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巔峰造極者》 - 第十三章人中之龍

黃群龍身為中國第一滑手，走在街頭上卻可能都沒幾個人認識，始終滑雪這項「貴族運動」在中國尚未盛行。可當黃群龍踏入滑雪場，他就會化身為當地的明星，各個滑雪省隊、青年隊、校隊的偶像，是全場人的焦點。

中國的國家級滑雪隊伍合共八支，運動員數目接近一百人，其中單板滑雪領域中，黃群龍正是當中無可爭議的佼佼者。

普遍受FIS認可的世界大型項目賽事上，一個國家只能揀出四名運動員擔當正選出賽，較次要的人當上後備，替補因突發傷病退出的正選滑雪運動員，訓練中成績更後的人，甚至沒有當後備的資格。

所以，對十四億的中國人口而言，職業滑雪是無比激烈恐怖的競爭。

滑雪界是片藍海市場，他作為龍首引領著中國滑雪界的發展，無論大小商業活動，他都會盡可能接下。

錢自然也是考慮因素之一，但往往不是首要。

任雪糖攻略雪城長記錄的影片，在「Ski & Snowboard」網站的中國雪友圈鬧得沸沸揚揚時，黃群龍自然都有觀看過。

正乘坐車上的黃群龍，握著手機觀看完全條影片，不由得露出笑容：

「等待六年，終於有人打破了我的紀錄。」

等到任雪糖的答許，經理人角色的吉川大輔回覆活動主辦方，促成兩方的滑雪場隨即如火如荼地推廣。

是次廣州行任雪糖本應孤身一人，但吉川大輔不辭勞苦的來香港與他會合，並結伴北上。是次任雪糖攜同自己的滑雪裝備出發，乘搭旅遊巴約兩小時抵達花都區。

為了預熱身體，任雪糖放下行李便跑到「熱雪奇蹟」去。

甫踏入室內滑雪場，陣陣寒氣即時包圍身體，與室外氣溫形成鮮明對比。

一個極為廣闊的白色空間，雪場左側「娛雪區」配備多種雪上遊樂設施，包括雪圈滑梯、雪橇、堆雪人、雪地碰碰車、空中飛索、獨木橋等，大部份孩子都在那裡嬉鬧。靠近牆壁的位置豎立著五顏六色的木屋當背景，儘管是布景板亦讓人有種莫名的溫馨感，令人有置身聖誕村的氛圍。

