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凱哥留下了這句話,便兀自離開了教堂。闃靜而涼爽的室內阻隔了一切惱人俗世,連蟬聲的聒噪都顯得模糊不清,十分適合靜默地觀賞、思考,從而自看似雜亂的,或者用他一個朋友的話來說,熵的分布十分平均,只有些微隨機的漲落,因此得不到任何有用資訊的氤氳之中,如同李賀般汲汲營營地尋找一點足以書寫的蛛絲馬跡,就如同深埋於旋律底下的合聲與動機。於是,他一人在長凳上觀察、沉思良久,目光隨著因陽光照射而顯得輕盈聖潔的塵埃起舞,不知過了多久。「他果然還是老樣子。」如果哥哥在這裡,大概會這樣評價,「從小就容易被這些外人看似無關緊要的事物吸引,而且在其中表現得專心致志。我有時候真有點羨慕他,這就是所謂的藝術家氣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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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應該是聽到鐘聲再次敲響,莊嚴地迴盪在杳無人煙的禮拜堂間,輕輕搖動著陽光,維妙維肖的變化好似林布蘭的畫作。這或許是個浮士德將終結的時刻,他暗自思忖,一切的排列是那樣隨機卻美好,而又臻於並非凡人足以企及的境地,就好似無數糾結後,一個懸在那裏得屬七和絃終於解決。湘凌於是感到饜足,微笑底走出教堂。拉開木門,熱烈的陽光便迫不及待底挾著海風撲向他臉上,庭院裡爭奇鬥艷的花草散發各種讓人愛不釋手的顏色。彷彿夜晚的星子,陽光輕盈地在蓓蕾上舞蹈,好似每一株生命都編織成一件使人注目的裙。以海風為背景,色彩柔和而鮮豔地彷彿雷諾瓦的畫作。他絲毫沒有踟躕,一腳踏入這如畫的景致中,回眸時泛著紅暈的臉龐被陽光揩了一抹調不出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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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返的路上,早晨的霧氣已經悉數散去,碧藍的海與礁石碰撞因而提煉出迤迤數里的白邊,好似精美的過門。他十分著迷於海風吹拂的鹹味,那個聲響與觸感彷彿是睽違已久的蓴羹鱸膾。他是這樣堅信,如果泥土的芬芳與濱海的溫存之中,必須擇一以代表母親與子宮,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這片碧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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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推開大門,餐廳那盞捷克水晶燈已經黯淡下來。他聽聞一縷清澈中帶有少許深思的音響,便循著聲音走去,那是爺爺生前的會客室,也是他教學的地方,而今則成為三人每天晚上暢談一日見聞的地方,且時常有音樂為伴。發出聲音的是那台他早已習慣的貝森朵夫鋼琴,擺放在落地窗邊。整間會客室的塗裝是淺綠色的,十足的畢德麥爾風格。走進來便可以看見牆上擺放著幾幅巴斯特納克的畫像,其中一幅是身著老式西裝的貴族,據哥哥說他就是爺爺的父親。除此之外還有幾幅鄉村風景,哥哥說那個地方叫作沃洛尼夫策,是爺爺未曾謀面的故鄉。貼著牆有一大只大理石壁爐,只是平常用到的機會很少,卻也不是那樣雞肋。當珀瑟芬歸去地府時,那份酷寒他剛來的第一年就領教過了。落地窗把陽光均勻地灑落在鋼琴前的少年身上,他走進觀瞧,總覺得那個身影有些熟悉。他看起來和自己年齡相仿,不過身材似乎比同齡人略為矮小。湘凌本來就比較高,所以在心中暗自判斷,自己比他高是肯定的。他在腦中搜索了好一陣子,才想起來他就是今天早上在教堂偶遇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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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細長的手指彷彿操縱著陽光,起伏之間那音色 的變化,細膩地猶如光影隨時間推移,讓黑白在這其中翩翩起舞,讓他想起了這首圓舞曲背後的故事。多赫南伊改編德利伯芭蕾舞劇科蓓莉亞中的圓舞曲,高超的技巧和輕盈動人的旋律使人心神嚮往。他看見男孩淡粉色的最上勾起一抹笑容,細長的睫毛輕輕閉著,勾勒起的陽光彷彿故宮收藏的嵌絲琺瑯,那樣高貴,優雅,每一個轉折都透露出充足的詩意與底蘊。縱然身形瘦弱,在那無邊無際的幻想中他卻猶如統御一切的王公貴冑。戶外明媚的陽光穿越過草皮,恰到好處地落在他有些銷售的臉龐上,微微透著紅暈,那顏色彷彿一幅洛可可畫作在俗世間輕鬆吟唱著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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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影響這美妙的畫面,湘凌輕輕拉了一把椅子,如履薄冰的動作好似一不小心就會使這意外的美好歸于塵埃。