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迪!都已經幾點了!你到底要睡到什麼時候!」
「再給我五分鐘就好……」
「我已經給你『六個』五分鐘了!所以是半小時!半小時啊!」
「親愛的,妳算術真好!那就再給我六個吧……」
「給我起來!」
貝兒看著死賴在被窩裡不肯出來的團塊,心裡三把火起,抄起手上的雞毛撢子,當成鼓棒似地朝團塊不停敲打,咚咚咚組成一首節奏激昂的曲子。
「要死了!老婆打老公!像話嗎!」
被痛揍的傢伙從被子裡探出頭來,是名相貌英俊的男子,但此刻他的黑色長髮亂糟糟地揪成一團,帥臉一半被亂髮遮住,另一半則掛著無比驚恐的表情。
舉著撢子的貝兒露出冷笑。
「我不只打老公,我還找人跟我一起打!妹妹們!」
「來囉!」
門外傳來幾道甜美的嗓音,就見三名和貝兒年紀相仿的少女也衝進房裡。前一秒還溫柔婉約的她們,一眨眼就擺出專業的陣勢,對著男子展開一連串的拳打腳踢。
五分鐘後,被四名少女痛揍的傢伙終於下床,睡袍不知道在慘無人道的圍毆過程中被扯到哪裡去了,全身上下只剩一條勉強掛在屁股上的內褲。
就算有雕像般的完美臉龐、結實精壯的身材、麥色的健康肌膚……種種讓人精神為之一振的養眼元素,但搭上那張愁雲慘霧的臉後,怎麼看就是個頭上頂著「失敗」二字的可悲男子。
「還不快去梳洗!五十年一共多少天?一萬八千兩百五十天!你也不過就出門工作這幾天而已,還好意思賴床!」算術很好的貝兒還在咆哮,比她還高出一大截的艾德溫被罵得縮起身子,遠看好像兩人的身高其實差不多。
「妳不懂啦,一個人對人生沒有期待的時候,根本就沒有起床的動力啦!」艾德溫可憐兮兮地埋怨著,結果撢子就朝自己小腿脛骨揮過來,打得他慘叫連連。
「我不在乎!我現在只想看你給我出門處理那座鬼火山!要是它今年噴出一丁點岩漿,你就給我睡在火山裡不要回家了!」
在歷經這場晨間鬧劇後,艾德溫終於心不甘情不願地做好出門工作的準備。
他走出古樸的莊園,身後跟著他的四名妻子,每個人手裡都拿著武器,顯然是只要他有回頭落跑的打算,她們就會毫不猶豫地再次上演全武行。
來到山崖邊,艾德溫恨恨瞪了一眼厄多斯火山,正想牢騷幾句,身後數道強烈的視線就逼得他把話吞回肚子裡。
「路上小心!」其中三名妻子笑著說道,唯獨沒開口的貝兒臭著臉,手裡的雞毛撢子揮呀揮的,替她表現出內心的焦躁。
但她最後還是走上前替艾德溫理順了翹起的髮絲,不甘願地道:「謝謝你,願意拯救這個國家這麼多次。」
艾德溫笑著牽起貝兒的手,輕啄她的手背一下。
「等我回來。」
艾德溫向後退了幾步,一個踩空就朝後摔入山谷,但一點落下的聲響也沒發出。幾秒後,一幢巨大的黑影從谷底猛地竄出,展翼的瞬間颳起一陣強風,吹得四名少女全跌坐在地。
身形優雅卻又透著一絲暴虐的古老生物衝入雲霄,渾身爆發出來的強大魔力與空氣劇烈摩擦,立刻讓晴空被硬生生撕裂出一道閃電。
一聲龍吟響徹天際,島上的萬物齊齊抬首,用敬畏的眼神看著黑色巨龍遁入瀰漫灰霧的火山口之中。
「唉,艾迪只有這種時候才帥氣。」
「對啊,其他時間就是個窩囊廢!嘖嘖……」
「除了臉跟身材之外,一無是處!」
「廢物!」