室內滑雪場稍遠的中間位置，搭建著全場唯一的快餐店肯德基，入口區附近都立了暖飲熱食的小食店。

另外，場內附設魔毯和纜車，皆令任雪糖有稍為被震撼到。

因為他以往都是前去室外滑雪場，頭一次見如此內有乾坤的室內滑雪場。

任雪糖攜著自己的雪板踏上魔毯，緩緩地攀升到乘坐纜車的位置，前往全場最高點的高級雪道。

雙腳著地後，任雪糖彎身摸了巴地上的雪，感受著其雪質。

「冰狀雪……」跟天然雪無法相比，但也不太差。

任雪糖放下雪板，雙腳踏到固定器中，一邊向雪坡下滑落，一邊彎身給雪靴綁好帶扣。

任雪糖的直線下滑，很快引起雪道上其他人注意，心裡想著哪來的魚雷。

前方不到二十米，需要轉彎進入小隧道，然而他仍在綁扣帶。

「喂！小心！」一旁的滑雪者大叫。

「咔」任雪糖剛好扣完帶子，眼睛向上一抬。

任雪糖身體旋即扭轉，下身跟著轉動，施展出極限的貼地刻滑，轉入隧道之中，如陣有力的疾風掠過。

「……好快。」那名滑雪者怔住了。

穿越隧道後任雪糖繼續向前壓身，速度明顯與雪道上其他人有異。

由於室內雪場的雪質較硬，是施展刻滑的最優場所。

任雪糖接連地滑了數十次，評價只有一個──不夠爽快。

室外滑雪場從山頂滑落底下，哪怕再快都得花上數分鐘，室內滑雪場可能有限於空間，對他這種追求速度的人而言，不到半分鐘便滑到底下，需要重新乘搭緩慢的纜車上頂。

可是任雪糖沒有很介意，因為能在三個鐘車程內的地方滑上雪，他覺得感恩了。

接下來的三個小時裡，任雪糖無間斷地滑來滑去，而且更傾向玩平花，做出一些別人覺得很酷炫的動作。有些滑雪者覺得他很厲害，更會直接向他請教，不得不說中國人是有些熱情。

消耗掉的能量，任雪糖準備在肯德基補充回來。

快餐店內設有暖氣提供，配上剛出爐香噴噴的炸雞，宛如冰天雪地下的天堂。

吉川大輔穿著鴨綠色的羽絨外套，坐在角落使用著平板電腦，只點了一杯熱巧克力飲料。

任雪糖坐落他對面：「我叫嘢食，你要唔要？」

「幫我叫隻漢堡雞包啊。」

任雪糖用手機下單，他給自己點了六隻炸雞。

看著皮脆肉嫩的炸雞，任雪糖忍痛撕掉了全層炸皮，只吃肉的部份。

「你做咩啊你，停手啊……」吉川大輔瞪眼看著被遺棄的雞皮。

「你想食可以拎。」

吉川大輔馬上收集任雪糖撕下的雞皮，塞到自己的漢堡包中加料。

吃著吃著，有位相貌姣好的中國女生，突然輕拍任雪糖肩膀。

任雪糖有些愕然，回頭望向對方。

「呃……請問，你是不是攻略雪長城影片的男生？」對方甚至顯示出影片的畫面：「我看你衣服有點像，就不要臉的問一下。」

任雪糖冷笑一聲，繼續專心吃雞。

「呃，唔打擾你啦。」女生尷尬地離開。

「冷笑即係咩意思啊？睇落係你粉絲喎……」吉川大輔低聲地說。

「無咩意思，純粹估唔到真係有人認到我。」任雪糖說。

吉川大輔無語了，有時候會感覺任雪糖是外星人。

第二天，為活動正式舉辦的日子。

為了一睹黃群龍真面目和室內滑雪場的新競速雪道，各地發燒級雪友都特地遠赴花都區，紛紛買一日門票入場。

當日，星期六。

熱雪奇蹟中前所未有的熱鬧，大家都等待著新雪道的開放參觀。

任雪糖在後台等待期間，也終於看見黃群龍本人，他非常易辨易，身穿全套紅色印有五星圖案的滑雪服，相當吸睛。

「你是攻略我雪道那位？」黃群龍剛進來後台，馬上問任雪糖。

「是。」任雪糖反應不來，平淡地答。

「厲害。」黃群龍淺淺地笑，隨即又問：「花了多少天？」

「不到一個星期。」

黃群龍笑容忽然僵硬，只要紀錄存在，總有日會被人打破，只是看看能存在多少天，但被對方由零開始，用不到一星期打破，就很侮辱性了。

本來任雪糖回答努力攻略了一年半年的話，黃群龍都會以看待後輩的心態，去跟任雪糖閒談說笑。

遺憾是……他讓黃群龍感受到危機意識。

爭勝心乃頂尖運動員的本能，對於常常互相競爭的他們來說，出現超越自己的對手，等同損害自己的利益地位無異，即使表面上看似沒什麼，暗地裡也會較勁。

「不到一星期……」黃群龍再問一次：「你確定？」

「應該吧，我沒記錯的話。」

黃群龍坐下來調整呼吸，準備在雪道上動真格。

不一會，後台再入來兩位選手。

一進來兩人馬上跟黃群龍握手問好，看起來是受照顧的後輩。

兩人分別是來自新疆的阿不都拉‧賈巴爾，以及來自西藏的扎西‧洛桑。

滑雪競速度賽事為增加觀賞性，普遍都以四人展開，所以大會另外請了兩位滑手參加。

語言文化絲毫不通的任雪糖，只能像個自閉獨坐一旁。

「各位貴賓、親愛的滑雪愛好者們，大家好！歡迎來到「熱雪奇蹟」室內滑雪場，今天我們迎來了一個令人興奮的時刻——新雪道的盛大開幕禮！這是一個讓我們能夠在任何季節都能享受滑雪樂趣的場所，讓我們一起為這個令人期待已久的時刻鼓掌！」主持人興高采烈地說。

