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百多年前,大嶼山的祝酒儀式出了差錯,當年負責進行儀式的傳承人、祝酒祭師,沒有把傳承延續下去。
那一次的斷層,造成了島上居民苦撐了百多年的慘淡運勢。當年的傳承人在祝酒儀式中途,突然從某座山跳下去,大家不知道祭師自殺的原因。他好像是被山妖迷惑,非常突然地,亦沒有任何先兆下,縱身跳下崖。
自此之後,這座島便被世界的洪流淹沒,成為了大時代裡,不能幸免戰爭下的苟延殘喘。
當年的島民認為是那名沒有完成使命的傳承者,引發的災禍,島民認為山神因為這名人類的無禮,從天上降下災厄,懲罰人類,將當年日人侵華,說成是因為沒完成儀式,造成的惡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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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豐許雙手合上祝酒典故史冊,久久不能平復心情,讓他感到有些鬱悶。
「怎麼了?」倪思柏走過去取走史冊問道,「這本冊子每二十五年記錄一次,已經有三百年歷史,自從百多年前那次之後,適逢遇上天災人禍,一停便停了這麼久,最近再次由我父親,開始重新再舉行祝酒儀式。」
「思柏,我有點同情那位傳承者。」張豐許淡淡然地說。
倪思柏將拿在手上的史冊揭了揭,頁面停留在那年記載上。
當年那場事件,剛巧發生著時,恰恰面對一場國際性戰爭,所以不能責怪迷信的鄉民,認為是祝酒祭神的儀式出差錯,才引致出災禍。
話說回來,何謂山神的祝酒祭神儀式。
大嶼山這座島嶼,自古至今流傳著各座山峰都有一位山神鎮守,為了祈求風調雨順,同時為了子孫的繁榮,每隔二十五年都必須要舉辦一場名叫「山神的祝酒」祭神儀式,負責祝酒活動的傳承人,必然要交由倪姓家族人士掌舵。
他們除了會說倪氏是傳承人,在祝酒當天他們會化身成為祭師,向山神祈福。
然而,為何又會是由倪氏負責?
相傳在古老的歲月裡,居住於大嶼山裡某位倪姓人士,在途經某座山時,迷路了,幸而得到山神幫助,他才能返回村裡。自始這名倪姓人士,得到山神的祝福,並能在大嶼山裡出入各座,傳說有妖魔鬼怪居住的大山。
居民將倪氏視為神明代言人,只要出入杳無人煙的大山時,村民會要求倪氏向神明稟告一聲,保佑他們能夠出入平安。
正因為有了這種傳說,大嶼山居民每隔二十五年,必定找來一位未滿或剛好二十五歲,保有童貞的傳承人,進行「山神祝酒」的祭神活動,對方將會擔任祭師一角。
今年剛巧就由倪思柏負責,他父親也曾經在二十五年前做過傳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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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父子一起當傳承人,真巧呢!」張豐許感心道,「說不定你兒子也會在往後的二十五年,擔任傳承人的工作。」
「也有這種可能性。」倪思柏說,「相傳好像是由一個家族傳承,而所謂的傳承,就是父傳子,子再傳子之類。」
「如果你沒有子呢?那傳承不是會斷層嗎?」張豐許覺得世事沒有絕對,誰也不能估計未來的人生會如何。
「倪姓也不是只有我們一家,譬如說百多年前的那一位斷了後……」倪思柏淡淡然地輕嘆,「聽老一輩爺爺說過,當年那位祭師好像因為愛上了山神,然後負荊請罪,跳崖身亡。因為凡人不能和山神談戀愛。」
「……」
張豐許聽到這裡,不期然全身打了一個寒顫。他在心裡想,因為愛上山神,選擇為愛放棄生命嗎?這也太悲慘吧……哪位山神這樣缺德,害人不淺!?然後,張豐許腦袋裡,跳出黃棕色帶上微紅頭髮的男人,嬉皮笑臉的大東山。
恰好此時,二東噗哧噗哧地跑過來。
祂第一時間跑進倪思柏懷內蹭了蹭,淘氣孩子似的笑了一笑,再向張豐許問好。
「許哥,你好。」
「乖,二東。」
二東較張豐許之前所見,又長高了一些,看上去已經有六、七歲的模樣,正是孩子愛撒嬌的年齡。
三年前,倪思柏跟張豐許在大東山上認識,從始一見如故。倪思柏比張豐許年青不少,但無阻二人交往,倪思柏總覺得他們之間,有著比誰都要親密的連繫,他不知道為何有這種想法,認為和張豐許很投緣。
陪伴在張豐許身邊的程洋,看著這對因某位山神關注,無端接連的便宜兄弟情,深深有種無力感。(指他們二人,同時獲得二東祝福這回事。)
不過,祂因為大東介入協助,讓張豐許再次獲取祝福,這才可以讓身為專吸食精氣為生的山鬼,可以繼續與張豐許維繫夫夫生活。祂當然感激對方,但並不苟同大東為人,只替二東的未來擔憂。
今次祂又以老公身份,隨同而來,以人類可見之姿做晚餐。
現在是秋末,亦是爬山觀賞芒草的大好時機。在剛過去的週日,大東山來了一批觀賞芒草的遊人,經歷了兩天假日的洗禮後,必然見證路況上,不少令人側目的垃圾。
倪思柏是大嶼山原居民,也是今屆祝酒祭神活動的傳承人,所以能夠看出他是如何地愛山、護山,因此他接受了張豐許邀請,教對方有關攝影的技巧,收取的報酬,就是一起爬山,清理垃圾。
程洋在心中想,其實不用倪思柏邀請,張豐許每年例必在這個芒草季節過來大東山若干次,為的不就是清理垃圾嗎?理由是大東山神棍強調,他們能有情人終成眷屬,是因為有祂功勞,對方既然是身為二東的人,便需要服務山。
那位厚臉皮山神一直讓程洋很有火,祂不會跟二東計較,畢竟對方是小孩子。在最初,程洋一直懷疑大東是否有陰謀?為何大東自己不親自給張豐許祝福那回事,讓祂好奇當中是否存有隱情。
大東說︰「欸呀,孩子年小,需要多一點信仰支持,難道你想我將豐許私有化嗎?我可不會默默祝福這般簡單,總要佔一些便宜。例如,脫光光豐許,要他在我面前嘿嘿嘿…..哎呀!」
