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後,夜鶯走到了Killer Lady還有那兩個求生者的面前。她從那輛美洲獅仍在冒火,從殘骸徹底被熏黑,艙蓋冒出熊熊火舌的情況來看,猜裡面的成員應該凶多吉少了。
「欸?妳竟然用自己的真面目示人?今天發生了什麼事情讓妳心情那麼好?」Killer Lady看見的,是脫下了偽裝服的夜鶯:棕色的長髮,面無表情卻十分精緻的五官,看上去就是一副冰美人的模樣。她身後還跟著了本來已經成功逃跑的兩個家庭。
「那是保命用的:剛才我遇見了你們的家人。」夜鶯對著那兩個求生者說道。
「同時我發現了旁邊服裝店裡的人偶,就請你們家人搬了上去我的狙擊位置旁邊。萬一我射失了,我們就可以馬上把人偶搬到我發射導彈的位置並偽裝成我的樣子,同時我就立即尋找下一個發射地點。」
Killer Lady想起夜鶯平常的樣子,心想難怪那幾個人會錯認人偶是她。畢竟她平常的偽裝都包裹全身,皮膚都不露半塊,就算裡面換了人自己也可能也認不出來,不認識她的人就更加沒有可能了。
「太好了!我還以為妳真的會死在這裡!那樣就沒有人可以陪我玩了!」她幾乎就是想要抱著夜鶯,被對方一個側身躲過。
「從不暴露自己確切位置是身為狙擊手的基本常識。我反而害怕妳就這樣死掉,那就……」她正想表示對方死了的話就沒有人可以打開地堡時,看見這裡除了Killer Lady外還有別人,所以沒有說出最後一句。
「那就會失去我這個朋友?」
「看來我是應該讓那輛步兵戰車殺掉妳的……」夜鶯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她剛才的確是有那麼一刻是為對方擔心的,只是擔心的卻是她的智商。
她盯著那輛步兵戰車,嘗試研究它可能的來歷。
「別盯著它看啦,十分鐘裡面也沒有半個人影爬出來。看樣子是死透了,叫他們和我們作對!」看著那輛步兵戰車,Killer Lady仍是有些生氣。儘管這幾年間什麼難纏的敵人她也遇到過,卻從未有敵人讓她如此火大。她也說不出原因,可能是他們攻擊自己熟人的緣故吧。
夜鶯打量著Killer Lady的全身上下,有一點她十分疑惑:
「到底妳是要幹了些什麼,才會惹到這群人開著步兵戰車也要殺掉妳?」
這個時候其中一個求生者說話了:
「我想不是這樣的……看它剛才的樣子,它恐怕是想殺掉包括我們在內的所有目擊者。」
雖然兩人都很想知道為什麼步兵戰車會盯上Killer Lady,但是他們所有人都已經被解決掉。在死人身上是問不出任何事情來的,她們也只好把這個問題留待之後解決。目前更重要的,是Killer Lady的傷:
「話說妳的手……」
「右臂骨折了,很可能還有機槍的破片。看來接下來兩個月也別想拿步槍戰鬥了,但總之先去看看Layla能不能治好吧。她是個軍醫,應該可以處理這種傷,只是我覺得她太溫柔了,少不了被她說個半天……然後鑰匙給妳。」
夜鶯看著Killer Lady用還能活動的左手稍稍吃力的從袋裡拿出了一張鑰匙卡。
「這是我的地堡的鑰匙,裡面那兩個傢伙就麻煩妳去照顧了。就是別把他們放了出來就可以了。」
「妳不怕我會把他們交給霸主,或者就這樣帶走他們?要知道我不是妳,我不會幹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Killer Lady卻是露出戲謔的笑容對著夜鶯說:
「我知道妳不會的。」
