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是條很淺的小溪,但這是森林中非常珍貴,少數能夠提供乾淨水源的地方,動物們會在此飲水休憩,同時也是狩獵的絕佳場所。
那頭漂亮的雌鹿,此時正在溪邊喝水,但對著溪水的圓潤大眼睛,並沒有失去絲毫鬆懈,耳朵警戒的豎起,並不時左右轉動。
溪邊的氣氛一片祥和,不急著覓食的雀鳥們,悠閒的在樹枝上吱喳著,從高處他們可以看到一名少女,正安靜匍匐在草地中,就津津有味的議論著接下來會發生的事。
雌鹿渾然不覺死亡正在窺探,只是繼續喝著清涼的溪水,而在溪流的對岸,麗塔則是想著烤肉的滋味,整塊要烤的表面微焦,並且滴著一些油脂,這樣切下去時裡面就會是粉紅色。
想到美味可口的鹿肉,她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
藉著溪邊有限的矮草叢作掩護,麗塔彎腰把自己藏身稀疏的矮草叢中,她就像狩獵的野貓,腳掌熟練的輕輕踩地,草地走起來就像厚地毯般,不發出任何聲音。
可人的少女,現在是個獵人,隨著最佳距離越來越近,麗塔嘴角慢慢上揚。
謹慎又確實的慢慢靠近,當位置移到雌鹿的右側後方,麗塔身體放低單膝跪地,手指從側背箭袋夾起一隻箭,那是她自己製作,磨尖的小螺絲釘作為箭頭,箭的末端是收集來的羽毛。
她對自己的技術很有信心,在基地中是射箭比賽冠軍,不論任何年紀的孩子,都不是她的對手。輸家們還給了她暴力女的綽號,但他們贏不了麗塔也是事實。
將箭矢輕輕搭上,上箭時麗塔依舊盯著她的獵物,同時右手開始拉開弓弦,弓弦被拉緊發出輕微的繃緊聲,雌鹿的耳朵也跟著轉動,但很快聲音被雀們鳥的吱喳聲蓋過。
麗塔順利的將弓弦,一直拉到右耳旁,先深呼吸,然後瞄準。
她瞄準雌鹿的前肢腋下,目標不是藏在白色軟毛後的心臟,而是夾在心臟兩側的肺部,這個部位較大,只要貫穿就能造成窒息,就算沒有當場死亡,也可以追著留下的血跡。
小心計算與獵物的距離,還有角度跟風向,當弓箭被拉到極限,樹枝上的雀鳥們,也默契的安靜下來。
所有成功的條件都具備了,沒有比這一刻更完美的機會,優秀的獵人從不失手。
麗塔在心裡默念著,就在整座森林,彷彿都為了這一刻而靜止時,一聲劇烈的巨響打破了寂靜。
巨響在乾燥的空氣中異常清晰,雀鳥們受到驚嚇,在樹枝間四處逃竄,很快紛紛振翅飛向藍天,當他們一同飛過頭頂時,張開的翅膀甚至遮住部分太陽的光線。
雀鳥們驚慌飛行,拍打翅膀所造成的騷動,讓時間從靜止提前恢復運轉,少女從驚訝中恢復過來,但緊接的是更多疑惑,到底是誰也在森林裡,又在做什麼!?
