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付靈魂 - 第二十一章：人魚的眼淚訪問

「我認為，等下也會有人來。」洛青躺在床上，揉著痠痛的肩頸道。

柳磐酖問：「所以？」

「早點休息，我明天再把新的計畫告訴你們。」洛青嘆氣，轉頭看向參依：「還有，麻煩你多多注意情況。」

參依點頭，起身關了燈。

寂靜黑夜中，一旁的柳磐酖幾乎是瞬間就沉沉睡去，洛青卻仰躺在床上，身體疲憊的完全不想動，腦子還是不斷閃爍白日的片段。

人魚......背叛......屍體......心臟......火焰......人的幽魂......

明知一個好的沉思者不該被環境影響，身下的床板卻忽然變得冷硬硌人。

標本......研究......老人......陳冠廷......人魚肉......雕像......

還漏了什麼？

這個故事，有哪裡不合理？

洛青的思考方式較常人跳脫許多。若說常人的思維是由A到B，B到C，那麼洛青就是直接從A跳到Z。他和其他人說話時，都必須耐心的將自己省略的步驟填回去，因此比起和他人討論，他更喜歡自己做出決定。但這有時也會造成小小的疏忽，雖然大多數時候他的直覺都可以使他發現這些疏漏，不過當推理出現漏洞時，他也只能一步一步重新開始。

鎮長......門禁......晚餐......

推理並沒有問題。

那麼，出問題的就是資訊了。

或許有人會說，在遊戲中決定勝負的是力量，不過洛青深信訊息差才是關鍵。而此時，一道無形的高牆就橫在他和真相面前。

人魚說謊了？

還是......祂也不知道？

一個人的前後落差會這麼大嗎？

洛青煩躁的敲了敲頭，強迫自己將問題拋開，趕緊睡覺。

明天去鎮長家中看看好了。

－

洛青是被柳磐酖搖醒的。

他睜開眼，入目是一片漆黑，唯有絲絲月光穿過窗簾。

天旋地轉中，他被一雙大手從冷硬的床鋪中抱起，放在背上。

身下傳來參依壓低的聲音：「外面有人。」

洛青甩甩腦袋，深夜冷冽的空氣讓他清醒：「知道是誰嗎？」

參依低聲回道：「不知道。抓緊，要衝了。」

不用他提醒，這個姿勢一出現，洛青就大概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麼了。他的手緊緊圈住參依的脖頸。

隨著壓抑的倒數，幾人一同衝出門。

月光沒了簾幕遮擋後，足以照亮腳下的道路。外面的夜晚寂靜，唯有風呼嘯而過和樹葉的沙沙聲。出了門，直面濕涼的風與寒氣，洛青瑟縮著抱緊身前的暖暖包，迅速衝出沉眠的宅邸。

他沒有絲毫隊友的判斷。就算在沉睡時感受不到，現在他也體會到隱藏在寧靜下的古怪。

街道靜謐，幾盞路燈四散各處，天地間好像只剩下兩道腳步聲。

但這種和平的狀況並沒有持續太久。

風聲中夾雜的喧囂漸漸逼近，洛青回頭，火光不知不覺間已蔓延至後方不到兩百公尺處。

洛青冷靜的拍了拍參依，道：「去海邊，我們上岸的那個沙灘。」

參依默默的轉向，走進小岔路中。

這次他們花了五分鐘就抵達海灘，身後的追兵已經接近到二十公尺內，洛青甚至能感受到空氣中瀰漫的熱度。

他轉身跳下，道：「撐一會兒，我開個鎖。小酖酖你買個武器給他。」

柳磐酖趕忙閉眼操作面板，用200幣換個小武器。三十秒後，掏出一把小匕首遞給參依。

當然，這三十秒都夠參依將十個人打倒了。

不久後，洛青也將鎖打開，拉著柳磐酖道：「快走。」

參依也跟著邊打邊退，直到腳踩上柔軟的細沙。

洛青沒有停下，只是衝向海中。柳磐酖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和他一起踏上被溽濕的沙，隨後參依和舉著火把的幽魂也跟上來。

