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的祝酒 - 10. 思念成追憶

水禾村今晚月色明媚，雖然不是滿月，但盈月那種美滿中帶出的遺憾，讓一直徘徊在泥灘上的幽魂感覺一種期盼的鼓動。

因果即將出現，終於等到囚禁自己的枷鎖被打開的到來。

祂不知道等了多久？

幽魂仰視月亮，依稀記得那天的相遇，也是在這種夜色之下。那一處祂守護的山裡，那夜祂遇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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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多年前，某天的夜裡。少年匆忙在山嶺上疾走，手裡正拎著一包草藥，剛從大澳求見醫師，買了能夠醫治傷寒的藥包。他爺爺住在山頂上的石屋，本來家人不想爺爺獨居山上，但爺爺表示想在臨終前，好好修行淨心，不欲留在水禾村裡磨蹭時間。

倪桃枝一向敬愛爺爺，自告奮勇每隔一段時間，買好糧食及日用品，爬山探望爺爺。今天他依然準時到達山頂，經過荒廢的一排石屋後，找到爺爺居住的那間，他拍門了許久，不見屋內人出來開門。

倪桃枝愣了下，伸手從褲兜內取出鎖匙。

孩子一向有禮，從不會直接用鎖匙開門，習慣拍門讓爺爺知道有人找。始終這種偏僻山上，其實沒多少人居住，石屋雖多，證明曾經有不少人逗留過山上，但都已經是過去了的事。原本居住在山頂上的人，大多是為了禪修留下來，現在已沒有多少人選擇刻苦的方法修行，故此爺爺算是小數眾。

倪桃枝打開門，看見倒臥在冰冷地上，呻吟中的爺爺。

「爺爺——！」他跑過去，扶起爺爺回到床上，叫喚道，「爺爺！你醒醒！」

倪爺爺終於恢復意識，虛弱的老人舉起手摸了摸孫兒的臉，說道︰「放心……爺爺沒事，神還未想接我返回天國……」

住在倪爺爺旁邊的諾克伯伯聽到吵鬧聲，過來查看鄰居友人。

「發生了什麼事？」

年長修道的傳教士看到倪爺爺面色欠佳，趕緊地湊過去查看情況。

曾經學過醫術的外國人老翁，看完病人後，得出結論道︰「可能是感冒了……昨天的風太大，就怪你昨晚出去溜達。」

倪桃枝聽過病情後，皺起了眉頭，沒有唸爺爺兩句。對於老弱病人，他還是不忍心。

「諾克伯伯，你能替我暫時照顧爺爺嗎？」

「當然可以。」

倪桃枝放下買上來的東西，重新準備出門，說︰「爺爺，你聽諾克伯伯的話，我下山去買藥回來給你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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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西方醫術亦漸漸盛行，但那都是有錢人家的玩意兒，平民百姓依然是信奉中醫。

諾克伯伯本想幫忙，奈何他沒有西藥在手，於是向倪桃枝說︰「這個時間你一來一回，可能要天黑。」

倪桃枝點點頭說︰「不用擔心，我也走慣夜路的。」

自打嘴巴地說自己走慣夜路，卻在回程半路上腳抽筋，可能他一直處於疾走的緣故，小腿肌肉最後負荷不來，他坐在往上山徑大小不一的石梯上，一邊喊疼，一邊揉腳。

黑漆的夜裡，無盡的林間石梯，還有讓人擔心的爺爺。

倪桃枝咬緊牙關，試著忍受疼痛往上爬，可惜腳跟在碰觸石級表面時產生的振動，刺痛著他全身神經。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身子放軟，竟然向後傾倒。

倪桃枝知道這一跌，後果會很嚴重，但他已經沒法制止跌勢。閉上眼，準備受死，卻沒料到得到依靠。

男人站在倪桃枝身後，挺住了他的失衡，把倪桃枝穩住了。

「這麼夜走山路，不怕死嗎？」

倪桃枝後背靠上男人的胸膛，微微轉身看清男人的樣貌。

盈月下的男人有說不出來的倜儻佻達，笑意中帶上半分的嘲弄，像是教訓不聽話的小孩子，卻又滿載柔情憐愛。

倪桃枝心臟狂跳，怦怦作響，想到原來這就是一見鍾情……

他發現了自己的醜態，臉頰同時紅了起來。

男人看著青年半晌，沒讓對方有機會回神，便把他打進了更羞愧的深淵。他抱起倪桃枝的腰，橫抱著對方，開始步上梯級。

「你走不動吧？我帶你上山。」

倪桃枝本想反抗，但身體卻不受思想控制，或許其實連腦袋也不受控。

他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我可以問你嗎？」

男人︰「……」

倪桃枝見對方沒有吭聲，開始覺得自己太輕浮。

「我知道太失禮了……對不起……」

「……不。」

他見男人終於願意回應自己，小鹿亂撞起來。

「我叫倪桃枝，剛從大澳買藥回來。」

男人品味著名字，喃喃道︰「倪桃枝……」

他想起姓倪的孩子，是祝酒家族……

男人說︰「這真是一個好名字。」

倪桃枝被誇讚，高興說︰「謝謝。」

之後他頓了小片刻，又悻悻說︰「但你不覺得名字太娘娘腔嗎？我媽媽說，因為我出生時，屋外的桃樹正開花。」

男人笑了說︰「不。這是一個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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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魂闔上眼，反覆唸起倪桃枝的名字。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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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對於山神來說，是一件漫長的折磨。