四名少女在回程的路上不停數落著她們的龍丈夫,直到回到家門前才轉了話題,一個個換上期待的表情;就連總是掛著怒容的貝兒,也難得露出微笑。
「妹妹們,該是時候把家裡好好布置一番了。我們又有新成員要加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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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溫收起黑色翅膀,任由地心引力將他拉入火山裂口中。
地底衝出的熱氣足以將人烤熟,但這點熱度對他的龍鱗毫無影響。他可是肚子裡有著魔法雷電的生物,絲毫不會輸給地熱。
就在整個龍身即將投入滾燙的岩漿前,艾德溫撐開翅膀,瞬間收住墜勢,一道夾在岩壁中的傳送門正好映入眼簾。
他毫不猶豫地鑽入傳送門,下一秒,眼前的畫面便從火紅的岩漿,變成舒適的臥房。那房間佔地不大,但也算五臟俱全,布置得還挺溫馨舒適。
艾德溫這時已經換回人型外貌,免得巨大的真身把這個小小空間給塞爆。他正想開口喊人,轉頭卻見到讓他差點吐血的畫面。
「啊不行……我已經……已經……啊……已經忍受不了……哈啊、啊、嗯……要出來了!」
一名衣衫凌亂的男子躺在床上,紅得如火焰般的長髮披散開來,黏在他覆著薄汗的肌膚上。令人銷魂的嗓音從他微啟的朱唇溢出,雙頰上那抹潮紅讓他看起來更加邪魅誘人。他一手滑入夾緊的雙腿間摩娑,輕晃的身形像是在對來者做出邀請,與他共赴雲雨。
艾德溫看得臉都抽了,脫下靴子朝那人扔了過去。
「哎呀!」
紅髮男子放聲慘叫,雖然閃過靴子,卻直接摔下床,發出聽起來非常痛的撞擊聲。
「臭艾迪!你想害我陽痿嘛!」
「你那話兒的健康跟我沒有關係!還有,不准叫我艾迪!」
厄多斯一臉狼狽地爬上床鋪,酸溜溜地道:「抱歉哦,都忘記了,只有你親愛的老婆們可以那樣叫你,艾、德、溫!」
「每次我來你都要搞這種戲碼,不煩嗎!」艾德溫的口氣聽起來有點歇斯底里,但這實在怪不了他。
要是讓安特芮的人民知道,他們崇敬的火山裡住著一個猥瑣至極的火妖精,沒多少人可以保持冷靜。
「這是我積了五十年的慾火,再不發洩,我會壞掉!」厄多斯故作可憐地對艾德溫喊道:「艾德溫,求求你,只有你能讓我射!快!快跟我來一發!」
「我直接砍掉你那裡,就不用擔心這種射不射的問題了!」艾德溫掌心裡竄出一道黑煙,隨後凝聚成一把由刀刃至刀柄都是黑色的長劍。
「等……等等……艾德溫!冷靜點!」厄多斯也察覺這發展不妙,一邊穿褲子一邊質問:「你不是不能殺生嗎?快把那危險的東西收起來!傷到我的話你會破戒哦!」
「砍掉那裡不會死吧?沒死的話就不算殺生啦!」艾德溫笑得一臉燦爛。
「會死掉!絕對會死掉!」
最後,在艾德溫「深情」的凝視下,厄多斯總算端正了樣貌,好好面對接下來要處理的重大議題。
純粹而強大的自然元素,能孕育出妖精,厄多斯這隻火妖精,便是在這座火山下的炙熱中誕生。
由於這份地熱的力量太強,連土地都承受不住,所以需要用火山釋放。在這種環境下生活的火妖精,自然也被粹煉成相當驃悍生物;在某些地方,像厄多斯如此強大妖精,甚至會被人類當作神明來供奉。