……
就在她們討論著的期間,世上的某一個角落裡:
「大小姐,這是您的紅茶。」一名女僕十分有儀態的往一名正在看書的少女旁邊遞上了一杯紅茶。後者輕輕的拿起了茶杯,嘗了一口。
「不錯。不過也是意料之內,那些茶葉本來就價值不菲。」
這人穿著一件黑色的波列羅夾克(一種使用較嚴實的面料織成的開襟短上衣),衣服上有金色的繡邊。裡面穿著一件長長的黑色連衣裙,風格和自己的外衣相似,也是以黑色為主色,看上去打扮的十分莊重,手上正拿著一本書。和自己及頸的黑色長髮和灰色的雙瞳加起來,給予所有看著她的人一種難以形容的陰沉感覺。
那雙亮麗的青色雙眸,卻給了身邊的人一種難以形容的吸引力。
但更重要的,是她頭上的時間:
「一秒。」
可是一秒過後,她卻沒有原地爆炸。
再一秒?也是沒有。
那下一秒呢?頭上的倒計時仍然只剩一秒。她的倒計時就一直定格在這一秒,猶如她的時間早已停止了。她並沒有對自己那僅剩一秒的時間感到焦慮,也沒有感到慶幸。
就像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一樣。
甚至放眼看去,整間大宅裡面的所有人都一樣:他們的倒計時也沒有跳動。加上這位小姐就在全世界都變成人間煉獄,無數人在受苦的時候,仍有閒情逸致在這享受著名貴的紅茶的表現,都讓這大宅有一種與世隔絕的感覺。
她優雅的坐在一張椅子上,這張椅子就和這座大宅的其他部分一樣裝飾豪華且典雅。但是並沒有裝飾到金碧輝煌,似乎大宅的主人並不喜歡太過浮誇的裝飾。她把這裡打造成中世紀大宅一樣,優雅卻不失簡樸。
她把自己整個人都沉浸在書中世界,這個時候卻有一通電話打破了她的興致。
但是轉念一想,她感到十分奇怪。因為她知道這時候是不應該會有任何電話打來的,這通電話應該要在一小時後才出現的。
她有些困惑的提起了放在旁邊的老式電話,那電話就是那種有個圓盤用來撥號的老古董。儘管如此,這電話放到現在肯定價值不菲,畢竟已經很少有這麼古老,卻保存的這麼好的電話了。
「我應該告訴過你們這段時間不要打電話過來妨礙我看書的?在我的預期中,你們應該要在一個小時後告訴我行動成功的消息。」
「大……大小姐……」聽見對方在話筒上結結巴巴,難以置信的樣子,這位小姐開始有些好奇。
「行……行動失敗了。那輛美洲獅雖然打傷了目標,但是它被摧毀了……目標……大部分生還……」
「我知道了。」前線的手下向自己報告了行動失敗的消息,這位小姐第一時間的想法倒也不是不滿,而是不理解:
明明自己在計劃的所有環節都執行的非常完美:她知道Killer Lady不是那種能夠輕易解決的人,所以這次她甚至連步兵戰車都帶上了、她也知道這群人會在今天的何時何分何秒從那條街道上走過,因此讓自己的手下預先演習保證他們能在正確的時間按下開火鍵……
儘管自己做好了這一切準備,計劃還是失敗了,這實屬意料之外。她翻閱著自己手上那本厚厚的書本,嘗試確認問題出在哪裡。
當她把書本翻到某一頁的時候,她怔住了。
本來那頁像是繪本一樣,畫著所有人倒在街道的廢墟中的一頁漸漸起火。她狼狽的打翻自己的紅茶撲熄了起火的那一頁,紅茶還弄髒了她的長裙。
「啊!」
不但如此,她還發現後面的頁面有些也開始變得朦朧。
對她的認知而言,這是沒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書上的內容出現了變化?這不應該!」
來不及考究原因,她立即嘗試聯絡另一個人:
