箜淇在擒住瑞昱後馬上回了天庭,留下梧翊跟娜萭在聖禽教繼續搜查媚婪口中的美女圖。
有了上一次白虎逃獄的經歷,這次箜淇可不敢再將嫌犯交給天牢,而是直接帶回追暘宮親自審問。
瑞昱一開始或許不知追暘宮是何處,但在進了天庭,見了天兵天將之後,總算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和盤托出。
據瑞昱所言,他的真身果真是九官鳥,還不是一般九官鳥,而是當年紫薇大帝身邊的靈寵一族。
紫薇大帝,歷史上神魔大戰的最終贏家,第一個統一了四界的掌權者,也是他將普天四海交到了當今玉帝與天后的手裡。
話說當年沒有什麼鎮魂石,也沒有天牢,更沒有司歷宮,仙神犯錯不是被殺就是關進囚仙塔中思過。後來天庭制度漸漸改善,賞罰複雜化,這囚仙塔也就收起不用了。
紫薇大帝回歸虛無之時,由於塔中藏有一些他不想公諸於世的東西,靈寵一族便以守塔為己任,帶著囚仙塔離開了天庭。這塔中似乎也真有不能重見天日的秘密,當年的族長不但終生隱居下界不再踏入天庭半步,還立下族規禁止子孫與外族聯姻,以己族世代血脈立誓,塔在族在,塔亡族亡。
這族規成功保守了秘密,時至今日,普天幾乎都忘了囚仙塔的存在,更別提知道裡面有什麼寶物了。但這族規也導致族人代代減少,直到瑞昱這代時,族中就只剩下他一個了。
瑞昱從小與世隔絕,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數萬年來有了多大的改變,誤以為自己是普天之上最後一隻九官鳥。既然族內規定不能與外族聯姻,那自己就注定是無後了,但在他死後,這塔又該怎麼辦呢?
回想起族人從本來的成千上萬,到如今僅此一個,靈寵一族守了那麼多代的塔,守塔都比侍奉紫薇大帝的時間還要長了,再怎麼看,也算是盡忠職守了吧?
於是他索性帶著囚仙塔離開家鄉,想說一邊流浪一邊守塔,等到自己油盡燈枯之時,再將守塔任務轉交給有緣之仙,也算是不辱族中使命。至於那之後的事情,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這想法固然瀟灑,但實際執行起來可就沒這麼超然了。
從未離開過家鄉的瑞昱,根本受不了外面花花世界的誘惑。還不到半年,他就淪陷在美人堆裡難自拔,肆意揮霍著塔中的金銀財寶,過上了燈紅酒綠的生活。
如此高調的作風自然會吸引不肖之徒。很快的,一個名叫沙湀的傢伙打起了瑞昱囊中錢財的主意。兩精相鬥,原來這沙湀真身竟然是玄獸青龍。瑞昱不敵,為求保命,只好逃進了囚仙塔中。
沙湀趁勝也追進塔中,卻不知囚仙塔有奪去靈力之效,一進塔內立刻被打回原形。此時瑞昱才發現沙湀根本不是什麼青龍,只是一隻小鰻魚。
打劫不成還賠上了功力,沙湀為了保命,道出自己變身青龍確有內情,瑞昱若能放自己一命,則願意將這秘密相告,讓瑞昱也能靈力大增。
之後他帶瑞昱去見了一個小女孩,解釋自己能從鰻魚變身青龍,都是因為這個小女孩的特異能力。瑞昱也因此結識了同夥的白虎丘極以及白骨精媚婪。
這女孩目測也就六七歲,又瘦又小像是長年營養不良,乍一看實在看不出來有何神奇之處。但再仔細一看,瑞昱發現這女孩所碰的任何東西都會原地死去,遇樹是樹死,碰花則花枯。
原來這女孩有如死神,能透過觸碰消散生命之源。這本應是個禍害的能力,卻在普天之上有了另一個特殊的使用方式。
她能將一個精怪的靈力轉注至別的精怪體內。
仙界精怪之所以能成精,皆是因為有修為,而有修為則能源靈力。女孩能消散生命之源,卻不會消散修為,只是在生命消逝後,靈力也會因失去了載體而消散罷了。
在載體完全消逝之前,只要方法得當,是能將靈力轉入另一個載體當中的。然而這就像是在風中捉沙,雖能抓到些,大多數靈力還是會隨著生命之源一同消逝。
用這方法想要轉用一兩個小精的靈力是費勁又效率低,但修為高的大妖怪又打不過,於是沙湀想出一個以量取勝的法子,一次性搞死數十個小精,增加效率。