然而,對厄多斯而言,自然之力是不可違逆的,他無法阻止地熱的放出,只能任由火山三不五時就爆發一次。況且,這麼龐大的能量要是刻意壓住,對他也有不良影響,身體與精神都會吃不消,怎麼說都是適度解放比較好。
在艾德溫出現之前,厄多斯都是隨興地任由地熱奔騰,今天心情好噴一下,明天心情不好也噴一下,毫無規律可言。整座島嶼因此難以發展什麼大型聚落,常常被火山爆發與地震弄得四分五裂。
艾德溫在這之中扮演的角色,其實也是誤打誤撞。
他們龍族沒什麼群聚概念,長大就離開家人自生自滅了。某天他飛呀飛,經過安特芮時,看到一名少女在斷壁殘垣中哭得好傷心,忍不住就化做人型上前詢問。
少女說,火山爆發,岩漿埋了半個村的人,剩下一半被地震時倒塌的房子壓死,最後只剩她還活著,她不知道該去哪裡,才能躲避不定時襲來的天災。
於是艾德溫跑進火山瞭解一下地熱是否還騷動著,就遇到了這隻足不出戶又精神怪異的火妖精,在被嚴重性騷擾並大打一架後,最終達成了如今這樣的協議。
火妖精厄多斯對每次地熱爆發就害死這麼多人,是沒什麼感受的,但艾德溫覺得這樣不妥,就要厄多斯幫忙壓著能量。真的壓不住了,他可以把能量轉換成自己的魔力,分散壓力。
於是便有了這五十年一次的循環。
但艾德溫一點也不享受與厄多斯相處的日子,要是間期再縮短,先爆發的八成會是他。
然而,這整件事明明就和「龍嫁」一點關係也沒有。
「欸,艾德溫,他們今年又要送你新老婆了對吧?說真的,如果你嫌煩的話,可以分我幾個,我不介意有人在這裡陪我。」
「……不會有人願意跟你這性變態住在一起啦!」
「什麼性變態!人家只是比較熱情!」
「對著第一次見面的人就說『快上我吧!不然我上你也是沒問題的喔!還是要輪流?』,這樣還不夠變態嗎!」
「那都幾百年前的事了?艾德溫,原來你是個這麼斤斤計較的人,我對你有點失望……把刀收起來!我是性變態行了吧!快把刀收起來!」
厄多斯其實也只是隨口說說,他對人類才沒興趣。那麼弱小的生物,一捏就死了,他一點也不懂艾德溫為什麼會想呵護他們。
談起這個話題,艾德溫就各種惆悵糾結。
「我也不知道他們幹嘛老要送人給我,我從來就沒講過我要什麼新娘還活人獻祭!有次我特地下山跟國王說,我真的沒這需求,拜託別送了,結果呢!那年送了『兩個』!因為國王以為我嫌棄祭品的品質不夠好,只好以量取勝,希望安撫我的『怒氣』!我到底怒在哪裡了!說啊!」
厄多斯沒膽吐槽聲稱自己不怒的龍友,更不敢說會被這麼誤會的理由其實很簡單。
誰讓他當年處理完火山的事,就把那名傷心的少女帶回去一起生活了。這件事還神奇地被留傳下來,最後以訛傳訛,成了「龍大人壓制火山後,需要一名純潔的少女作為獻祭」,還穿鑿附會成有點浪漫元素的「龍嫁」。
山腳下的人類不知道的真相是,那名少女雖然以龍的妻子自居,不過跟著一頭生活作息需要別人打理、連自己起床都辦不到的龍,生活在一起六百年,早已晉升成老媽子一般的存在。
艾德溫算了算,按照日程,目前山下的王國大概在進行祭典儀式。這龍嫁隨著時間推進,程序變得越來越繁雜,從原本只是簡單的把人送到山下,搞成現在為期一週的大型祭典,已經不懂儀式的重點到底是什麼了?
把一個大活人送給一條龍,送出去也不曉得是死是活,這些人還可以搞得這麼歡天喜地,艾德溫完全搞不清楚,人類的腦子究竟都怎麼轉的?