程洋揮拳把大東打出山頂,怒罵道︰「你——禽獸不如!」
大東沒被對方打走,祂飄在空中說︰「放心,山神不會被允許跟凡人在一起,你不用擔心二東會對豐許做出什麼,況且你也知道凡人只能獲取一位山神的眷屬身份。他是許綠的人,縱使二東想加諸眷屬烙印,也辦不到。至於祝福亦只能有一次,除非是祝酒祭師。」
山神可以給予很多人祝福,但眷屬只能是一位。
人類只有一次的機會,除非給予祝福的山神,已經在世上消亡,那他就可以再次獲取另一位山神的祝福,但眷屬不可以,因為這是來世有約的約定。
凡人不能跟多位山神有來世之約,況且山神一向潔癖,祂們不能接受曾經有過祝福的凡人,如果不是因為二東年少愣頭愣腦,張豐許亦未必能獲取對方的祝福,畢竟張豐許的前祝福是眷屬級別,山神絕對不能接受凡人改嫁。
唯獨是祝酒成員的倪氏,山神們並不會介意分享,依然眷屬只能是一人,但祝福可以無限地接受。
程洋對於倪氏變相成為一場祭典裡的燒豬肉供品,任由山神分食,深深覺得老婆不要想像得太浪漫。
倪思柏可能會被山神欺負得很慘,雖然山神不會拖人類做不能說出的事情,但還是可以做出其他層面的佔有。
許綠的事情,對祂來說,就是一個好見證。
說起許綠這位只有半魄的山神,已經在兩年前,完全融進山鬼的魂魄裡,以前不時會出來佔據身體,跟張豐許親熱的山神,好像就在世間消失掉了似的。張豐許愁傷了好一陣子,幸好他明白在來世裡,許綠將會在他人生中再次出現。這樣才讓他心裡好過一些。
張豐許在心裡釋懷。可,程洋舒坦不到。三人行由今生延續到來世,分享難道是命運的安排。
「豐許,你能接受二夫嗎?」
「有何不可,難道你想我拋棄你?」
「……為什麼不是你拋棄許綠?」
「因為我欠許綠太多了。」
「……哦,豐許你沒欠我,是我欠你……嗚!」
所以在程洋的心底裡,一直認為山神是混蛋,假借柔情,將凡人的心騙走。
程洋同情地朝倪思柏看過去,覺得對方會是下一位的不幸兒。
現在倪思柏正教張豐許如何拍攝星空,講解日出雲霧和旭日初昇等等的攝影技巧,全不知道正被一隻大鬼憐憫。
基本上,張豐許現在要做什麼,程洋都會聽他的,任由對方去盡情做,遷就已經是祂的日常。
他們在一起已經度過了三年,剛過三十歲的他,餘下的時間,必需要分秒必爭享受人生。正因為張豐許被批活不過四十歲,程洋更捨不得,讓他不高興,只要是能力可及,祂都會陪伴左右,不離不棄。
程洋已經決定好了,等對方消逝那刻,雙雙結伴携手走向地府。1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wOTEx8R3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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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聲讚嘆,將程洋從思緒深淵裡拉回來。1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NHquO3Jjc
「好香啊。」倪思柏聞到陣陣香氣,知道快有午餐可以吃,他拉著眾人回到營帳前,「可以吃嗎?」1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ue4tUEjr4
倪思柏真的肚子餓了。1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RgBeDvXh8
一早過來,沿路清理垃圾,忙到忘記已經過了午餐時間,在終於到達山頂後,才驚覺肚子咕嚕叫,隨便吃了些乾糧,架好營帳,程洋開始落手準備遲來的午餐。1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rqignZlUn
平日習慣了獨行的倪思柏,近年多了和張豐許及程洋出行,感覺有伴同行,暢遊山間,真的其樂無窮。但他並不知道有人暗生不滿,因為有倪思柏在,山鬼齷齪的心思不能宣洩。野合對山鬼來說,是至高無尚的一種神聖行為,集天地之靈氣的融匯。1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DJSpg3cYe
山鬼享受這種靈魂與山間精氣一同在彼此身體上交纏。可惜,每次帶營帳出行,都是跟倪思柏一起,程洋在心裡腹誹著年青人,想到自己的命真不好,欸……1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PehO7kVNM
倪思柏全然不知人家的老公,在心裡如何對他不滿,先整理碗筷,分給二東一套,幾人開始吃飯。1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SvxbEsQKq
二東不喜歡坐在山鬼旁邊,祂每次都會坐在倪思柏和張豐許之間。1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lnHHk8L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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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的食物,祂很喜歡,特別是祂爹爹倪思柏帶上山給祂的小零食,雖然每次都會被大東奪走,對方總會義正嚴詞地表示,小山神不能吃太多人間煙火,表示對成長有阻礙,只不過二東一直不解,為何大東不時跑來偷吃或搶吃?1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zRKk4pRh7