等，對於人類來說，是一件寂寞的折磨。

緣，竟然開玩笑地將上面的兩個等待，折磨成痛悲。

誓，從自己這邊破壞。

死，可以使緣不連上罪，一切是對誓的堅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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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把所有一切結束，我的人生將會消煙雲散，那你還會記得我嗎？抑或是跟你的緣續上，而我的誓是淒美的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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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多年前，那場本該是歡騰的祝酒祭神儀式裡，倪桃枝一身祭師的模樣，他站在跟自己約好建立誓約男人所守護的山上，背後是一片山崖。

萬念俱灰地向跟他一起上山的年青祝酒成員，悲泣哀嘆。

大家不敢往前走，深怕會刺激對方跳下去。

「桃枝你冷靜點，回來……」

「對呀！桃枝，那邊太危險了！」

倪桃枝一直朝他們看過去，但他所看的真正焦點，始終只是這群成員的最後方，那名穿著古服的男人。

他低聲呢喃，向山神請求贖罪︰「我不想要你悲傷……是我讓你錯附了……」

倪桃枝淚流滿面，慨嘆說︰「我只想留有你的愛……」

他縱身一跳，男人只能站著回應對方的哀求。

「祂」根本不想變成這樣，但祂沒有辦法。

身為山神，一些規矩根本改變不了，祂也想不出靈會竟然做出這種事。搶奪不該是山神的行為，只能說太過得意忘形，沒有發現他人炙熱情感的存在。

山神的命不能自控，祂受制於人、受制於天。

自誕生以來，只管守護來到領地凡人的出入平安，就像當日跟倪桃枝的相遇，祂沒法當刻給與凡人一個完美的承諾，只能等待，等待可能百多年後的某一天，他們再次的相逢。

那時祂終於不是山神，他可以成為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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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一次為人的機會。

一生一次能表達愛意的機會。

可惜所有一切，未必可以預期。

可能是喜，亦可能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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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下了一場未必能夠有回報的愛情賭注。

然後到底是獲得還是失去？不過最後都只是一條不歸路。

永遠的消失，是祂們本來就註定好了的事實。

那位山神在眼前痛失所愛。

祭師的死，成為了祂的罪孽，因為是自殺關係，倪桃枝被打入地獄。

山神將自身的力量傾注對方身上，務求減輕對方的罪孽。

祂願意把所有的罪攬上身，沒入無盡的地獄漩渦。祂沒有資格再守護大家，沒有資格能裝作沒事一樣，繼續留在山裡看顧凡人，從此那座山沒有了山神。

祂失去了希望，流連於水禾村，那裡曾經是他的家。

「為何不能只把他當做普通信徒，為何妄想要把他結成眷屬……」

幽魂跪了下來，仰天長嘆。

祂知道縱使是這樣，也不能阻止靈會做出那種事情，但至少桃枝不會死。只要沒跟桃枝戀上，任由靈會跟桃枝成為眷屬，讓對方成為桃枝的背後星，然後他們在來生成為一對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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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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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洋在半夜裡終於都爬回昂平，祂滿身傷痕，被鳳凰教訓得體無完膚。

祂沒想到會遇上不講道理的山神。

山鬼和山神的不對盤，今天終於領教到了。

程洋存在了這麼久，第一次在山裡失去優勢，可見這座島上的山都很兇惡。

半夜裡的鬼爬上床，張豐許自然被驚醒。他睡眼惺忪，拍了拍終於回來的老公。

「回來了……」

程洋看見對方好像不關心自己似的，吃飽了竟然獨個兒睡覺，看見被人欺負慘了的老公，也只是問候完又回去再睡。

祂感到不高興，脫下張豐許的褲，吃豆腐的手也不過問他便伸進去小穴，見他依然無動於衷，索性把對方抬腳提臀，將自己的慾望放進去。

張豐許發現了對方的行為，驚訝阻止道︰「明天開始要長距離爬山呀！呃啊……」

程洋才不管張豐許的反抗，祂需要心靈安慰，用老婆的身體來安慰唔哼！

幸好程洋還算是體貼，只做了一次，否則第二天張豐許只怕需要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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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思念成追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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