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付靈魂 - 第三十章：人魚的眼淚落幕

地面已經被薄博一層海水覆蓋，在月光照耀下清澈見底，藍色的能量湧動其中。

一踏上地面，洛青就看見柳磐酖站在由水鑄成的巨大人魚旁，眼巴巴的望著自己，像個完成任務想要邀功又不好意思說的彆扭小孩。

洛青笑著走過去，誇讚道：「做得好！跟我說說發生什麼了吧。」

柳磐酖眉頭動了動，唇角綻放出微小的笑容又瞬間閉合，道：「上來的時候有好多虛影，我都直接用技能跳走了。但技能會耗體力，我剛剛買了藥水喝過。一到地面項鍊就亮了，然後人魚出現，要我把心臟給祂。給祂之後，海水開始流進來，祂就變成你們現在看到的那樣，胸口的藍光就是心臟。之後你們就出現了。」

洛青道：「這樣啊，你的技能是什麼啊？」

柳磐酖正想回答，有被他打斷：「不了，回系統大廳再說吧。」

他指了指悄悄湊近想要聽的陳冠廷。

見自己被發現，陳冠廷沒有半點不好意思，坦蕩的笑了笑，湊過來問：「你們在說什麼秘密？我很無聊——」

話音未落，海水又開始震盪，引得眾人向人魚看去。

月光越發明亮，浪潮輕湧，撫過肌膚又溜走；海風呼嘯，帶來濕鹹和廣闊無垠，驅散沉積在小鎮中的陳腐。

人魚的身軀逐漸轉變，水化為薄紗，巧妙勾勒出祂的身形，賦予祂血液和肌膚；祂的魚尾閃爍，鱗片折射出七彩波光，好像從海底向上望，陽光散射的模樣；浪花翻湧而上，構築出一頭長髮，銀白色，和月光融為一體。

在信徒的見證下，天地的歡呼中，時隔百年，海洋的意志所化之神明，再一次睜開眼。

祂俯視著，無波的藍瞳掃過困了自己百餘年的雕像，掃過無數灰白靈魂棲息的房屋。

祂本該是恨的，但見到這座嶄新的小鎮時，祂卻恨不起來。百年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不長，小鎮早已物是人非。時間未曾消磨那顆渴望復仇的心，卻將人世間的事務悄悄抹去，恨意找不著去處，只能在心中翻滾直至沉澱。

現在的鎮民是無辜的，祂清楚明白，祖先的罪孽不該由子孫償還。

祂的仇人，只剩下在地底掙扎的艾利克了。

「人魚？」

聽見一聲叫喚，祂才猛地回神。向下看去，那名聰慧而膽大的少年正開口叫著。他身邊站著那兩位自己認可的信徒，而不遠處，還有兩名非信徒。

人魚變換身形，將自己縮小至普通人類的高度，問道：「叫我海吧。那兩名非信徒，是朋友嗎？」

洛青搖頭：「朋友算不上，是盟友。他們無意間吃下你的肉，並不想為艾利克做事。」

人魚道：「我明白了。那方才闖入我的領地的兩個傢伙，是盟友嗎？」

「不，是敵人。」

是卿彥與和柳語奇。

「那就好，他們被魚群料理掉了。」人魚溫潤的點點頭，道：「先來處理艾利克吧。」

說著，海浪在祂的操控下分開，一股股細小漩渦鑽入地底，將艾利克牢牢捆住帶出。

艾利克本來還想掙扎，搏個魚死網破，但見到人魚平靜的面孔後，他笑著放鬆了身軀，任憑水流擺布。

只有艾利克感受得到，浪濤輕柔外表下的每一次拍動都是凌遲。海洋在復仇，忠實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MbSEDmq5G
呈現出人魚靈魂中的黑淵，呈現出祂心底真正的情緒。沙子切開肌膚，鹽分磨擦血肉，隱藏於體面下的折磨，更加難以啟齒。