也許雌鹿身為動物,跟雀鳥同樣沒辦法分辨什麼是槍聲,但本能的反應更快更直接,邁開纖細的四肢,就要跑進樹林裡。
眼睜睜看獵物從眼前跑走,麗塔氣憤的大聲咒罵,都是些基地男生常罵的髒話。現在也不用顧慮隱藏了,她立刻也跳起來,用最快的速度向前跑,同時果斷的射出箭矢。
但欠缺瞄準的一箭失手了,只是擦過獵物的前腳,雌鹿驚嚇的跳起,四蹄輕巧跳躍,很快就鑽進附近樹林,只留下背影。麗塔下一箭還來不及拉弓,她的獵物就消失在樹林深處。
臨危不亂的麗塔,立刻斜背起自製的獵弓,單手調整好位置,就直接跳進溪水中,溪水高度只到小腿,只要幾步就能跨越,隨即要開始緊張刺激的追逐戰。
狩獵刺激著生物本能,腎上腺素急速分泌,在血管中暢快流動,這是會讓人上癮的快感,但一個聲音出現,讓她忽然止步。
『停止。』
這不是誰具體發出的聲音,他擅自出現在麗塔的腦中,話語總是很簡短,卻有種明顯的關心,對麗塔來說有難以形容的信任感。
在幾年前,基地內發現了一個新奇的細長生物,孩子們不停逗弄著玩,在人群外的麗塔也想加入,但那個聲音突然嚴厲的喝止,使她出於本能停下來。
也因為晚了這一步,當新奇生物捲起纖細的脖子,露出致命的毒牙,麗塔就看著幾個孩子們在驚呼聲中被咬傷。
她永遠忘不了,同伴因為細小的傷口而痛苦,毒液讓他們昏迷休克,那是基地第一次失去同伴,之後那個房間被徹底封鎖,也從那時開始,麗塔就堅決相信那個聲音。
壓抑自己亢奮的情緒,麗塔耐心等待著,溪水流過雙腳,讓褲腳跟靴子都濕透了,但冰涼的感覺讓她稍微冷靜下來,能用感官觀察四周。
聽到了,她先是聽到粗重的呼吸聲,像是大型動物特有的呼吸方式,然後是鼓聲般的腳步聲。
咚、咚咚。
聲音像是心跳,卻又沉重百倍。
滿是猙獰利齒的長嘴從樹林中伸出,一頭怪物咬著雌鹿,並不時左右甩頭,可憐的雌鹿從肩膀以下都在他嘴裡,一隻前腿更是折斷,眼神驚恐絕望。
那是只可能出現在惡夢中的怪物,麗塔呆站在溪流中央,望著那張可怕的血盆大口,她絲毫不懷疑對方有一口吞下自己的能力。
求生意志刺激著雌鹿,雖然利齒深陷進肉裡,還是踢腿扭動身體掙扎,但每次動作都讓傷口湧出更多血,很快柔滑的皮毛染紅了,血液沿著怪物嘴角不斷流下。
漸漸的雌鹿動作開始遲緩,琉璃珠般的瞳孔空洞無神,空氣中只有怪物牙齒咬合時,發出的清晰骨頭碎裂聲。這讓麗塔想到曾經吃過的烤兔子,在津津有味啃軟骨時,也是這種聲音。
但過去的美好經驗沒有幫助,少女無法隱藏心中的驚嚇,胸口因為急促呼吸不停起伏著。但她告訴自己要冷靜,只有在這種時候,能辨別一個獵人的好壞與否。
冷靜的觀察,衝動沒有幫助,要理性的做出判斷。
這個怪物身體十分扁長,寬闊的嘴有兩排銳利的尖牙,全身皮膚覆蓋厚重的麟片,鱗片顏色黯淡無光,像古代武士的暗沉盔甲,粗短的四肢皆有利爪。
除了一身甲冑般的鱗片,怪物背後還有一條很長的尾巴,大概是身體一半的長度,移動時會用壯碩的四肢踩地面,拖著厚重的尾巴在地面爬行。
根據怪物移動時發出的腳步聲,麗塔判斷怪物的身體很重,這代表除了那一身裝甲般的鱗片,還有厚實的發達肌肉藏在底下,能帶來可怕的巨力。
是的,怪物長的跟蜥蜴很像,甚至整體來說沒有太大的區別,麗塔曾經烤蜥蜴吃過,那些小東西很好抓,只要撥一撥森林裡的草叢,就會自己跑出來。
也不需要工具,只要動作夠快,徒手就能抓住,蜥蜴去掉皮後肉很少,用樹枝插著在火上烤,油脂不多很有口感。
但眼前的生物,完全就是不同的異類,在麗塔過去的觀念中,位於食物鏈頂端的應該是熊,這種毛茸茸的強壯肉食動物,只有最勇敢也是最優秀的獵人,才有可能單獨殺死熊,獲得所有人的敬重。
那體型比熊還要巨大,明顯更加危險的怪物,又該算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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