男孩彈下最後一個音後,細長的手只停留在半空中,營造了這一切魔術的陽光、琴鍵與踏板的起伏似乎仍然對這光景眷戀不捨,仍然稍微擾動了一下氤氳才歸於平靜。他的眼睛緩緩張開,這時湘凌才得以清楚看見他的面孔。白皙的皮膚沒有一點毛孔,彷彿自水而生,他的面容與眼神帶有幾分希臘式的,樂觀與憂鬱並陳,好似他是短暫開放於夏日的風信子。然而他的容貌毋須史詩中極盡的比喻與言詞,更無對女神無盡的呼告,他姣好的面容是那樣渾然天成,任何詞語都顯得累贅多餘,光影在他身上刻畫出的線條更是世俗無法企及的鬼斧神工,彷彿他本身就是這美好風景的一部份,卻也如同這須臾間迸發的美好那樣脆弱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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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良久,男孩率先說話,在他面前揮了揮他細長的手指,湘凌才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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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就是哥哥早上說的新房客吧?」湘凌很快就把早上在餐桌前的對話連結起來,仔細端詳著身前的這個陌生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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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的。」男子和他對話時,腰部一直挺直著,雙手擺放在兩支細長大腿的交叉處,最後那句「是的」一連說了三次。他的雙瞳十分迷人,卻從來沒有正眼看湘凌,反而時常刻意避開他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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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哥哥說的沒錯。」湘凌想起哥哥早上出門前對姊姊的叮囑,再看看眼前這個即將生活在同個空間的人,不禁笑了出來。「不過我們都是喜歡音樂的人,一定會有很多話題。請多指教了,親愛的家人。」湘凌微笑地對他伸出手。當兩人手指湘碰時,湘凌感覺他的身體正在因為緊張而顫抖,體溫則稍微偏低。男子並沒有答話,而是伸出他那雙操縱著光影的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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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在緊張嗎?」湘凌小心翼翼地問道,男子則是微微點頭,臉頰泛起了一陣紅暈。「對不起,我好像太熱情了。」湘凌笑了笑,想要把手收回,卻沒想到男子卻稍微用力抓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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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手好溫暖。」男子似乎不願意放開,如同囈語般喃喃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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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謝謝您。」湘凌這時也只能尷尬地笑一笑最為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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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有點緊張,」男子從鋼琴前站了起來,果然如湘凌所料,比他略矮一點,「不過既然是老師的妹妹,就像是老師說的,我們從此就是家人了。」他第一次露出了笑容,臉蛋上微微雕刻出一對酒窩。「那麼,我先回房間了。」男子對湘凌微微鞠躬,便一路跑到二樓。1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b1WKF3dO6
「那個應該是爺爺之前住的房間吧,難怪哥哥之前忙著打掃那邊。」看著那扇關上的門,湘凌回想起來,那裏就是爺爺的寢室所在,就在自己的寢室對面。「哥哥竟然把他安排到那邊,可能對他來說,這也是一個很討人喜歡的學生吧。」1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BJfRSVfG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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