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機窗上往下望去,便能看見墨綠色的一座座小山,以及山谷之間細細的一條條村莊。本應米白色的小屋舊得發黃,村莊的軌跡歪歪扭扭,細得可憐,疏疏落落地劃出軌跡。
這麼纖弱的線條,如此被四方八面聳立的高山包圍,難道不覺得窒息嗎?
僅是狂想。
山區的孩子定是灰頭土臉的。赤腳在黏黏糊糊的泥土上奔跑,與鄰居不怎麼認識的孩子你追我趕,回家吃上香氣滿溢的一頓家常飯,便是他們最大的幸福。
一想,我未免將山區生活放得太大,這不過是利用我腦中支離破碎的片段,剪輯放大成樸素的人生。說不定他們和我無異,一樣被錯綜交錯的關係和生活死死綁在原地,動彈不得。
究竟是在墨綠色的山丘之間的隙縫溜達比較快活,還是在石屎森林中游走比較成功?
正如我觀察我所不知道的人生,我與一切的距離不是過近就是過遠,從沒有一次是能夠找到平衡。你我總是近得被互相散射的引力扯成碎片,不然就是遠得這世上再也沒有一種能聯繫著我們的地心吸力。
雲層越發厚重,為萬里高空下,我不得而知的生活拉上雪白的結幕。
到了雲層之上,一排排的雲丘連綿起伏。我知道從地面看的時候,雲可是動的飛快,一不小心便會錯過滿天美景。但此刻眼前無限拓展的純白一片卻是凝結在一秒間,彷彿時間都靜止了。要不是書本上的知識仍於腦海中隱約浮現,這樣下去我一定會誤以為自己整輩子都將被困在這一望無際的雲海之中,沈溺於無聲的一瞬間。
水滴是要經過多少冒險才能來到此等高處?
在書本上也曾學到過他們的旅程:近在身旁的水滴,因熾熱蒸騰;像是獨自一般、無人聽聞一般,孤獨地往上升去,最後來到這麼高的地方才終於發現有多少同伴,與自己經歷過一樣驚心動魄的大冒險。
自以為獨特的煎熬、磨練、昇華,其實身邊看似不起眼的每一顆點滴都曾經歷過,你並沒有什麼特別。
失意的古人總是說,大自然無窮無盡的景色便是這個地球送給我們最珍貴的瑰寶。我初時是不明白,後來卻也漸漸知道了,知音無處可尋,唯有在沒有意識的、沒有感情、非人的粒子凝聚上,才能找到一絲共鳴———儘管更多的是自己與自己的對話。
除自己以外,沒有一個人可以理解你內心的任何部分,這該是眾所週知的事實。
斜陽的顏色是純粹的黃金,灑滿窗邊。不經意爬上手臂,感受到的便是淡淡的、確實的暖意。
你的髮絲被陽光染上黃昏的顏色,不過你心在夢鄉之中當然渾然不知。總是舒展開來的眉毛現在扭成一團,看起來卻更加自然了。彷彿如你所說一般,平時和善的笑容沒有一分真實,此刻這樣的表情才是你真正的意思。
我倒是希望你繼續睡到天昏地暗,畢竟太早知道你藏起來的心思,便會在熟悉之前便太早卻步。
這幾天我們除了彼此最醜陋的一面以外,大概什麼都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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