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 一》
「嗚啊!」
崩轟一聲!堅實的牆壁被撞出深邃的裂痕,讓潔白外牆內的水泥再次見光。深紅色的血自裂縫中流下,在傷痕累累的主人身邊聚成血泊。即使房間內到處都是駭人的血跡,甚至就連完好的牆壁都找不到,但協會的警鈴卻像倒在地上的夏來一樣,毫無動靜。
因為這一切慘狀都只是為了訓練,可不同以往的是,這場訓練就像是虐待一樣,夏來不斷地挨揍,毫無還手之力。
「可惡⋯⋯完全不行!腦子會自動想到那件事⋯⋯」夏來擦擦鼻血後扶著牆起身。
他們所在的訓練室位於協會園區地下七樓,是不對外開放的秘密區域,除了少數研究人員和協會高層外,就連一隻蚊子都沒辦法闖進來。
夏來一早就收到了蓮的通知。蓮告訴了他關於那天他暴走的真相,並且讓他試著在訓練中活用這股力量。
但或許是了解後就會過度注意,又或者是大腦開的惡意玩笑。即使經歷了一個早上的艱難訓練,夏來卻完全抓不到任何要領,就連讓身體進入狀態都做不到!
「夏來,我建議還是先休息一下。」蓮拉開袖子,看了眼手錶。「既然時間已近中午,不如先吃個飯再繼續吧?」
夏來摸了下肚子,隨後點了點頭,雖然他心裡還想再嘗試一下,但現在他確實很需要補充體力!況且今天的訓練異常凶險,要是因此出錯了什麼狀況就得不償失了。
此時一旁的大門突然打開,芽依穿著不合身的實驗袍走向蓮,給他看了一份公文。兩人就著公文討論了幾句,而芽依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最後更是沮喪的低著頭,快步離開了房間。
看到這一幕夏來皺起了眉頭,正當他剛想開口時,蓮整理了一下衣服說:「這事吃飯再談。」
半小時後他們坐在商店街的角落,一間裝潢老舊,但客流量卻不少的小店內。夏來看著斑駁發黃的牆壁,上面琳瑯滿目的陳列著各式菜色,其中不只有家常料理,還有些看名字就知道吃不起的高級菜色,其中甚至有些菜名使用了外語書寫,讓他看得頭都暈起來了!
「蓮先生,小兄弟,請用茶!」老闆笑容滿面地遞上茶水,他身穿白色背心和圍裙,發亮的光頭上綁著毛巾,在櫃檯和廚房間來回奔波。
夏來感到有些震驚,ㄧ是蓮竟然知道這種隱蔽的店面,二是老闆竟然毫不避諱地叫出蓮的名字!夏來曾經聽蓮說過他一直在國外獨自生活,是受到舞楓的邀請,他才會來這個國家。
換句話說蓮才在這裡定居幾個月而已,但卻比在這裡活了二十幾年的夏來更熟悉附近的店家,甚至像個熟客一樣跟身為平民的老闆交流!