一般來說有些靈丹有屬性,靈力並非誰都能轉讓,但沙湀找來的小精大多不是什麼修為高的傢伙,加上只能吸收一小部分,不但誤打誤撞地讓他成功了,還搞出能混淆真身的副作用。
以人類的觀念來解釋,靈丹如同血脈,若是體內能融合源自多個靈丹的靈力,則能在短時間內維持「混血」的型態。當然,這還是有它的極限的,鳥再怎麼混也不會變成魚,只能混成與原本真身相似度較高的其他物種。
因此鰻魚成青龍,九官鳥成朱雀。
然而靈力轉注自然也是有它的缺點。
這些靈力既然是盜來的,一旦用掉就沒了,再怎麼休息也不會自行補回。所以他們不但需要一直依靠女孩的能力,還必須想個能讓小精來源穩定的長久之計。
而聖禽教,就是這長久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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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圖的下落】
聽到這裡,箜淇怒道:「一派胡言!普天之上豈有如此妖怪,能消散生命之源?」
瑞昱辯解:「我..我一開始也是不相信啊!但我確實是變成了朱雀,你不也親眼看見了洞穴裡發生的事嗎?」
箜淇仔細一想,青龍枯山,患河慘案,以及那山中岩洞,所有證據的確符合瑞昱所言。之前對戰瑞昱之時,箜淇也納悶瑞昱若是盡數吸收了洞內小精的修為,靈力應該是遠遠不只有這些,他卻只用了不到一二成就變回原形。
照他所說,靈力轉讓只有一小點,那就解釋得通了。
瑞昱想了一下,又道:「其實...我也不確定那女孩到底是不是妖怪,因為她沒有靈丹。而且精怪的外貌年齡會隨著修為等級長大,但那女孩不管是消散了多少生命,都一直是那六七歲樣貌,絲毫沒有長大。」
聽他這麼一說,箜淇豁然開朗。
這女孩若能盜靈力自用,根本沒必要夥同瑞昱等妖,但她若是沒有靈丹,盜來靈力無法轉為己用,則能解釋這同盟的利益鏈了。
青龍白虎朱雀就算再厲害,也必須依靠女孩的能力來維持,所以女孩非但無須懼怕青龍一掛的強大,他們甚至還得保護她。
就在此時,娜萭跟梧翊回到了追暘宮。她們跟箜淇表示裡裡外外都搜了三遍,也沒找到什麼美女圖。
還沒等箜淇開口問,瑞昱便逕自回答:「那畫在囚仙塔裡!但你們是怎麼知道這美女圖的啊?」
依瑞昱所言,他跟沙湀媚婪雖名義上是同夥,但並沒有多親近。沙湀曾想對自己下殺手奪財,若非有囚仙塔,怕早已是爪下亡魂了,自然不可能對沙湀有多推心置腹。媚婪更是成天只黏著那小女孩,不知道在盤算什麼,對誰都沒有好臉色。
唯一能說得上幾句話的,就只有白虎丘極了。這傢伙講話雖江湖味極重,但底子其實不算太壞,有時甚至能跟瑞昱喝上個幾杯。
一次酒酣耳熱,他倆聊到下界美女。
當時丘極一口乾了杯中酒後道:「論美色,咱家媚婪還真就是天上第一了!」
瑞昱一聽,頗不以為然道:「她算什麼?我還真有天上第一大美女的圖畫!等你看過以後就不會再抱著爛石頭當珍珠啦!」
當時丘極被瞧不起,一開始挺不開心,不願瞧那圖。但後來似乎是抵不住好奇心,還是看了一眼。豈知他一看,眼睛都睜圓了,抓著畫把那畫中美女給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瞧了個遍。
見他如此德性,瑞昱擔心他搶畫,急忙『提醒』丘極自己囚仙塔的厲害,以免他心生歹念。
本來瑞昱並未覺得這畫是什麼曠世傑作,若不是正好提到了美女,自己根本不會想起它來。但頭一次出示外人,對方就失態成這樣,心想莫不是真是個稀世珍寶,也就不敢再拿出來與人觀賞了。
也就是說,知道這畫存在的精怪,除了瑞昱自己,就只有丘極。
那媚婪會知道這件事,十之八九是丘極說的。但若單純就是隨口提到一幅美女圖,媚婪又怎會不顧危險,隻身一妖密會兩個火系天敵來求畫呢?