入場人士紛紛拍掌，或是舉起手機拍攝。

「今天開幕活動，我們邀請了中國單板滑雪第一人黃群龍先生！兩位中國單板滑雪隊後備成員，阿不都拉‧賈巴爾和扎西‧洛桑，以及最近雪圈鬧得沸沸騰騰，來自香港的滑雪少年！他堅持不露出真面目，很神秘啊。今天他們會在競速雪道比拼，誰都不曾滑過，所以很講究實力，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主持人接著開始鳴謝各個贊助單位，感謝到現場的雪友都有點受不住，後來跟藉機會推薦旗下產品，令大家紛紛大叫開始比賽。

「接下來，我們有請四位選手出場。」

後台的職員以手勢示意四名滑手出去，黃群龍第一個出場，其後是兩位後備隊成員，最後才是任雪糖。

該室內滑雪場的競速雪道，正式映入眾人眼內。

主持人隆重地介紹：「我們「熱雪奇蹟」特地邀請外國團隊製作的藝術品──「大旋渦」！」

大旋渦是一種特殊的雪道，它的設計靈感來自於旋渦的形狀。與傳統的雪道不同，大旋渦的設計是從外部向內部延伸的，形成一個旋轉的環形結構。

雪道的外環較寬，滑雪者可以較高速地滑行，但隨著滑行的繼續，雪道逐漸變窄，要求滑雪者控制穩定。

滑至中心區域會有一條下坡，讓滑雪者們重新提升速度。

由於視覺所限，四位參賽者都沒能看到下坡後賽道什麼模樣。

「龍哥，旋渦型雪道是你強項。」洛桑笑說。

「哈，安全第一，你們不要太急。」黃群龍口上這麼說，全身卻預熱好。

他準備以最快姿態衝向終點，讓所有人見證何謂……差異。

一直以來，任雪糖都沒怎麼說話，讓賈巴爾有些好奇。

「兄弟，你怎不說話呢？」

「沒、沒什麼好說。」任雪糖回應。

四人各自己站好自己的起跑線內，全神貫注著前方。

開始前，黃群龍轉頭瞥了任雪糖一眼。

「嗶！」發令槍響起。

四人如出閘的馬匹，真正落地滑行，踏上潔白無暇的雪道上。

他們幾乎同時間轉彎，彼此之間仍未互相碰撞。

旋渦型意味著未到中心前，一直都會保持轉彎的滑勢，其中黃群龍以卓越的轉彎技巧，稍為領先眾人。越近中心雪道越窄，大家的碰撞變得在所難免，而領先的黃群龍可不受干擾。

好死不死，任雪糖夾在賈巴爾和洛桑之間，他們手肘不停推攘，讓任雪糖無法保持穩定的姿勢。

這下讓向來冷靜的任雪糖，心中都由不得喊了句粗口。

在持續的推撞下，任雪糖感覺自己快被推到後方了。

這些國家隊的選手非常清楚如何把推撞行為偽裝成意外的身體接觸和碰撞，不讓其看起來是故意的。在國家隊中，掌握這些技巧是生存的必要條件，即使只是國家隊的後備成員也不例外。

「好……」任雪糖被推得厭煩，刻意跟他們持續碰撞，激起兩人鬥心。

直到任雪糖捕捉到賈巴爾和洛桑碰撞瞬間，他立刻急速減速，讓兩人意料不及。

這樣一來，賈巴爾和洛桑都失去重心，彼此撞向對方。

「呀！」兩人雙雙倒地。

任雪糖立時作出一個跳躍，跳過倒地成障礙物倒地的二人，然後向著黃群龍急起直追。

此時，黃群龍已抵達中心，沿著下坡高速滑落。

「螺旋轉……」黃群龍終於看見場地下半部份真面目。

螺旋轉，通過將雪道沿著垂直和水平方向上同時旋轉，就好比過山車的三百六十度迴轉，含有顛倒的元素。

滑雪者想要通過此區域，第一個條件是有足夠的速度，不然無法滑上螺旋轉，第二個條件是具備抵抗G力的經驗。

黃群龍傳統的競速滑手，哪裡見過這麼畸形的雪道，沒有信心的他下意識調整了速度，打算以不快不慢的速度衝過螺旋轉。

相反，任雪糖沒有減慢的本錢，他擺脫那兩個傢伙後，就速全進的朝螺旋轉衝去，在滑上螺旋轉垂直的前部份，他已稍為感覺到G力對自己身體壓縮和拉伸，因為板下的速度實在太快了。