「看不懂就別看了。」蓮拿起茶輕輕吹了口氣。「老闆會的料理很多,想吃什麼就直接點。」
「我還是第一次知道這間店,蓮先生經常來這裡嗎?」夏來仔細地看著菜單,感覺從不存在的選擇困難症似乎要發作了。
這時在一旁收桌子的大媽突然停下手上的工作,湊過來小聲地說:「蓮先生一來這附近就幫了我們很多忙!不僅幫忙成立街道委員會,讓這裡的人們為了商店街的生意齊聚一心。還幫忙宣傳規劃宣傳活動和設立自治隊,簡直是老天爺派來的貴人!」
「是⋯⋯是嗎?哈哈哈!」夏來流了兩滴冷汗,扭頭看向蓮。「這樣看來蓮先生很受歡迎呢!」
對於這番稱讚,蓮沒有任何回應。幾秒後他決定好要點的菜後,舉起了手等待老闆。夏來見狀也立刻拿起桌上的菜單,開始思考自己要吃的菜。
雖然蓮說了要他隨便點,但他畢竟還不熟悉這間店的味道,再加上好奇心作祟,讓他遲遲下不了決心。
廚房內的老闆這時看見了蓮的手,笑嘻嘻地拿著筆記走出來說:「蓮先生,今天想吃什麼?」
「請幫我準備宇宙金山炒飯。」
「好的!馬上來!」老闆扭頭走回了廚房。
「宇宙金山炒飯?那是什麼?」夏來流著口水,放下菜單向蓮問道。
「超特大碗炒飯,是這間店的隱藏菜色。」
夏來聽完心想,剛好他也很喜歡吃炒飯,那就點一樣的菜色好了!下定決心後他高舉起手示意點餐,老闆見狀又匆匆地趕了過來。
這時在夏來身旁目睹一切的大媽,臉色凝重地按住了他的手說:「小帥哥,建議你不要點哪一道菜。那碗炒飯份量真的很多,甚至勸退了不少來挑戰的大胃王!」
「大姐你這是沒見過我吃飯的樣子!你放心,就算吃不完我也會外帶回家!宇宙金山炒飯一份!」夏來輕輕地撥開大媽的手。
「小兄弟,你胃口很好嘛!竟然第一次來就挑戰這道菜,你可不要吃到一半就後悔了喔!」老闆說話時刻意帶著奸笑,隨後轉頭走進了廚房。
「什麼意思?為什麼要後悔?」
「第一次點這道菜會被視為接受挑戰,要在一小時內吃完整道菜,否則就要接受罰款,你的行為跟踢館一樣。」蓮俐落地拆開免洗筷,放在不知何時調好的沾醬旁。
「那蓮先生還是小看我了!論食量,我從來沒有輸過誰!」夏來抬起眉頭哼了一聲,言語中盡是輕蔑地語氣。
蓮閉著眼睛捧起了茶,靜靜地小口喝著。他的動作和態度都跟往常一樣,但這反而讓夏來吞了口口水。夏來用眼角餘光看向他桌上的沾醬,不禁懷疑起究竟是什麼炒飯會需要用到沾醬?
幸好這尷尬的時間沒有持續很久,十分鐘後老闆走出了廚房,將成品放在兩人身前。
「哈哈哈——蓮先生!請!」
桌上的炒飯份量多到如同黃金組成的山峰,米粒間散出的香氣毫不留情地噴發到空中,翠綠的蔬菜和燒肉點綴在山壁上,最後加上底下的黑色巨型盤子,整體就像是宇宙中的黃金之山一樣!
「我⋯⋯這也太誇張了吧!!」夏來說著扶起了自己那早已關不上的下巴。
「現在放棄也可以。」蓮拆開了面具的一角,輕輕拿起餐具的同時看向夏來。「如何?」
夏來聽到這句話,收起了震驚的表情。他調整下椅子後坐正身體,拿著湯匙閉上眼深呼吸一口氣:「處處炒飯,我可不會認輸!!」
夏來大口大口地吃起炒飯,每一口都是一個小山峰的份量!他的眼神中透露出無與倫比的堅定,身軀散發出不輸給炒飯的氣勢!這如同風暴一般的進食姿態,就連開店數十年的老闆都沒有見過!
「吃飯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專注在食物上,這是對食物的尊重。」蓮舀起滿滿一湯匙的飯,接著在上面放上一塊肉。「接著是依照自己的節奏,穩健地完成這件事。」
蓮自然優雅的吃相跟夏來可謂是天差地別,兩人進攻炒飯的策略截然不同。在夏來卯足全力進攻的同時,蓮卻慢慢地給肉塗上沾醬,細細品味肉、菜和米粒之間的和諧。
肉的油香滿溢在唇齒之間,蔬菜的香甜輕輕撫慰著舌頭,米粒的溫度和蛋香就像棉被一樣要包容一切,使每一口炒飯都能成為溫暖舌尖的體驗。
兩人雖然沒有在較量誰吃得快,但這期間夏來一直在偷偷地觀察隔壁。終於在二十分鐘後,夏來發現了令他不解的可怕異樣,那就是蓮竟然吃的比他還要快!
夏來停下了手跟嘴的動作,打量了一下蓮的動作。蓮一口一口地吃下炒飯,每一口都是剛剛好一湯匙,每一次都只咬兩口就吞下。這機械式的動作他已經持續了二十分鐘,但他卻連一滴汗都沒流,甚至呼吸都沒有改變!