等明天這時候,艾德溫就得下山去迎接他的「新娘」。因為他在森林周圍布置了魔法障蔽,避免人類沒事闖進他的莊園,所以他們頂多只能把人送到山腳,再深入的路就找不到了。
艾德溫之前也嘗試過,把新娘晾在那裡,故意不去迎娶,想用這種擺爛的方式拒絕祭品。下場就是崩潰的人類滿山遍野地跑,想盡各種辦法要召喚出龍大人;新娘則誤以為自己品質太差而被拒收,意圖跳崖尋短,覺得自己對不起國家,對不起人民。
艾德溫最後只能一邊胃痛一邊把人領回家。
這場與人類的祭品之戰,他目前依然是:零勝。
想到這一切,艾德溫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還能怪他每天都不想起床嗎?想著距離下個面對祭品的日子,又更近了一天,就各種不想面對他的龍生!
但逃避歸逃避,來到地熱發散中心的艾德溫,仍然靜下心來感受脈動的頻率。那股狂放的地熱確實已經累積到噴發邊緣,顯得躁動不已。
他不慌不忙伸出手,開始汲取那股只有魔法生物能忍受的高熱,隨後搔搔自己的後頸,摸下一片黑得發亮的龍鱗。
火山下的劇烈地熱,在他的引導之下緩緩注入那片龍鱗之中。那看似不起眼的小鱗片就這麼漂浮在半空中,貪婪地吞噬著來自大地的熱氣。
「我後天早上來拿,在這之前別亂碰。要是再像某次那樣爆掉的話,我絕對揍死你!」黑龍凶狠地告誡那隻有手賤前科的火妖精。
「凶巴巴欸,我又不是白痴,不用每次都提醒我之前幹過的蠢事好嘛!」厄多斯一副很無辜的口氣,但是三百多年前,他的確曾經手很癢,在龍鱗吸收完畢前就跑去亂摸,下場就是火山當場爆了。
好在當時有八成能量已經被收進龍鱗,剩下的兩成所引起的噴發程度,還不至於毀滅安特芮王國,沒造成什麼傷亡。只是那回把大家嚇得不輕,以為那年的龍大人是不是想罷工,差點沒一個衝動就獻祭一打少女來給龍大人息怒。
「話說回來,今年是要迎娶你第幾個老婆了啊?十二?」
「十三。」某龍哀怨。勿忘那一年,曾有國王打了以量取勝的牌。
「嘖嘖,十三這數字不吉利,而且我看你印堂有點黑,這第十三號老婆可能帶衰,要小心。」厄多斯說得信誓旦旦,要是平時的艾德溫,可能已經一個暴怒衝上前揍人,但不曉得為什麼,這回被對方這麼一講,連他自己都感覺心裡不太踏實。
艾德溫越想越不安,這就奪門而出,幻化回黑龍原型,朝山腳下的城市飛去。他這回用上了匿蹤法術,將自己的身形隱藏起來,以免安特芮的人民近距離接觸龍大人,驚慌失措下又做什麼蠢事,他可忍受不了。
他在城堡上空盤旋了幾圈,隱隱感覺氣氛有些詭異,再往祭壇過去,那種違和感更勝。
以往為了準備「龍嫁」,這段時間的祭壇上,肯定有著各式各樣的表演節目,王城還會開放給人民進來觀禮,氣氛歡騰不已。畢竟是五十年才一輪的活動,很多人一輩子大概就只能參加一次,所以都是盡可能地投入其中,讓自己成為這淵遠流長的習俗的一部分。
但今年的祭壇,卻是一片死氣沉沉。一些祭拜的儀式、奉獻食物瓜果等流程還有進行,來往的人們卻紛紛頂著愁雲慘霧的神情,與其說是祭典,不如說是葬禮,那氛圍真是陰沉到讓偷窺的艾德溫都覺得胃酸增加。
現在是怎樣?終於明白活人獻祭是很可怕的儀式,想反悔了嗎?