感應到入侵者，海浪瞬間洶湧好幾倍，繞過三人衝向幽魂。月光下大海在嘶吼，警告叛徒遠離。

洛青將握在手中的寶石掛回脖頸，坐下靜看海浪將火光拍熄。

若現在是白天，那麼景色必定如剛進副本時集合點的模樣。

天空中烏雲無影無蹤，海風拂過臉頰，帶來微鹹的氣息。小小的浪濤安撫似的掃過指尖，又從指縫溜走。

洛青看著火焰燃起又被澆滅，眼皮子漸漸沉重，眼前景色由清晰變為模糊，又驟然暗下。

無意識中，他將自己蜷起，在海風與潮汐間睡了過去。

－

參依原本警惕的看著海浪大戰幽魂，深怕有漏網之魚會衝出戰線，然而，他忽地肩膀一沉，就見那個身嬌體弱的隊友直接靠在自己肩上睡著。

「......」

他和柳磐酖一同向聰明但心大的隊友投去複雜的目光。

不過參依不得不承認，除了在睡夢中，他的直覺非常準。只要感應到環境是安全的，就可以隨時隨地的睡。

思考了半晌，他也跟著將眼睛閉起。

於是，睡不著的柳磐酖無言的望著頭靠在一起，陷入美妙的睡眠海中的兩人。

「......」

－

不知過了多久，參依迷糊間感受到背後正在升溫。

睜開眼，天空已經微微亮起，幽魂已經全部消失，晨曦正從海的盡頭照耀沙灘。這一刻，細沙彷若碎鑽，反射出純白光芒。

參依轉頭看向肩上的熱源，洛青閉著眼睡的正熟。在洛青的另一邊，帶著熊貓眼的柳磐酖正一臉不爽的瞪著兩人。

就算再遲鈍，失眠了四個小時的他也生出龐大怨恨。

參依忽視他幽怨的眼神，抱起洛青，站起身道：「我們回去吧，免得錯過早餐。」

柳磐酖揉著發麻的雙腿，也跟著站起。海洋同樣細心的將三人的衣服弄乾。

早餐是六點半，要在其他人起床前趕回去並裝作沒有出去，所以五點三十分就得回到小屋。太陽升起時約為四點，時間充裕，兩人也就慢慢的散步回去。

忽然被移動的洛青皺了皺眉，就在參依以為他會醒時，又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

參依在心中嘆氣：一不小心高估了他對環境的警惕性呢。

不管是在晨光或夕陽下，漁民都是勤奮的。旭日初升，街上便可看見稀稀落落的男人扛著釣竿和魚網走向港口。

幾人小心翼翼的避開，盡量從小巷弄回去。

過了約半個小時，三人才終於回到自己的小屋裡。參依將洛青輕放在自己的床上，而柳磐酖也沾床就睡。

就算睡眠時長短暫，但參依的身體能夠讓他在短時間內進入深度睡眠，因此他一天只需睡三到四個小時，其餘幾乎都在隨時可以中斷的淺眠中。眼下雖然還有一個小時可以休息，不過他就在小屋狹小的空間內開始鍛鍊。

過了許久，直到天空從淺黃變為純撤的藍，屋外才傳來叫聲。

「半個小時後主屋集合！」

柳磐酖面色不虞的爬起，和參依一起叫醒睡得最久的洛青。

洛青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坐起身，望著眼前的景色有些迷茫。

我是怎麼回到這裡的？

他閉著眼努力回想，只記得自己在海邊睡著後，黑暗中貼著一個晃呀晃的暖暖包，然後又被放在冷硬的地板上。

「......！」

釐清來龍去脈後，洛青一下子清醒了。他頂著參依疑惑的眼神，跳起來漱洗。

別想了別想了別想了！

雖然但是，被抱著移動了這麼久還沒醒，真的很羞恥......

