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付靈魂 - 第二十七章：人魚的眼淚會合

參依等了很久，身後沿著石頭紋路留下的水滴微微沾濕衣服，青苔在長時間負重下滲出汁液。

忽然，他猛地坐起。

有腳步聲。

小心翼翼的探出頭，遠處的石徑上隱約散發橘黃光暈，淺淺淡淡，給習慣黑暗的眼足夠時間適應。

他望著那盞燈晃呀晃，向自己靠近，隨之而來的是兩個逐漸清晰的人影。矮的那個明明全身散發想要逃走的氣場，卻還是畏畏縮縮的走在前面；高的那個大步走在後面，每一步都能感受到急躁，但極其冷靜的觀察四周。

參依側耳細聽。鼠群在找尋無果後，慢慢遠去。

很快，兩人來到參依藏身的洞前。他不敢出聲，只是輕輕拉住洛青的褲腿。

洛青驟然跳起，驚疑不定的望著從縫隙中探出的頭。柳磐酖聽見動靜，連忙轉身舉起武器，直到看清洛青的手勢與參依的臉，才放心的解除防備。

洛青示意柳磐酖將提燈給他，並將它放在地上，讓暖橘光線可以照亮每一個人。

看見被血染紅的衣服，洛青邊緊張又輕柔的查看傷勢，邊低聲問道：「怎麼回事？」

參依同樣壓低聲音道：「老鼠。不算嚴重，血大多是老鼠的，只是怕感染。」

洛青讓他轉身，好查看最深的那處傷口：「我幫你簡單包紮，感染的話我等下把藥給你。」

參依搖頭：「被老鼠咬可能帶來的感染太多了，得到一次全預防的藥得付出很大的代價。」

「......」

洛青沉默著掏出水和繃帶，先用水沖洗後擦乾，在纏繞繃帶。

他知道了？

為什麼？什麼時候？

參依見他沉默許久，道：「猜的。你的隱私我不會過問，但你每次掏出神奇的東西後就會變得虛弱。」

「是嗎。」洛青回道，睫毛投射陰影，掩蓋他眼中的情緒：「我以後會注意，不過我覺得比起讓我這個戰鬥白癡無法戰鬥，主力在戰鬥中突然倒下更加危險。」

「......」

參依無法反駁。他只能看著洛青臉色瞬間變白，然後掏出一粒藥丸要他吞下。

待到傷口全部處理完畢，洛青扶著牆壁站起：「走吧，離開這裡。參依第一，我第二，小酖酖殿後。記得綁繩子。」

參依將繩索綁在腰上，拿起提燈，朝著隊友來時的道路前進。他能清楚聽見洛青在後面走得踉蹌，急促喘息，引得他頻頻回頭，但都被洛青一個眼神瞪回去。眼見腰上的繩越繃越緊，參依小心翼翼的放慢速度，專注於傾聽周遭聲音。

忽然，遠處的黑暗中出現不斷壯大的「吱吱」聲。

參依臉色一變，拉著隊友向一個U字形岩壁靠近。來不及解釋一切，他將面色蒼白的洛青安置在岩壁中，對柳磐酖道：「老鼠要來了，保護好他，我不確定老鼠會不會從岩壁爬下來。」

見柳磐酖鄭重點頭，他走到岩壁開口，靜待老鼠大軍。

「要把繩子拆掉嗎？」洛青掙扎著坐起，問道。

參依偏頭思考了會，輕聲回道：「不用。」

要死就一起死，在那種情況下，誰也逃不了，而繩子又沒有短到會影響戰鬥。

何況......參依怕一解開，下一秒那兩人就不見了。

－

參依沒有猜錯，得到那顆藥丸所付出的代價是先前的好幾倍。心臟在胸腔快速跳動，頭一陣一陣的暈，眼前模糊發黑，彷若行走在濃稠的泥漿中，每抬一步都無比困難。

一路上，參依不斷回頭，就算被瞪回去，幾分鐘後又再度向後查看。明明已經很努力，但他們之間的距離還是在拉長，直到繩子輕扯參依的腰，然後他就會悄悄減緩速度，以為自己沒有發現。

笨拙......但可愛。

望著他獨自站在開口，手上只有一把和柳磐酖換過的乾淨匕首，洛青開始考慮自己是否應該再換個東西給他。

不過，好的武器得用技能才能拿到。

雖然不能用血，但手上隨便一道傷痕大概可以抵換品質較高的劍。在這種情況下，槍的作用微乎其微，匕首也是次級。最好的選擇其實是直接將洞口堵起，但誰也無法保證這麼做的後果。