黃群龍滑過螺旋轉要大約三秒，任雪糖一秒即可。

緊繃的氣氛中，螺旋五連轉如同一段編織著危險與挑戰的詩，等待著雪地上的舞者。這是全場的壓軸難題，不僅要在飛快的速度中尋找平衡，更要精確掌握方向，以防雪板一個不慎，滑向禁區之外。

黃群龍的心臟狂跳，眼前這奇異的賽道布局前所未見，彷彿特技表演與競速的異種結合，挑逗著他的膽識與技巧。

「唔……」黃群龍嘴角緊抿，牙關緊咬，不顧一切地衝進這段路徑。

身後，任雪糖的追逐緊湊而執著，每一次旋轉都像是與雪地神明共舞，每秒都在突破極限，黃群龍的身影在他不斷逼近的挑戰下，再次清晰地浮現在他的視線中。

「再前、要再前──」任雪糖眼珠幾乎要突出來，極速帶來的官能刺激遍佈全身神經，心中反覆地默唸：「要再前啲──」

黃群龍的直覺告訴他，後台中溫馴如綿羊的任雪糖，已變成了雪豹。

下個螺旋弧度最大的路段中，兩人對抗著重力攀升到螺旋轉的圓弧頂部，再以力量配合速度滑落，其時兩人已齊頭並進最後大直路，彼此的競爭各不相讓。

觀眾席上原本的歡聲驟然降為一片迷人的寂靜，每個人屏息凝神，生怕哪怕微弱的嘆息也會成為影響賽局的蝴蝶效應。

雙雙雪板如同射出的箭矢，以決勝的姿態劃破最後的距離，只剩下十米至終點。黃群龍，身材挺拔，高達一米八三的他，在終點線的前方突然展開右臂，猶如鷹隼俯衝。

賽事宣告結束。

「嘶──」隨著一聲尖銳的摩擦聲，兩股雪塵隨著雪板的急停揚起。

最終的勝者是黃群龍。

正是在那一瞬間，他巧妙地利用了自己的臂展，伸出手指，率先觸及了勝利的線條。

在冬奧滑雪競速項目上，一同衝線的情況時有發生，視頻助理裁判會以選手手指觸線為到達終點的標準。

所以不僅是一個比速度的比賽，更是一個比誰手長的項目。

黃群龍站立原地，喘息不停。

他沒有勝利的喜悅，相反……僥倖著自己的勝利。

其驚險的目光轉向任雪糖身上，心中不禁問出一句：

「你，到底何方神聖？」

衝線後的任雪糖放空一會，旋即跪地嘔吐：「嗚噁──」

強烈G力引起身理不適，抑壓多時的任雪糖終於忍不住嘔吐。

場館職員們想要上前扶持：「我帶你去洗手間。」

任雪糖舉起他的一隻手，掌心向外，示意職員不需要幫助。

嘔吐完畢後逕自站起，渾身酸軟的攜著雪板走出雪道，準備回到後台之際，胃裡陡然陣陣攪動，任雪糖又嘔吐出來，留下愕然和嘩然的觀眾。

黃群龍跟著入去，只見他躺平在長椅上。

「你一口氣通過螺旋轉的時候速度太快，身體會吃不消。」黃群龍說。

任雪糖無力地揚一揚，表示罷了罷了。

黃群龍別過頭來，冷笑：「真是個狠人。」語畢，他輕巧地打開自己那繡有國旗的背包，從中取出了一瓶色彩鮮明的力保美達能量飲料，輕手地將能量飲料放在他旁邊。

黃群龍轉身靜靜離開，不作打擾。

任雪糖狀態稍許舒緩，才扭開那瓶能量料喝下肚中。

人生第一場被邀請的商業活動，就這麼圓滿結束。

「熱雪奇蹟」官方把比賽片段上載到互聯網，引起部份網友討論，紛紛表示任雪糖技術高超。1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Jwzl6GL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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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人中之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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