他好像明白了，人魚望著那座雕像的感受。在人們跪拜的光鮮外表下，藏著一個生命的痛苦。

忽然間，百年都堅定不移的心，開始動搖。自己殘害手足，背棄信仰的原因，無非是為了榮華富貴。

可是，一回頭，自己珍視的人、朋友、親人......全都不在了。他們因自己的罪行，提早消失在時間長河中，無人記得，無人弔念。

而榮華富貴......百年來躲躲藏藏，又怎麼可能享有？

他忍不住輕笑一聲，因為一無所有而開始奮鬥，到現在還是一無所有。

他抬眼，對人魚說道：「隨你了，要怎麼處置我都行。」

與此同時，在場存活的人收到一條訊息：「主線任務完成，自行選擇傳送時間。」

洛青笑了，這一刻他的精神才稍稍鬆懈。他對著人魚問道：「那麼，你該兌現承諾了。」

人魚正將艾利克牢牢捆起，聞言淺笑著回道：「我知道，隨我來一趟海底吧。」

－

這一夜，如此漫長，又如此短暫。

小鎮上的海水盡數退去，未留下一絲一毫潮濕的痕跡，他們在晨曦中，走向沙灘。

沒有人詢問艾利克的未來，或許他會在海底永生償還罪孽，或許人魚會將他痛快的殺掉，都不是他們該關心的。

曙光在海面折射出虹，隨著視野一點點下沉，海與天的交界晃動，世界好像被切割了似的，一半是希望一半是深淵。

他們不斷下墜，氣泡自口中緩緩釋出。

不知下沉了多久，周遭的純黑中忽然亮起零零星星的螢光。

那是散逸光芒的魚群和藻類，是屬於大海的浪漫，來自大海的星星。

魚群簇擁著王的歸來，牠們似乎感受到來自王的感謝，親暱的用頭推著洛青等人向前。

不多時，他們來到初次見到人魚時的那座宮殿。

宮殿煥然一新，螺旋狀柱體撐起雕刻精美的石壁，上面鑲滿珍珠與碎鑽；夜明珠如燈泡那樣，每隔幾步就可見一顆拳頭大的石頭被水流沖得微微搖曳。

那個原本放置人魚屍骨的祭壇上的骨頭已經被清空，只剩幾個小盒子和一個長條狀物品，珍重的擺在上頭。

人魚游上祭壇，道：「這是我為你們準備的報酬。本來是剛剛好的，現在又多了兩個人，有幾樣可能得重新分配。」

陳冠廷笑道：「其實您不用如此，交給我們自己分配就行。」

人魚搖搖頭：「讓我把這些東西交給我想要交付的人吧。送出去後就是你們的，再分配也不遲。」

祂捧起第一個盒子，道：「你叫柳磐酖對吧，這是給你的。」

柳磐酖一愣，被洛青輕輕推了下才游過去，接下盒子。

接下盒子後，他秉持著「別在人家面前開禮物」的禮儀，又游回洛青身邊。

人魚看起來有些困惑：「不打開看看嗎？」

洛青用眼神指了指宋蜻溪和陳冠廷，道：「兩位先迴避一下吧。」

陳冠廷笑著聳聳肩，和宋蜻溪一同轉頭面壁。

輕輕打開盒子，一枚圓潤的珠子趟在裡面。珠子通體玉白，神奇的是，它的表面正不斷變換，像天邊的一抹雲，又像海浪帶起的白花，隔一段時間去看，又是另一翻光景。

觸碰珠子，系統視窗便彈了出來。

海天之際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z0qBcChtx
等級：Ａ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4gOzEGDWZ
部位：輔助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a4g7Z4BEx
功能：強化體質，增加速度，使神智清醒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M9CU7oTA6
文案：誕生於海天之際，經浪與風的磨礪，神之血的沐浴。大海的祝福賜予使用者運氣與力量。

看完介紹，洛青露出滿意的表情，道：「小酖酖你先裝上吧，隨便哪裡都行，別顯現。」

柳磐酖點點頭，眨眼間，珠子化為一束白光，流竄進他手掌心。

人魚見他們將禮物收起，道：「好了吧，下一個囉，是參依的。不過這報酬挑得實在不太好，我沒有長劍可以贈與，餘下東西也對你並無幫助，只能湊合湊合。」

參依沒什麼表情，游上前去。

人魚同樣珍重的將盒子交到他手上後，參依又游到洛青那兒。

在兩人面前打開盒子，裡面放著一把碧藍色匕首。

參依將匕首遞給柳磐酖，道：「這對我沒用。」

洛青輕觸匕首。

斷水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7fjbJC2vK
等級：Ａ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lrKWaQ3eA
部位：武器（匕首）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bJH2Il7wk
功能：速度提升，能撕裂萬物。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NrZPCPBY9
文案：切開水流，刺破大海，甚至......割斷情絲。