強逞著毫不躲閃的迎向參依的目光，洛青道：「謝謝。」

參依有些意外，道：「不客氣。」

最早梳洗完畢的柳磐酖迷惑的看著兩人的互動。

二十五分鐘後，三人準時抵達小屋。廣場已經聚集了六個人，只等鎮長來開門。

三十分，鎮長準時打開大門迎接眾人。

平平淡淡的吃完早餐，洛青領著兩人走出門，輕聲說道：「上午，先訪問鎮民。柳磐酖你去問造船廠那邊，參依......你跟我來吧。」

隨然柳磐酖也讓人很不放心。不過一起問的效率太慢了，只能分開。

洛青嘆了口氣，細細叮囑他將昨夜換的短刀拿好才分開。接者他看向參依，無奈的道：「你就在我旁邊當保鑣吧。」

這個時候早市集已經開始了。清晨出海的那批漁民已經回岸，想必會有不少人可以訪問，因此兩人的第一站就去了市集。

洛青東看西看，逮到一個要收攤的大叔，問道：「叔叔，我們是外面來的研究生，請問你們這邊有什麼好玩的事嗎？」

外來者早就在這個小小的地方傳開，大叔看到兩人也不驚訝，笑道：「小夥子想聽什麼呀？」

「實不相瞞，我們正在找素材呢。」洛青故作神秘的壓低聲音，道：「晚上有個小遊戲，我想找一些恐怖故事嚇嚇他們。這邊有什麼恐怖傳聞啊？」

大叔了然，道：「原來如此，讓我想想哈......有了！這些都是老一輩流傳下來的故事了，仔細聽喔。」

「據說，很久以前，這裡很興盛呢。你們也知道人魚信仰吧，從前，咱們鎮就是人魚信仰的中心。祭拜人魚可以獲得好多好處，具體我也不記得了。可是啊，有一天，曾經見過人魚的人全都開始一個個死掉了。我們鎮上的老人這麼少，就是這個原因。不過，我還是比較相信是因為瘟疫啦，相信科學嘛。」

洛青笑著感謝大叔：「謝謝你，真是個好素材呢。我會記在腦子裡的！」

大叔擺擺手，扛起漁網，道：「不客氣呀，我要回去找媳婦啦，小伙子再見！」

洛青同樣也揮手和他道別。

那個瘟疫，恐怕就是人魚所言的「懲罰」吧。

之前他就一直奇怪著，明明鎮上婦女小孩男人都有，就是幾乎看不見老人。目前知道的也只有造船廠廠長、博物館館主、和鎮長了。現在看來，恐怕是他們利用人魚的身體部位，躲過一劫。

那麼，接下來的重點就是年紀了。

他思索著，從眼角餘光瞄到一個小孩子拍著球跑來，連忙將他攔下：「小朋友，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雖說正常都市中長大的孩子多半不會應聲，不過在左鄰右舍都十分熟悉的小鎮中，小孩子多半缺乏危機意識。小男孩見是陌生人也不害怕，答道：「行啊，要問我什麼，我什麼都知道喔！」

洛青俯下身，道：「我考考你，母親交代你的事情有哪些？」

小孩子一臉驕傲，將母親交代自己的事一股腦兒說出：「首先，不能靠近海邊、博物館、和造船廠。其次，見到人魚雕像記得不能直視祂的雙眼。第三，魚很珍貴，一定要吃完！」

洛青讚賞的點頭，道：「你真厲害，我很佩服喔。」

聽到稱讚，小孩兒的嘴角都裂到天邊去了，心花怒放的道：「嘿嘿嘿，那是當然的！大哥哥再見，我去玩啦！」

說罷，他便自顧自地跑走了。

洛青將這些話默記在心中，還來不及消化，又攔下一個過路的婦人。婦人才剛買完魚，正悠哉的閒逛，見一個長得好看的少年想要問問題，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洛青誠懇的問道：「請問您可以告訴我們關於人魚雕像的事嗎，我們很好奇。」

婦人一臉熱情的拉著兩人走向雕像：「這雕像是我父母那個年代的東西了。當時我父親也還只是小孩子，人魚讓鎮民的生活改善許多，因此就立了個雕像紀念。而且，絕對不可以直視它的眼睛，不然會遭詛咒的！」

「為什麼呀？」洛青好奇的問道。

婦人聳聳肩，道：「天知道，都是我父母告訴我的，也沒說原因。你們問問鎮長，他是鎮上最年長的人了，總說自己看過人魚，或許他知道吧。我先回去準備晚餐了，再見。」

洛青禮貌的點頭，道：「謝謝您，再見。」

目送婦人離去，洛青轉頭對參依道：「差不多了，我們去找柳磐酖吧。」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TCTXrqRI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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