早知道當初就直接給他好的了。

洛青在心底嘆了口氣，發動技能，幾秒後，他從背包取出一把閃著銀光的利劍，遞給參依。

「我在商城換的，應該比較好。」

參依露出一瞬間的訝異，然後就是了然。他審視的掃過洛青全身，目光短暫停留在左手臂上。

他接過劍，道：「記得包紮。」

洛青點頭：「會的。」

參依又轉過身，專注守著入口。洛青走回位子，沉默的望著他。

很可怕。

不論他是以直覺還是推理得出結論，都很可怕。

洛青此時無比慶幸，這人是幫手而不是敵人。

轉頭望向茫然的柳磐酖，洛青問道：「有繃帶嗎？」

柳磐酖連忙點頭，將繃帶遞給他。

撩起袖子，向提燈靠近，可以清楚看到左上臂多了好長的一道疤痕，傷處詭異的呈現半好狀態，已經長出淡粉色的肉。

但系統才不會好心的將痛處減少。

每一次衣服摩擦都帶來椎心的痛，傷口好像被撒上鹽似的，不斷侵襲神經。

不過幸好沒有感染風險，只需要纏上繃帶就行了。

洛青不甚熟練的將白紗布一圈圈繞過傷處，然後打了個蝴蝶結。

雖然用膝蓋想也知道，蝴蝶結絕對是錯的，但反正都是亂綁，也就不在乎了。

吱吱聲越來越靠近，近到洛青都能清楚聽見。急性貧血的暈眩感已經減輕不少，他提著燈站起，走到中央，確認燈光能夠照到參依那兒。柳磐酖也拿著匕首，站在一邊護衛。

從兩人的角度看不到，但參依清晰看見，黑暗中逐漸出現一雙雙閃著嗜血和瘋狂的眼睛，宛如星星，填滿每個陰影。

「嘯——」

遠處隱約傳來吹哨聲，在參依來不及細聽，向後方大喊：「來了！」

下一秒，數以千計的灰黑老鼠彷若滔天巨浪，向岩壁湧來。

參依揮動長劍，溫熱鮮血濺到他身上，腐爛潰敗的氣味充斥鼻腔。

老鼠背後有人操控。上一次攻擊不過是試探，之前的尋找無果後，此人便暫時放棄，但洛青與柳磐酖弄出的動靜足以讓躲在陰暗處的老鼠接收到，並通知主人。

利爪劃破皮膚，將先前包紮好的繃帶扯壞，添增新傷勢；毛髮不斷從身邊擦過，縱使他非常努力守住整個洞口，源源不絕的老鼠還是突破防線，向隊友靠近。

撐不住。

參依已經分不清是誰的血，只覺滿眼鮮紅，四肢沉重，只是麻木的命令手臂揮動。

太多了。

無數老鼠爬上褲管和身軀用力啃咬，痛處一層層疊加，駱駝頂著千斤重的稻草搖搖欲墜。

他戰鬥著，明白若是自己倒下，那隊友必死無疑。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膚，有些傷口深可見骨，劍柄被血液浸透，濕滑黏膩，卻還是死死的握著。

直到最後一根稻草壓上。

參依呆愣著趟在地面上，鼠群從他身上踐踏而過。

什麼時候？

劍還緊緊握在手中，肌肉彷彿凍結，時間停留在「握緊」這個命令下。

隊友......

隊友！

他翻過身用手將身軀撐起，探頭查看，但眼前只有一片灰色，提燈和隊友被埋在層層老鼠下。

四肢猶如陷入泥沼，越是掙扎就越陷越深，不多時，身體率先繳械投降，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

夢中有個手粗暴地將身上沉重鐵塊卸下，熱流如瀑布，用力將傷口沖刷直至消失，然後臉上好像挨了幾巴掌似的，火辣辣的疼。

參依緩緩睜眼。橘黃暖光照亮洞窟，四周不見老鼠的蹤影，原本觸目驚心的傷口也全都癒合。

他猛地坐起。四周祥和平靜，好像剛才的人間地獄全都是場夢。

四處張望，柳磐酖也正好醒來。他迷茫的看著參依和依然昏迷的洛青，目測身上也沒有傷口。

參依迅速站起，一個箭步衝到洛青旁跪下。

少年的臉色如雪般蒼白，呼吸微不可聞，胸腔裡心臟急促跳動，好像每一次都在透支生命。

「怎麼……回事？」柳磐酖輕聲問道。

「很虛弱，沒有外傷，只能等他自己恢復。」參依迅速做出判斷，將他搬起，放到自己背上：「不能耽擱，直接出發，告訴我他的計畫。」

柳磐酖一愣，道：「好像是......先去檔案室？他說要找關於人魚實驗的資料，特別是地點。」

他的語氣中飽含迷茫和不確定，但眼下這種情況也只能相信。

參依將提燈遞給他：「帶路。」

柳磐酖聽話地接過，走在前方，沿著來時的道路前進。

兩人走了近十分鐘才回到那扇鐵門。

柳磐酖本想讓參依開門，但看著他雙手緊緊托著洛青防止他掉落，思考了下，還是自己走去門前。

他緩緩按下門把。出乎意料的，那並沒有鎖，柳磐酖小心地推開門，刺眼白光瞬間將三人照亮。

等到眼睛適應光線後，柳磐酖領著參依走向檔案室：「我們剛剛就有經過這裡，但哥沒有進去，說要先去找你。我隱約覺得裡面很危險，我猜可能是他也感受到了。」

「不管怎麼樣，都得進去。」參依邊說著，邊將洛青放下，輕輕靠在牆邊：「我去就行，你在這裡看著他。」

柳磐酖站在旁邊，微微抿了抿唇。「不要」這個詞在他心中繞了一圈，最後被嚥下：「好。」

參依快速將腰上的繩結解開，拿上武器和備用的燈，毫不遲疑地推開門走進去。

檔案室的門和那扇鐵門一樣，當他的身影完全隱沒在陰影中的那一刻，門轟然關上。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qYheTEQv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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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人魚的眼淚 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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