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孩子們平時睡覺的房間,是用校車巴士改裝,將內部本來的座椅,換成木製雙層床,基地的大廳是由四個貨櫃組成,貨櫃被深埋在地下,用工具切割開後焊接相連,組成籃球場大小的空間。
生鏽的牆壁上記錄著日期,地板則畫滿了孩子們的塗鴉,他們試圖拼湊出父母長相,或是幻想外面世界的模樣。
現在不是睡覺時間,孩子們只要沒有生病,都會聚集在大廳裡,由幾位年紀較大的孩子負責,配給每天兩次的食物及飲水。
今天的食物是真空包裝餅乾,餅乾已經過了保存期限,再配上味道開始變怪的水果罐頭,咬起來很硬的肉條在去年就吃完了。
領到屬於自己那一份,孩子們就聚在一起吃,嘻笑著聊天玩耍,他們身上的衣服都不太合身,因為長時間曬不到太陽,皮膚有著病態的蒼白。
一些坐在角落的孩子,由於體質較虛弱,加上長期營養不良,髮量變的稀少且容易脫落,為了要減少體力的消耗,他們通常是最沉默的一群。
剛從病房出來的麗塔,一如往常心煩意亂,其實只要在基地裡她心情通常很糟,當從身邊經過時,孩子們都會點頭打招呼,不過其中幾個孩子,特別對她指了個方向。
朝那個方向看去,麗塔看到兩個孩子正在爭吵,吵架的內容是一包餅乾,很快年紀較大的贏了,得意洋洋的炫耀戰利品,但高興沒多久,就被快步靠近的麗塔瞪了一眼。
被暴力女毆打多年是會有陰影的,大孩子起先有些害怕,但看到麗塔受傷,平時早就衝過來揍人,今天顯然體力不佳,當機立斷把餅乾塞進嘴裡,然後大步跑走。
「有本事就不要欺負比自己小的人,膽小鬼!」
無力追人的麗塔只能罵幾句,在無奈安慰傷心的小女孩,她也沒有多餘的食物,只是環顧四周的孩子們,他們有的互相吵鬧,或是沒有活力靠牆坐著,完全不在乎剛才發生的事情。
這裡的一切都讓麗塔沮喪,甚至是厭煩。
基地與當初相比變了很多,大多數人不願意出一分力氣,就算只是簡單的整理環境,孩子們只想靠其他人供應食物,就連同伴被欺負,也只是冷眼看著,要別人去解決問題。
他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嗎?
當然不,這裡空間狹小,存糧的不斷減少也帶來壓力,但每個孩子都希望,甚至可以說是發自內心堅信著,大人很快就會回來了,他們的父母會帶來食物,帶著糖果回家。
所以即使不滿意,基地內所有人還是默默忍耐,或嘻笑著裝作沒事,看著靠欺騙自己過活的同伴們,麗塔發現自己非常想念外面的藍天,她好想出去,逃避這個快讓她崩潰的地方。
然後麗塔望向唯一能讓她離開的機會,那是在大廳的角落,所有孩子都刻意避開的地方,被稱為龍的屍體就放在那裡,洞穿的眼眶凹陷進去,裡面的血已經流乾了。
雖然最後一刀是自己刺的,而且也很確定他真的死了,但龍死後依然有種強烈的威脅性,麗塔總覺得他隨時會再爬起來,甩動巨大的雙顎咬人。
只有小墨菲不停圍著屍體打轉,缺乏日曬的皮膚細白,眼睛上方的眉毛稍微往上翹,有種脾氣不太好,老是在皺眉的錯覺,
這孩子沒有父親的果決,做事總是過度小心,有時甚至到了神經質的地步,他最後慎重的用舊布鞋,用力踢了踢龍的後腿,算是確定他真的死了。
小墨菲這時抬頭,剛好看到走過來的麗塔,以及從容跟在她身後,四處觀察孩子們的芬內斯。他看兩人的眼神不太友好,不時用指甲搔抓著脖子,這是小墨菲煩躁時的習慣動作。
「長的這麼奇怪,到底是什麼怪物?」小墨菲皺眉。
「這是龍,一種很強的生物。」麗塔驕傲的說出剛聽來的答案。
聽到麗塔的話,本來好奇靠近的孩子們,都驚慌的退後好幾步,對這個已死的未知生物充滿戒慎恐懼。
「會被妳們殺死,表示也沒強到哪裡去。」小墨菲發出不屑的冷哼,露骨表達輕視,「那個傢夥又是誰?」
小墨菲瞥了一眼陌生人,接著不可置信的發現,芬內斯居然拿出一顆蘋果,分給剛剛被欺負的孩子,逗的小女孩笑顏逐開。除了有已經久違到,忘記是什麼滋味的新鮮水果,芬內斯又拿出一包墨綠色的袋子,溫柔的教小女孩怎麼使用。
只是倒一點水進袋子,裡面的調理包開始加熱,不一會就飄出濃郁的香氣,這種曾經熟悉的味道,好像是肉醬義大利麵?