「尤拉斯,行動失敗了。我也不清楚為什麼這種事情會發生,但看上去『劇本』出了問題。」
「劇本出了事?怎麼會!那其他的東西呢?」
「我看看……暫時還十分清晰,但是不排除會出現變化。」Esther一邊翻著書本,頭枕著話筒說道。
「Esther,妳要不要做些什麼確保他們能死掉?」
「我們剛才已經派了一輛美洲獅進去了,再帶其他武裝進去就會引起米溫的懷疑了,至少劇本目前顯示的東西表示我們再派援兵不會有好下場。加上現在書出現了問題,我不能保證我們的行動完全沒有風險。總之現在來說,你就繼續待在你那邊看著米溫的動向,我會親自進入城市確認任務失敗的源頭。」
而尤拉斯就是問道:
「妳不害怕會出事嗎?妳現在無法完全的預知所有將會發生的事情。作品一旦失敗,我多年來的心血可就毀掉了!」
「我不需要害怕,那玩意還在我手上。」Esther拿出了一個小東西晃了一晃。
那小小的,巴掌大小的長方體散發著詭秘的紅色光芒。那是一件幾乎全世界都不知道其存在的物體,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這世界的所有人都領教過這玩意的破壞力了……
「雖然我手上的神器並不是這個次元的神器,不能像米溫手上的那個擁有修改這個次元的權能,但是作為神器持有人的權限還是能夠作用於我的身上。整個次元裡面唯一能夠傷害我的只有米溫……或者律法,不過那沒有可能,因為那兩人早就消失了。
但是我還真的想不到,怎麼會有人愚蠢到為了那種理由使用神器。」
喪心病狂的冷笑過後的Esther恢復了自己的平靜。她淡定的命女僕收拾掉摔破了的茶杯,自己就是先去換另一件衣服。剩下話筒另一邊的尤拉斯看著那個米溫。
這個叫米溫的人此刻就站在一個被他摧毀了的醫院大堂裡。面前的瓦礫堆中,是一雙被壓著的父母。他們用盡全力,用身體保護了自己懷中的孩子沒有被塌下來的瓦礫砸死。就算全身骨折,他們也仍然沒有讓孩子被瓦礫壓到。一家三口正在用恐懼卻又堅定的眼神看著米溫:
「你們用盡了全力去守護你們愛著的人……然而你們的結局早已註定不會改變……」
米溫伸出右手,準備了結自己面前一家三口的性命。他外表看上去有著一種超然的平靜、卻潛藏著一種恐怖的憤怒:它寒風刺骨、直達面前一家三口的心肺。這股憤怒伸出了自己的觸手,像是在觸碰一家人的內心,端詳著它們一樣。
儘管面對如此大難,這一家人仍然相信著那個他們的神會為他們帶來救贖。
「即使在你帶來的黑暗之中,我們仍然相信著神的仁慈與智慧。」父親抓緊了自己妻子的手。另一隻手,就是繼續用力保護著自己被嚇得不能言語的小孩。
「這些像你這樣的魔鬼無法理解的東西,正是我們的力量所在。」妻子堅定的對著米溫說道。
聽到這句話後,米溫冷笑了幾聲。讓人心寒的笑聲讓一對父母的內心也打了一個冷顫。
「啊,是啊……你們說的一點也沒有錯,我是個不折不扣魔鬼。但那只是你們眼中的事情:你們何曾想過,在我的眼中,你們同樣是十惡不赦的惡魔?」米溫從剛才止不住的冷笑中喘過氣來後,看見父親試圖反駁自己,就繼續說:
「不是嗎?你們可以僅僅為了書上記載千年前被砍的一棵樹,就要把一整個民族屠殺殆盡,不論他們的後代是否無辜。這就是你們的神口中的公義?」
他蹲在一家三口的面前,用隱藏於頭盔下的那冷酷神情審視著眼前的三人。他想要聽聽對方還會用什麼蒼白無力的話語來批評自己。
至少對現在的他來說,他們的話語是如此的軟弱。
「我們著眼的不是現世的虛榮,真正有意義的是死後天上的樂園。你會質疑神,是因為你用凡人的眼光測度祂。你以為自己可以用片面的言語去審判神,但那只突顯了你的傲慢。