「怎麼可能?難道說⋯⋯」夏來看著蓮規律的動作,又想起了最近發生的事還有蓮的話。
他皺起眉頭看向還有一半的炒飯,思索了幾秒後開始模仿起蓮的行為。他壓下想填滿嘴的衝動,每一口都知道吃下同樣的份量。接著配合份量調整咀嚼的力道和次數,讓每一次吞嚥都有同樣的感覺。
他不再看向身旁,專注地盯著炒飯,細細品味著每一口的滋味。漸漸地他感覺身體有種舒適的感覺,手腳彷彿陷入雲霧般舒適,牙口之間就像齒輪一樣和諧。大腦不再思考,而是放下一切協助身體處理眼前的事情。
隨後就在正好三十分鐘左右,蓮放下餐具雙手合十點了下頭,擦了擦嘴後將面具的嘴巴扣上。他瞥了一眼身旁的夏來後,在椅子上閉起眼休息。
片刻後,在正好四十分鐘時,夏來汗流浹背地吃完了炒飯!他滿足地喝下手邊的茶,喘了口氣宣告挑戰的勝利!
「多謝款待!我吃完了!」
「小兄弟你身材平凡,但胃口還真是不得了!」老闆笑著拍拍手。
「老闆的炒飯非常好吃,我反而有種愧疚感呢!哈哈哈——」夏來大笑出聲。
「愧疚感?怎麼說?」
「我不是挑戰成功,免錢了嗎?吃了免費的飯我還有點過意不去呢!」
「小兄弟你誤會了,吃完只是不用付罰款,沒有免錢。」
「阿?這⋯⋯」像是被騙一樣的不悅感湧上心頭。夏來摀著嘴嘆了口氣,隨後搖搖頭拿出錢包打算付帳。「至少吃了一頓大餐⋯⋯」
「不用,我請。」蓮領先夏來一步將錢遞給身旁的大媽,隨後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夏來見到錢被收走,這下沒辦法,也不好意思拒絕蓮的好意了。隨後他收起錢包,起身和蓮一同離開了現場。
在回協會的路上,兩人並肩而行。就在身邊除了彼此外沒有其他人時,蓮冷不防地開口說:「下一個任務非常重要,是舞楓親自下達的指令。你們要殲滅的敵人,是害亦凝受傷的『魔彈射手』!」
「這麼快?我們才結束上一個任務幾天而已呢!」
「最近發生了一些事,要加快腳步。」
「但要我還沒掌握那個力量就要出任務也太——」
「亦凝自盡了。」
夏來張著嘴說不出話,冷汗從他的眉毛流下,滴在被曬得滾燙的石磚路上,接著又被他踩了過去。
「協會為了不驚擾士氣,暫時封鎖了這個消息,打算等這次的風波平息之後再公布出來。舞楓也因此下令,只有在『魔彈射手』被討伐後才能舉辦葬禮。」
焦灼的熱風吹過他的耳邊,卻沒有蓋過蓮的聲音。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呼吸,但肺卻感覺像要燒起來一樣刺痛。
「所以舞楓要你儘快帶隊討伐傷害她的兇手。」
夏來停下腳步,雙手插在口袋,兩眼看向地面沈默了幾秒。接著微微抬起頭說:「離任務還有多少時間?」
「最多兩天。」
「⋯⋯蓮先生最近有空嗎?」
「當然——畢竟我不用去醫院了。」
夏來仰頭看向天空。清澈的藍天沒有任何雲朵,刺眼灼熱的陽光獨自在空中閃耀,金色的光芒在眼裡散開,像是長滿無數尖刺的寶石一樣。
「沒有時間了⋯⋯」
「嗯。」
蓮看向夏來,他銳利的眼中,散發出的光芒比陽光還要耀眼。熱氣猛烈地從他的身上散出,就跟他現在的氣場一樣炙熱,頭髮也隨著熱氣的方向飄逸。
漲紅的皮膚,閃亮的眼眸,豎起的頭髮都跟那個時候一樣。他張開嘴,清晰地說:
「蓮先生,接下來不能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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