就如現在的情況。1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6x252oH7O
「這個不能吃太多唷。」大東一副營長話事人般,突然跑出來。1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MOD6MmHj6
祂奪走二東手上那碗,然後抬起碗,嚥下煮得軟嫩的菜丸湯,說︰「洋鬼做得不錯。」1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Pdg9Ol9cC
倪思柏更正大東說︰「大東哥,你不要這樣不禮貌,人家叫程洋、程哥,不是洋鬼,更不是死鬼,不要每次見到他,就這樣稱呼他好不好?」1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M0Xa8ElUT
「……」1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ltzMSOVY1
坐著的三位木然表示,程洋真的是鬼呦……1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Z0QoJZtPa
倪思柏直至現在為止,仍未知道跟他一直友好的大東,其實是大東山山神。至於二東,祂是因倪思柏而獲得靈智,成為新誕生的山神。倪思柏在初次登上大東山時便認識了大東山山神,他不知道對方的身份,山神也不打算告訴倪思柏,自己是何許人物。1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1OoG6p5x4
其實山神不時會現身,走在自己的領地,看誰跟自己投緣,來一場精神上的融匯(即主動跟你攀談)。1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VkDrN7RrP
如果真的喜歡你的話,祂便會給予祝福。1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U1bzKhtt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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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百多年前的傳承人叫什麼名字?」張豐許一邊喝著湯,一邊問倪思柏。1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KHt59g9Y4
倪思柏想不到張豐許對這些光怪陸離之事這樣上心,說道︰「好像叫桃枝、倪桃枝。」1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xnIGNkHkN
大東垂目,安靜地在心裡回味著這個名字。1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8q5J964fg
倪、桃、枝。1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foA7Gfb2g
只要是山神,全都會認識所有祝酒祭師。1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Ws7jccznZ
誰也沒注意到大東有瞬間的情緒起伏,除了山鬼一人外。1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kCQPBVbn0
程洋喊道︰「再吃一碗吧。」
大東被程洋叫回了神,祂愣了半秒,再次嬉笑地遞上空碗︰「好,我要多點肉。」
程洋感到好心是多餘地道︰「喂!少吃肉,你是什麼身份?」1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aWdIqzs5h
「什麼身份?」倪思柏也遞上空碗添吃,「我也要多點肉。」1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MYD35jvQ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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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在遙遠的時光裡,曾經相遇的人與神。
『你叫什麼名字?我可以問你嗎?』
『……』
『我知道自己太失禮了……對不起……』
『不。』
『我叫倪桃枝,從水禾村過來的。』
『倪桃枝。』
男人笑了笑,再對名字表示出感想。
『真是一個好名字。』
『謝謝。』
青年靦腆地撓了撓天生的捲髮,然後好像覺得應該要說出來。
『但你不覺得名字太娘娘腔嗎?我媽媽說,因為我出生的時候,正值屋外的桃樹開花。』
『不。這是好名字。』
『哦,謝、謝謝。』1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08yjeoqy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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