在孩子們忌妒的目光中,袋子裡面有濃湯罐頭,甚至還有幾顆水果糖,當糖果一出現,所有人的目光頓時更是緊盯不放。
這讓小墨菲臉色陰沉,不只看食物跟糖果,更是瞪著芬內斯,最後他提高了聲音說話,對象卻不是芬內斯。
「麗塔,妳為什麼要害大家?」
本來也因為義大利麵味道,而不爭氣的嘴饞起來,麗塔因為小墨菲突如其來的指責,整個人都愣住了。
「也許我們只是小孩,但在這『方舟基地』裡,我們是有規則的,這是父母們留下來,每個同伴都該遵守的規則!」
小墨菲手指著牆上,用油漆畫上的幾行大字,諷刺的是在場這些孩子,他們從孩童時期就進入方舟基地,幾乎都不認識字。
但只要在每天在領飯前,強迫孩子們背出這幾條規則,漸漸的規則就會變成法律般的神聖存在。
「絕對不能出去!分享一切物資!等大人們回來!」孩子們齊聲吶喊著這裡的鐵律。
「但麗塔是怎麼做的,她不只瞞著我們偷偷跑出去,現在還帶了一個陌生人回來,聯合外來人到底有什麼企圖!」
小墨菲眼神跟語氣都異常嚴厲,好像麗塔幹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然而他的指控還沒有結束。
「妳的父親當初擔任獵人,在建立方舟基地時保護大家,為我們提供了重要的肉品,這麼無私的一個人,怎麼會有妳這種女兒!」
一些孩子又異口同聲的指責,「只想著自己的麗塔,自私、自私、真是自私,真是個糟糕的女兒。」
這些孩子都是受到小墨菲指示,只要聽從他的話,就能額外獲得一個罐頭,因為他們的搧風點火,漸漸吸引到其他孩子的注意。
「你們不要亂說,麗塔才不是這種人!」
在矮小的孩子中,身材高大的羅納,一向特別吸引人的注意,他寬闊的肩膀正被幾個小孩吊著玩,之前被咬傷的手也包紮好了,現在看到麗塔批評,連忙站出來解圍。
但看到羅納一出現,小墨菲立刻轉移火力,口氣犀利尖銳。
「一定是你偷放她出去的,你這樣做就是共犯,法律上是同樣的罪!虧這個方舟還是由你父親設計的,你這樣對的起他嗎!」
「我、我才沒有,麗塔是從換氣孔的洞出去,而且她是想找食物回來給大家。」
雖然長的高大,但解釋聲音卻小的可憐,還露出深受委屈的表情,這反而助長了小墨菲的氣勢。
「就像我的父親當初領導工程隊,跟大家的父母一起辛苦建立這個方舟,我絕對不會愧對我的職責!」
在孩子們情緒開始被調動,小墨菲拿出一台黑色老舊對講機,這是他父親離開時留下的,現在卻變成一種地位象徵,每次發表激昂演說時都會拿出來。
基地裡的孩子們,平均年齡都在十幾歲左右,小墨菲算是名副其實的孩子王,他掌控著糧食的分配,他就是這裡的主宰。
而一旁的芬內斯雙手抱胸,滿臉笑意的看著這場鬧劇,事情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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