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光燈照着台上的新人,我坐在主家桌,目光從台上移到桌上,看着精緻的冷盤,向來嘴饞的我,卻毫無動筷的意欲。只因這場婚禮,是我的母親再婚的典禮。我身邊坐着外祖父母,他們眼中泛着淚光,望着台上的女兒,似是為她始終找到幸福而高興。作為女兒,我亦十分希望母親能過得開心,但不知為何,一股憂傷總是籠罩着我。
察覺到我的不對勁,外祖母摟着我的肩,安慰道:「你繼父也很疼愛你,不用怕的。」因這句話,我的思緒飄回小時候,那時母親剛離婚,帶我去見她的男朋友,我心中忐忑不安,面上卻是帶着敷𧗠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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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年的時間,我一直與他相安無事,更明白離開父親後,母親總要找個新伴侶。只是,心中那根刺,不僅未能拔去,反而愈扎愈深,我都有點怕那個傷口會發炎。
在家人面前,我向來是懂事乖巧的,努力擠出笑容,故作輕鬆地對外祖母説:「我都十八歲了,又不是小孩。今晚,我也很開心。」説完,我夾了從剛端上桌的芝士焗龍蝦中,夾了一塊放她碗裏,説:「快嘗嘗。」又夾了一塊給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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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咬一口,濃郁的芝士汁與脆爽的蝦肉,在口腔裏互相交織,我卻不覺美味。只是機械式地嚼爛,然后吞下,看着一碟碟冒着熱氣的菜式,生不出一絲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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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興闌珊,我無聊地看了看四周的環境,不禁感歎,婚禮的場景佈置,無一不是按着母親的心意,精緻又溫馨,想必花了一番心思。菜品已上齊,五星酒店出品,自然是色香味俱全,共十九道菜式,取其長久之意。
我看着台上穿着婚紗的母親,眼眶微酸,壓下心中的鬱悶,向她揚起笑臉。由衷地希望像公主般美麗的她,能從今晚起過着童話般幸福美滿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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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新人敬酒環節,母親看到我的碗筷還算乾淨,摸了摸我的頭,問:「吃飽了嗎?」我點頭答:「飽了,菜都很好吃。」我舉起杯,與母親碰杯後,一口飲盡杯中酒。她不禁皺眉斥責:「喝這麼多做甚麼?」我爽朗地笑道:「開心嘛,你們快去其他桌敬酒。」我推着母親的肩,將她推向新的生活。
重新坐了下來,桌上已是一片狼藉,親戚臉上都泛起滿足的笑容,我卻像個局外人,融入不了這場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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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坐在主家桌,明明該替一對親人感到開心,我的心情卻沉重得連舉筷的力氣,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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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母親幸福的笑容,勾起了我對昔日的不捨,又或是面對這位繼父,難免生起對未來的擔心。但這一切,都將被混着酒精,一一吞進肚裏去。即使我心中再多幾根刺,也沒關係,只是這場婚禮,辦得完滿,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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