洛青道：「的確，比較適合小酖酖。收下吧。」

柳磐酖原本還有些錯愕，聽聞此言，也乖乖收下了。

見禮物易手，人魚也不惱，道：「先跳過洛青吧，他的比較特殊。」

祂看向陳冠廷：「那位......」

陳冠廷這才想起人魚其實不知道他們的姓名，邊向上游，邊自我介紹道：「我叫陳冠廷，旁邊這位是宋蜻溪。」

人魚表示明白，將盒子遞給他：「你的報酬比較倉促，請別在意。」

「不會。」陳冠廷雙手接過，微一躬身，游到遠離眾人的角落獨自查看禮物。

人魚道：「接下來是宋蜻溪的。」

宋蜻溪早就做好準備，聽見自己名字的瞬間，急不可耐又刻意裝作風淡雲輕的游了上去。

人魚同樣將禮物交給她。

見到禮物的瞬間，宋蜻溪眼冒金光，好幾次想直接打開，又趕緊壓抑住衝動，迅速游向無人一隅。

這下小盒子全都清空，只剩下長條狀物品。

人魚謹慎的捧起它，道：「這是給洛青的報酬。並不是我不想將它包裝，只是實在找不到可以盛放的器具，真是抱歉。」

洛青游上去，從祂手中接過：「不會不會，這樣就行了，我很喜歡。」

人魚滿意地笑了：「這是最適合你的武器，柔軟而不失攻擊性，方便又......」

祂忽然想到有其他人，連忙住口：「請拿走吧，我想參依可以回答你的所有疑問。」

洛青回到隊友身邊後，得到兩人好奇的圍觀。

那是泛著白光的絲線，緊密織在一起，黑白流雲在表面浮動，每一條絲都銳利的將四周的水流割裂。

縛魂線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iiku3cpdK
等級：Ｓ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cIdHyQYL9
部位：武器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14ogdR8k0
功能：束縛靈魂，割裂靈魂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778EoLJIV
限制：能力隨主人數值成長，需看／感受得到靈魂之人才可發揮最大效用。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zhMLwPdr3
文案：善惡交錯，因果輪迴，環環相扣。

完美。

但一個初級副本，會出現這種獎勵嗎？

洛青收下心中的疑惑，這可能是「他」給自己的禮物之一，還是別驚動系統。

收到報酬後，陳冠廷和宋蜻溪都沒有重新分配的意思，打了聲招呼就傳走了。

洛青等人在謝過人魚後，也跟著離開這個世界。

玩家都離開後，整個小鎮開始縮小、湮滅......直到重新成為系統空間中的一粒沙，懸浮在黑暗中、無數塵沙之中。

－

艾瑞克的意識停留在很多年前，那個恐懼而明亮的夜晚。

他終於做出抉擇，善戰了許久，終於將惡壓制在心底。

當他被弟弟幾悶棍打死的前幾秒，他是笑著的。

釋然，無悔。

當初的他或許知道，人魚被岸上人看到的後果；他或許明白，人類的貪欲是如此恐怖，連神明都難逃其手。

但他敗給想要榮耀和追捧的自己，敗給自己的貪慾

他沉默的旁觀人們逐漸變調的崇拜，旁觀無止盡的濫用，道德與虛榮在心底爭吵，善惡天平巧妙維持平衡。

當鎮民決定要賣掉人魚時，平衡終究被打破。

他跑去找人魚，想要告訴祂真相，卻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弟弟打斷。

如果他沒有去找人魚，或許可以長命百歲，享盡榮華富貴。

但他不後悔。

如果沉默有罪，那我罪無可赦。

我的死亡，不過是對人魚，對這廣柔的大海的小小贖罪。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9llxCj3U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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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人魚的眼淚 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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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人魚的眼淚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