艾德溫先是喜上眉梢,但隨後又感到五味雜陳,只因為看到這些人類悶悶不樂的樣子,也讓他覺得有點難受。
心裡堵堵的,好糾結。
這時,一名身穿王袍的男人,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上祭壇,看起來似乎是來監工的。
這就是今年要主持祭典的國王了吧?艾德溫意興闌珊地展開翅膀,搧翅騰空,不打算留下來多看幾眼,也不想像過往那樣,挑戰和人類國王講道理。
那些人都不聽他說話,每次只要他一驗明身分,對方就先崩潰,然後開始一連串的「大人您不滿意今年的祭品嗎?」、「大人請您不要吃我!」、「大人求您別讓厄多斯爆發!」等哀號,害他最後什麼都沒說,只能落荒而逃。
還是先回家吧,看到這些人類就心累!艾德溫展翅飛翔,離開這個傷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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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們,我回來哩!」艾德溫迫不及待地鑽入他的莊園,一顆大大的龍頭塞進前院的花圃裡,一個鼻息就吹翻了繞著鵝卵石走道擺放的花盆。
聽見黑龍歸巢的聲響,少女們紛紛出來迎接。看見自己辛勤維護的花圃被毀了,蘿絲氣急敗壞,抓起園藝鏟就往龍臉上扔。
「艾迪大混蛋!我的花!」
艾德溫慘叫著化回人形,一邊摀著臉、一邊哭哭啼啼:「老公在外面辛苦工作了一整天,回家還要被老婆打!真的很可憐欸!」
卡洛琳和蒂芙妮笑嘻嘻地走來,雙雙勾住艾德溫的手臂,卻不是要安慰他,而是要把他固定在一個受力面積最大的姿勢。
他的悲情牌攻勢完全沒奏效,迎來的還是貝兒的雞毛撢子。
「平均五十年才工作一天,你到底有什麼好抱怨!」貝兒打到一個段落才收手,帥氣地把撢子插回腰帶,好像那其實是她的佩劍。
「今年的厄多斯狀況如何?」貝兒換回了一本正經的口氣,其餘幾名少女也一臉嚴肅地看著艾德溫。
被爆打一頓的黑龍摀著肚子,抹淚應道:「還能怎樣?就欠打啊!而且一進他家大門就看到髒東西,我的眼睛要爛掉了!」
「誰問你那隻變態妖精了?我說的是那座破山!」
「老樣子唄,火熱得不要不要的,真的很想爆一發,但被我帥氣地阻止了!快點稱讚我很棒!」
貝兒翻了個白眼,拖著艾德溫的領子往屋裡走。
這座位在深山中的莊園,是艾德溫和貝兒兩人一磚一瓦搭建起來的,期間歷經了很多風風雨雨,六百多年後成就了如今這番景象,古樸卻溫馨,給人滿滿「家」的感覺。
艾德溫去了一趟火山,之後又下山巡視了安特芮一圈,回家時已是夕陽西下,莊園中的燈火一一亮起,讓屋內的氛圍顯得氣派了些。
「嗯,妳們還真是布置得很認真啊……」艾德溫一路走來,看見屋子裡擺滿了鮮花,平時怕沾灰塵所以收起來的掛畫、雕像等等全出籠,連木造地板都打上了一層發亮的臘,整棟屋子被打理得煥然一新。
「嘻嘻,明天又有新的妹妹要來了,我們這些做姊姊的,當然要好好迎接人家啊!」卡洛琳笑得燦爛,艾德溫的表情卻越發哀戚了。
為什麼全天下的人都要提醒他,明天又要娶老婆了!
