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的祝酒 - 21. 自甘殞落

程洋不斷抽面紙替張豐許抹眼淚，另一邊的倪思柏亦哭得很唏哩嘩啦。

他們不知道那名跳崖的祭師，竟然有這悲慘的過去，還有大東山如今對人的沒心沒肺態度，或多或少理解祂為何會變成這樣。

婆髻很高興能夠找到聽祂說話聊天的朋友。

上次因為祂多口，間接將倪桃枝迫上絕路。當時單純只想勸告他，才把真相告訴對方，與其讓三個人痛苦面對將來，不如讓倪桃枝放過大東，結果竟然讓堅貞不二的他，選擇最不可行，表示忠貞的做法。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PKh0U1ol8

凡人自殺，等同把自己美好命簿塗鴉，從此沒法去投胎。

倪桃枝就不會被法則鎖死，面對未來可能忘掉對大東的感情，轉投靈會懷抱，他不能接受自己背棄大東，跟他人成為一對戀人。倪桃枝辦不到，他決定帶著對大東不忘的心情赴死。可他並不知道，當大東看見他跳崖一刻，差點成魔。

鳳凰沒料到代表喜慶的山神祝酒變成這種局面，趕到來大東山，結合附近的山神，努力將大東山壓制下來。

「混蛋！放開我！我要去地府找他！」

鳳凰大巴摑過去，罵道︰「你不能落地府，山神的神職會因此被抹掉。」

大東向天嘶吼，「他是我的眷屬，我沒有守護好他，讓他受到這種對待！」

鳳凰惻隱說︰「靈會比你更早認識桃枝。」

大東紅了眼眶說︰「那又如何？就能做出這種卑劣事嗎？」

蓮花說︰「靈會要走了……」

婆髻不想大家以為靈會貪生怕死，幫腔說︰「祂只不過想跟桃枝有一段姻緣……」

大東「哈哈」笑了兩聲，反問眾人，「但也不能這樣做吧？感情事豈能相逼。」

鳳凰以事論事，說道︰「我們就是這樣無奈，凡人又怎會明白我們的無助，如果真想要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我們就要拿命出來換。如果要凡人單方面等待，山神原本救助凡人的本意，好像失去了意義，大家寧可把愛熄滅，公平地對待每一位凡人。」

蓮花苦笑道︰「所以大東你就不要自責，你沒必要把責任攬上身，況且你不是想告訴桃枝你不會嗎？」

大東咬著下唇，強忍心裡的自責。

祂的確是準備回覆倪桃枝，可能會讓他失望的答覆。

大東暫時未想被一個人綁定，這裡實在有太多人需要祂來守護，不能荒廢這座山，還有就是因為祂愛凡人，更不想要倪桃枝在茫茫因果等待一個飄渺遙遠的夢。

大東山忽然醒覺了，因為祂怕死。

祂害怕死亡，亦害怕未知。

然後在倪桃枝向祂拋出永別淚花時，祂再次明白了。

大錯特錯！

祂害怕並不是死亡，是那種唯一的約定。

並不是祂辦不到，可能因為只有一次的機會，對山神來說，苦樂參半的約誓，如果待他們碰上時，對方身邊有了人，那祂將會如何？

大東害怕是這種沒法掌握的未來，從頭開始的人生，重新開始的認識。祂沒有自信，以平凡人的身份，擄獲對方的一顆心。

沒日沒夜在大東山游走的山神，如鬼魅不斷在苛責自己。

那天祂以凡人之姿參與倪桃枝的喪禮，因為倪桃枝是從高處墜下，身體早就被樹枝分屍成多塊，散落在山崖底部，死狀極為可怖。村民經過幾番的努力，勉強把大部分屍首尋回來，但仍有一小部分散落在大東山更深入的範圍。

