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日,公司來了新人,是個白白淨淨的社會新鮮人。雖然暫時只能打打下手,仍被我們視為前景可期的生力軍。而且,該怎麼說呢?他運氣非常好。
經過一個冬天,天氣又熱起來,空調卻不給力,有時光製造隆隆噪音,室內外溫度幾無差異,同仁們只得各自搧風甚至購置電扇。1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5T0TlGM3A
老闆嘴上說會處理,但他大多時間不在辦公室,也熱不到他。一個月過去,連個來檢查的人都不見,去總務部問才知道,老闆根本沒簽核修繕費用。
然而新人報到後,不再有人抱怨。噪音還是有的,但空調冷卻力起死回生,有時還冷到需要加外套。
「真的是來了個風清,風就清涼了呢!」1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Xp6ckr9iI
有人玩笑道。風清正是他的名字。
電器本來就是這樣,時好時壞,大概只是湊巧,沒什麼大不了。
我們說他強運,主要是因為金口成真的事跡。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莫過於某天閒聊討論各自喜歡吃的東西。他說不愛熱的料理,偏好生冷食物。隔天老闆就罕見的龍心大悅,訂了公司附近的日式料理店,請大家吃午餐。當天他開心的吃了不少生魚片、手卷、壽司,唯獨對熱湯敬謝不敏。
事後有人開玩笑:「拜託你說句吉祥話,例如我會中樂透頭獎之類的。看你工作能力不錯,我退休後換你升上來,就加薪啦!」1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5l3H4ZulZ
的確,交辦工作都做得不錯,而且有他參與的案件幾乎都順利結案。這也是大家說他強運的部分原因。1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7bxfZwi57
害羞的他笑而不答。旁邊則有人吐槽:「那人家幹嘛不讓自己中獎,還出來找工作啊!」
那次一起中午外出,還發現他不同於一般男生之處。一出室外,他必定立刻打起傘。現在流行花美男,撐把傘防曬不奇怪,而且他皮膚真的非常白,讓許多女同事羨慕不已。
聚餐的另一個發現是,老闆依舊全場滔滔不絕講他的豐功偉業,還有最近又認識哪個政商大老,但他面色灰白、氣若游絲,印堂還隱隱有道陰影。
不過,他莫名不喜歡這位新人。
新人被叫去打雜是常有的事,但有時老闆叫他做的事,連我們這些老鳥都覺得過分。他本人倒無怨言,總是恭敬著微笑接受,兢兢業業完成。
某天他又被老闆叫去,之後我在茶水間遇到他,關心的問:「你還好嗎?」
他只有點頭。
「我們也知道老闆的為人,如果需要抒發管道,大家都可以讓你抱怨訴苦。」
「謝謝。好人、壞人自有報應。」
他忽然說這麼重的話,我背後莫名有股寒意。而他的話也一語成讖。
老闆每次現身氣色都比之前差,身形日漸消瘦。秘書私下透露──還叫我一定要保密──他自己也害怕得買了頂級全身健檢,但報告顯示除了輕微脂肪肝和三酸甘油酯偏高,身體沒有異狀。1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pGWVBZiWn
我發誓我什麼也說,但這個祕密很快眾人皆知。
「我看是卡到陰吧!」
「老闆是不是該去祭改啊!」
大家私下議論紛紛,但老闆是個鐵齒的人,不信這種鬼神之事。既然醫生無從醫治,他於是聽信朋友之言,吃起來路不明的保健食品,但情況沒有好轉,他連臉頰都凹陷下去。
「喂,那個清風,我的車修理回來了,去開一圈試試有沒有問題。」
老闆其實是打腫臉充胖子,買二手名車撐場面,看不見的維修都選便宜貨。他6月出車禍,車頭幾乎全毀卻硬是勉強修理。自己賭命就算了,先叫反員工名字,還要人家幫忙試這種危險的車!
不過他是強運新人嘛,當然平安歸來。只是當天晚上,老闆就出事了。
報導說小轎車自撞電線桿,駕駛當場身亡。離奇的是,現場沒有撞到人或動物,車頭卻有大片血跡,因此才會上電視新聞。
那天是星期五。隔一個週末,大家抱著可能失業的哀戚心情上班,不過一向很早到的風清卻遲遲沒有出現。通訊錄上的電話也成了空號,完全聯絡不到人。1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hB8hZoA7L
一週後,老闆娘正式接下公司,我們沒有失業。但風清無故曠職多日,遭到解雇。1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NO5q7U7dy
好歹同事一場,我們向人事部問到他的住址,想去關心一下,順便歸還座位上的私人物品。1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SCfwJ2iQX
跟著導航抵達目的地,大家都吃了一驚──那是一座靈骨塔,我們起初以為的分租房號則是塔位編號。骨灰罈上貼著風清的照片,笑得陽光燦爛,和我們認識的陰鬱青年截然不同。毛骨悚然轉身要走之際,一家子迎面而來,且一眼認出他的「遺物」。1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VhdMr1mde
那天是他的滿七,家人來辦法事。尷尬聊了幾句得知,這位高材生大學剛畢業,還錄取國外名校研究所,卻死於車禍,而且沒有監視錄影機或行車紀錄器拍到兇手。更驚人的是,案發時間就是老闆前一次出車禍那天,地點在他每日必經之路,也是他最終喪命之地。1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JrvQmHSNO
風清6月過世,當時剛畢業也正準備出國留學,怎麼可能成為我們的同事?家屬沒有質疑,只是感激的收下遺物。至於這段期間和我們共事的到底是誰,或者應該問是什麼?回程的路上,除了叨叨絮絮的廣播電台主持人,全車一片靜默。1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niNmYSmF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