「希望新來的姑娘可以秀氣點,最好還很疼愛老公,別像妳們……」
艾德溫的牢騷還沒說完,四道帶著殺氣的視線就朝自己射來,幾乎要把他的身子穿出洞來。
「像我們不好嗎,親愛的?」貝兒又舉起了雞毛撢子。
「好啊,好極了!娶到妳們這些老婆,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龍!」
說謊會不會被雷劈呢?啊,我是隻可以招引雷電的龍呢,被劈到絕對不會有事的。艾德溫自我安慰著。
遙想當年,每個初來乍到的新娘子,都對他這位「龍大人」畢恭畢敬,乖巧得要命。但不曉得為什麼,只要在莊園裡住上個一禮拜,馬上就變了個人,什麼本性都露出來,就是缺了「敬愛老公」那一項。
還是今年的新人,要來認真教育一番?所謂自己的媳婦自己養,自己的婚姻自己救,這第十三號新娘子,不能再讓他這些老婆們染指,灌輸她錯誤觀念。這回他一定要親自上場調教,養出一名超完美龍妻!
就這麼辦!艾德溫自信滿滿地計畫著,完全忘了自己六百多年前,把那名倖存的少女帶回家時,也曾想過要把對方打造成完美龍妻,最後的下場是養成了一名算術很好、還自帶武器的高級管家。
五人來到餐廳時,餐桌上已經擺滿了豐盛的食物。艾德溫感激地看著這一桌菜,看來今天是輪到廚藝很好的卡洛琳負責晚餐,替他這悲慘的一天帶來了一點希望。
要說目前留在他身邊的四名妻子,大家各有長處,但有些才能是與生俱來的,有人能變出一桌令人垂涎的佳餚,也有人一靠近廚房就失火,而且就算學了好幾百年,廚藝還是沒有長進,好像爐灶本身就和她磁場不合,一接觸就會嚴重相斥。
貝兒絕對不知道自家老公正在腹誹她火燒廚房的功力,帶著大家念完餐前禱告後,少女們才開始一邊吃飯、一邊逐一向艾德溫報告今天發生的大小事。
雖然她們都住在莊園裡,但艾德溫沒有囚禁她們,想去哪裡是她們的自由。就在蒂芙妮提到自己又下山買了什麼新布料、打算作條新裙子時,艾德溫這才猛然想起稍早前看到的情景,趕緊扔出來問了問自家妻子們。
聽完艾德溫的敘述,四名少女面面相覷。
「咦?艾迪你不知道嗎?」
「他肯定不知道啦,成天就會睡懶覺,怎麼可能知道!」
「貝兒姊姊說的有道理,艾迪的專長就是睡覺,肯定不曉得發生什麼事。」
「他的專長還有搞破壞!我的花啊可惡!你知道要種出那種顏色有多難嗎!混蛋!」
艾德溫看妻子們你來我往地罵個沒完,男兒淚流了滿面。
「安特芮在打仗啦!打了三年多了吧?前陣子好像終於平息下來了。」貝兒沒好氣地解釋,但她這回的怒氣倒不是對著艾德溫,而是那些掀起戰爭的人。
活著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人類為什麼總要想辦法自相殘殺?
「欸?打仗?真的假的?」艾德溫這下子也對自己的後知後覺感到有點羞恥,日子真的過得太無感,連山腳下的人類在互相傷害,他都沒發覺。
貝兒放下刀叉,繼續解釋:「主要是打海戰的樣子,其實沒有打進島裡啦。不過,現在的國王已經換人了,不是以前那批王族。這陣子去到王城裡,氣氛還有點怪怪的,大家都還在適應新的統治者,所以──」
「所以!」四名少女異口同聲,把艾德溫嚇得差點想鑽到桌子下。
「明天新來的妹妹,一定要好好對待人家!打了那麼多年的戰爭,生活肯定過得不踏實,還要被獻祭來給你做老婆,想想就好可憐!你要是敢欺負她,我們就要你好看!」
看著貝兒舉在手裡的雞毛撢子,艾德溫覺得自己乾脆今晚一覺下去,就不要醒來好了,他的龍生太多舛,他不想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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