祂要清算罪孽,才要審判艾絲蘭德一族。你們能做的,就是在祂的審判到來前誠心悔改。」
然後,他們抬頭看見米溫的樣子是他們永生難忘的:
頭盔裡面潛藏著無法估計的怨恨和憤怒,這份憤怒深沉到或許神明也無法拯救一個如此充滿恨意的存在。他們甚至感覺到這種憤怒就像氣場那樣散發出來,連周圍的一切都因為它們而扭曲。
但即使這樣,他們還是感覺到頭盔裡面的表情還是詭異的平靜。
「那是你們經文第九個篇章裡的第十八節……但是很可惜,那只是你們的祖先為了掩飾自己傷害他們一族的私慾而編造出來的東西。
而我?不需要任何藉口,現在就能站在你們面前嘲笑著你們那神明的無能:假如你們的神真的如你們所說的那樣強大,為什麼我已經殺掉整個世界的人,祂也沒有來拯救自己的造物?」
看著被米溫的話嚇得哭了出來的孩子,再想起他對神的褻瀆,怒火在孩子的父母的身上熊熊燃燒。但是孩子的爸也發現了米溫剛才提及的一件事:
「他們一族?說的你很像不是艾絲蘭德的人一樣。」
米溫看著周圍的廢墟,想起了曾經在這間醫院發生過的事情。他手上出現了一個來自這個醫院的名牌,他回想起自己得到這個名牌的經歷。
上一次他來到這醫院的時候,就是從死去的那人身上得到這個名牌。但名牌是誰的、和當時發生了什麼事情,早就被世人遺忘了。
但他卻永遠無法忘記這件事。無聲的幽怨再次出現在心中。他繼續對著這一家三口說話:
「哈啊?你們真的覺得我是他們那邊的?我都把他們整個國家的人殺光了。他們總統的頭,現在還被我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從一開始,這就不是種族和國籍的問題——你們全人類都是我的敵人。13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nJTbcLbfS
從你們對艾絲蘭德宣戰的一刻起,你們所有人就註定了要死。」
「你……你真的是瘋了。」看見米溫說出如此瘋狂又邪惡的發言,妻子顫抖著說道。
「瘋了?不不不……我一直以來都很清楚自己在幹什麼。我只是選擇直面自己的內心的邪惡,並學會為了目標不擇手段而已。而不是像你們一樣虛偽,傷害別人後還要催眠自己說是神的旨意。」
在這一刻,一家三口終於理解為什麼一直以來目擊過米溫的人們會如此懼怕他。正是因為他和任何獨裁者、利用正義為幌子壓迫別人的壞人都不一樣:他一直以來也很清楚自己在幹什麼,但是他卻坦然的接受了這一切,沒有任何的悔意或者愧疚。
正因如此,「邪惡」這概念以最為純粹、具毀滅性的方式在他的身上被體現出來。這就是米溫——也是這被稱為「霸主」的存在的恐怖之處。
但米溫沒有給他們繼續了解自己的機會。他很快就站起來,對著被自己震懾了的一家說:
「我想我們之間的爭論可以到此為止了。相信神明是你們的選擇,我的選擇則是把你們全部送去天堂,那個你們渴慕已久的地方。不失為一個好結局,對嗎?
只是據我所知,那裡什麼也沒有……」
下一刻,一家三口的意識就進入了另一個空間。他們看見了裡面的東西後,終於理解了眼前的人那份怨恨和邪惡從何而來:
「神啊……憐憫一下他,終結了他的性命吧……」
這就是他們在絕望和痛苦中的遺言。
……
伴隨著醫院倒塌的轟隆和灰塵,米溫緩緩的步出了醫院。
ns 15.158.61.6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