大東手裡抱住一個盒，裡面就是少數遺落下來的肉塊和骨頭，祂想倪桃枝能夠以全屍入土為安，可是連凡人都知道死者沒可能會得到安息，雖然他們並不知道倪桃枝自殺的真正原因。

部分老人言之鑿鑿說︰「肯定是得罪了山神，所以被山神踹下去。」

祂默默地守在旁，直至喪禮完成大家離去後，大東才走向墳頭，把手上的那盒子埋進同一處泥土裡。然後在不久後，折磨大東的可怕每天在發生。

倪桃枝的鬼魂在祂面前走來走去，其實山裡有鬼早就對祂來說司空見慣了的事，但倪桃枝如像根本不清楚自己已經死掉，每天在大東面前上演跳崖。

最後大東崩潰了。

祂不能讓倪桃枝這樣子自我折磨，忍受身體被割掉的痛楚。

大東自甘殞落，走到地府向閻王懇求讓倪桃枝重返輪迴道，祂願意將自身的福澤斷送掉。

如果倪桃枝沒有遇上祂，對方就不會這樣子結束生命。

閻王說︰「既然你願意成為亡魂，本王又不會阻止你，但本王想提醒你一句話，死者沒有遇上你，他一樣會死在大東山上，你難道忘記當初的相遇嗎？」

大東怎會忘記那次意外，祂不想找那次事件做藉口，「無論如何，要我做什麼都好，我願意為桃枝做任何事。」

閻王提醒祂，「死者和另一位山神有眷屬契約，雙向的……本王猜可能是有些誤會才做成這種結果，你救了他，便要親眼看著他和他人相親相愛，你受得住嗎？」

大東勾起一抹慘淡笑容，「那總好過當一隻亡魂，在生與死的邊緣中不斷重複死亡。」

閻王最後打了一個響指，「噠」一下，大東山便殞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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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髻伸手向程洋面前揚了揚，程洋抽出一張面紙給對方。

山神把面紙放在鼻孔上，「噗——」擦鼻涕。

「原本大東山是要殞落的，因為祂還有職責在身，不能說要死便能死，祂把自己的命相抵予閻王，本來還有遙遙無期的任期，但好像今年祂要走了。」

倪思柏早就被這感人的愛情故事惹哭很久，同樣向程洋伸手要面紙，最後一張被倪思柏用掉。張豐許又哭得唏哩嘩啦，發現沒紙了，他便把頭伏在程洋身上，用對方的上衣當作面紙「噗——」得極響亮。

程洋無奈向天翻了個白眼，心裡咒罵大東這廝就是迂腐，才落得這種下場。

婆髻說了很煽情的大段話後，大家以為完結了。

至少程洋希望是完結，可是婆髻醞釀好情緒，再繼續說下去。

「閻王打出響指要分割大東山部分神格做訂金，聽聞是拿走大東山思念倪桃枝的那部分，結果後來成為了水禾村裡一縷亡魂。在最深的夜裡，總會在泥灘上對月輕嘆，因為水禾村是倪桃枝以前居住的地方，祂可能認為倪桃枝有朝一日會回去吧……這段傳說沒有說明鬼魂到底是誰？只不過大東竟然能平靜度過百年時光，才會令人懷疑。」

倪思柏終於知道為何邵廉康會說村口泥灘有鬼了，原來有可能是癡情山神。

婆髻搖頭嘆息，「你們可要知道大東山在這裡有多重要，鳳凰沒辦法，幸好有二東出現，還幸好他回來，讓大東消散前可以見一面。」

倪思柏聽出他是指誰，忙不迭問︰「你知道倪桃枝轉生回來了嗎？」

婆髻揚起了眉毛，露出一個要說祕密的笑容，勾起手指引起兩名聽眾注意，「轉生了……他回來了。」

「為何你會知道？」程洋不想他們在這裡耽擱太久，快快想要斷了好八卦的心。

「因為被山神上了的凡人，身上會有靈光，不但鬼魂絕對不能近身，對方更會是天生好運者，除了姻緣不多好外。對方是被命定了姻緣，除非有更強大的外在力量阻礙，否則只能和那人結緣呀！」

張豐許聽到這裡，在腦袋內忍不住浮現崔一枝的臉。

他在心裡想，靈光嗎？

欸呀……不會這麼湊巧吧……？

靈會山……曾靈會……|||

張豐許扭頭看程洋，露出了今次麻煩了的表情。

崔一枝不是剛才去了大東山嗎？所以婆髻才會說倪桃枝回來。

這一處曾經對他們來說是美好的地方，亦是惡夢的地方。

（怪不得了！）

今早看見崔一枝的臉色，以及大東之後對祝酒的態度，敢情他們已經見了面，所以大東才沒到天池等祝酒隊伍，然後還要借酒消愁。

「我是否要告訴一枝這件事……？」張豐許抬頭問程洋，「怎麼我們都是同一命運……」

「哪種命運？三人行嗎？」程洋被對方氣笑了。

今天已經走了三座山。

原來準備在山裡紥營，但祝酒隊伍臨時決定落山去白芒村過夜。

明天會爬上老虎頭，再之後去酒店住一晚，好好休息，準備迎戰三狗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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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自甘殞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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