箜淇細想丘極當時的反應,與其說是被仙女迷惑,倒像是曾經看過這畫,所以想要仔細看看是不是同一幅。這麼說來,難道他跟媚婪早就在找這幅畫了?
如今看來,媚婪從頭到尾跟他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謊言,她想要這美女圖的原因自然也絕非她那日所說,而這畫若原本是在囚仙塔之內,莫非跟紫薇大帝想要隱瞞的秘密相關?
「那倒不可能。」瑞昱乾脆地否認。
原來這幅美女圖雖是家傳,卻不是一開始就在塔中,而是幾代之前的長輩之友所贈之物。這畫中仙女就是當時天界第一美女,瑞昱不知名字,只知道跟靈寵一族沒有半點血緣關係。當初族人獲贈此畫單純就是朋友之間分享愛好,換到今日說法就是粉絲強迫安利。
也正因如此,他才會不當一回事的拿出來給丘極欣賞。
瑞昱侃侃而談至此,娜萭忍不住道:「雖說你被我們給抓住了,但你也太合作了吧?我們什麼都沒問,你就自己巴拉巴拉地講了一大堆。一定有詐!」
瑞昱一聽,也不否認,笑道:「你們不必問我,我也聽得出來你們想要那幅畫。但這畫可是別人贈我族人之物,有憑有據。這囚仙塔也是當年紫薇大帝託付我族人的任務,於情於理,你們都不能硬搶。再說了,我把它藏在囚仙塔裡,就算你們想硬搶也是行不通的。」
「所以呢?」娜萭白眼道。
瑞昱一臉得意道:「若非我親自拿出來,你們連想看一眼都不行!」
娜萭握緊拳頭道:「你講這麼多是想挨揍是吧?」
豈知瑞昱非但沒有絲毫懼意,反而一臉淫蕩道:「但我剛剛也說了,這美女圖就是個長輩的朋友送的,裡面的美女跟我非親非故,我也沒有一定要留著它。」
接著瑞昱用同樣淫蕩的眼神開始上下打量起了站在一旁發呆的梧翊接著道:「只不過它好歹也是個家傳的古董,要給,也得有個原因,像是聘禮之類的。」
之前瑞昱一直誤以為自己是唯一的一隻九官鳥,終生沒老婆能娶,才會破罐子破摔,乾脆就沉溺在溫柔鄉中。但沒想到他卻在有生之年遇見了另一隻母的九官鳥梧翊。你若跟他說這不是命中注定來給他當老婆的,他才不信呢!
