的緣故，基本上沒什麼自我意識。故外邦自古就有催眠之術，用以誘導人依從術師的意願行事。

謝必安「哐」的一聲把鬼王連鬼帶網的摜到中年人面前，正欲開口喝問。

何昕被這架勢猛地嚇了一跳，身形一瞬之間閃爍了一下，周圍的景物跟著陡然一晃，有什麼東西在瞬間模糊下來的背景中一閃而逝。

看起來像是某種頭大身體小的東西，走起路來有點搖晃，速度卻不慢，徑直朝謝必安奔來。

三頭六臂的鬼王似乎要逃，身影猛然膨脹了幾倍。謝必安一勾手指，第一個反應是扯住了手裡那些牽連的線，使勁拽了一下。

整張網猛地一收，金色的線驟然繃緊，發出一聲百弦和鳴似的金鐵之音。

就地絞殺。

周圍的景象不再繼續模糊下去，而是飛速變化。腳下的鐵棧板終究應了屬烏鴉的謝將軍，哐啷一下塌了。金屬板在空中互相碰撞的聲音似乎充斥了整個世界，又只有短短一瞬。

在掉下去的一瞬間，謝必安只來得及往身側撈了一把，握住了另一個人同樣電閃雷鳴般向他伸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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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話：那個倉庫來源於作者的夢，超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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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猿藏熊緣（二）|鬼王：「……」你特麼還有臉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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