有了梧翊,別說美女圖了,其他什麼聖禽教啊朱雀啊他都不介意,只想帶了老婆回家繼續守塔,生他個百八兒女。
「你把梧翊嫁給我,讓她給我生孩子,之後你要畫也好要關我也罷,都好說!」瑞昱講得口水都要流出來了,猥褻到了明目張膽的地步。
娜萭跟箜淇聽了瑞昱所言,紛紛感到自己臉上長出了數條斜線。
轉向箜淇,娜萭側了側頭道:「反正媚婪的門牌我們也沒拿,那什麼破畫我們就不用了吧?」
箜淇點頭回答:「嗯,有道理。雖不知媚婪想要那畫作甚,但只要她拿不到畫即好。」
說罷,箜淇等不再理會瑞昱,將他關在了追暘宮客房之內,並設下了結界禁止任何仙神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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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打破的傳奇】
箜淇在書房中對娜萭跟梧翊重述了剛剛瑞昱所說的一切,三仙神開始整理目前到手的情報。
首先,那詭異的小女孩就是患河那些乾屍背後的始作俑者,而白虎丘極之所以能在斷臂後僅僅數日便痊癒,想必也與靈力轉送脫不了關係。當時七耳彘突然大量被獵,丘極出沒浮玉山怕也是跟療傷有關。
其二,青龍沙湀的真身若是鰻魚,便能解釋他為何如此執著寐泉銅鏡,也能解釋患河被滅村的背後原因了。
眉頭緊皺,箜淇道:「當時他應該是被逆嚴消耗了不少靈力,需要大量小精...」
娜萭一聽,驚訝道:「他不是患河出生的嗎?他怎麼能這麼狠心屠殺自己的村人!」
該將下界的黑暗面毫無掩飾地展現在娜萭眼前嗎?箜淇不知該如何回答。而梧翊想起了當初進村時媚婪也是一臉凝重,想必她也沒料到沙湀竟能狠心到如此地步。
「那菊酥,大概就是把村民全都聚集到廣場的幌子..」梧翊說到一半,箜淇便搖頭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沙湀為了一己私慾,親手謀劃殺害從小一起長大的親戚朋友,這種殘忍的事實他實在不忍心讓娜萭去承受。
睜大了雙眼,娜萭不可置信道:「那村裡搞不好有他的親生父母,同袍手足,下界的精怪都瘋了嗎?」
或許是小女孩心靈比較敏感,也或許是娜萭天生就是容易共情,她泛著淚問箜淇道:「這就是下界的常態嗎?弱肉強食是要做到屠父母刨手足的嗎?像克寰哥哥那樣的好人,一心想著老爹與妹妹的他,就注定是沒有好下場的嗎?」
箜淇正想回答,他的思緒卻被娜萭那一滴滑落臉頰的淚珠給打斷了。
娜萭緊抓著箜淇的手腕,用幾乎是哀求的口吻問道:「你說的太平盛世,到底什麼時候才會來?」
還要死多少個克寰,滅多少個患河,箜淇才能替下界帶來真正的和平?
以前他匡正天罡,整頓四界,都是從小接受的教育,麒麟一代一代傳承的使命。但現在,下界不再是兩個不痛不癢的字,而是有血有肉,會哭會笑的老爹,蓮藕,和聖禽教的師兄弟。他們所面對的磨難,也不僅僅是觀念與文化的摩擦,而是實實在在,能讓他們喪命的沙湀,丘極,以及許多被慾望支配的精怪。
第一次,箜淇感受到了他肩上的重量。很沉重,壓得他幾乎直不起腰來,但他若是扛下了,許許多多個像娜萭這樣的小孩子,就不會再有眼前如此哀傷的表情,而是能保有他們的天真與無憂無慮。
腦海中,浮現了那天娜萭蹲在小販前笑著不知道該選哪一個玩具的場景。
這就是他想要的太平盛世。
見箜淇像是被逼得說不出話來,梧翊緩頰道:「上神很努力了,我們不是已經找到真兇了嗎?心急吃不了燙豆腐啊!」
話剛說完,就聽見外面天兵在叫喚著。聽他們語氣頗著急,梧翊急忙走出書房迎接。
娜萭用衣袖擦了擦眼淚,才站起身,就聽見箜淇喚道:「娜萭。」
轉過身去,見箜淇也站了起來,並往自己走近了幾步。
心想莫非是自己剛剛的失態,他要來說教,卻不想箜淇直視著自己,用那溫柔到能讓人融化的聲線道:「我一定會讓你看到真正的太平盛世。」
這話聽起來沒什麼,但娜萭不知為何,有種被海誓山盟了的感覺,害羞地低下了頭,逃走似的離開了書房。不想書房外的場景,更是意想不到。
眼前三個天兵抬著一個木乃伊似的乾屍,全身水分像是被抽乾似的,皮肉緊扒著骨頭,但這身上的衣服卻有幾分眼熟。心想天兵把這玩意帶來追暘宮幹嘛,娜萭瞧了瞧乾屍的臉,只見它半邊雖是木乃伊狀態,但另外半邊卻似乎還有點人樣。
天兵將乾屍臉上的亂髮撥開,娜萭一見,嚇得是說不出話來。
「逆嚴!」梧翊撕心裂肺地吼著。
這日,天上不敗的傳奇,被狠狠地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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