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狠話才剛烙出,見他默不作聲,作勢便要離開,頓時內心一慌,擔心自己真的會落得一個死無全屍的下場,方才那股狠勁陡然消失,只一個勁地直喊道,「誒、誒!等等!你、你真的要走了?」
步夜回過頭奇怪地看著他,有點好笑,「當然,你不是寧願死都不背叛主子?我何必自討沒趣。反正你都被抓了,也逃不掉,乾脆就在這待著吧。」
「我、我......」
步夜不理,回過頭又往門口走去,邊走邊嘆氣,「唔......可惜了你那美嬌娘和年邁的母親......啊,還有那座位於東市街邊的宅子,地段真是不錯,鬧中取靜,有眼光阿。」他看似自言自語,可說出的每一句話卻都在提醒王福,他們大理寺已將他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別做無謂掙扎。
就在他手剛觸碰到門的那一剎那,背後響起王福急促地大喊聲,「誒誒!我做、我做!我做就是了!放了我,放了她們!只要不牽扯到她們,我做什麼都行!」
目的得逞,步夜嘴角輕輕一勾,伸手推開了門,輕笑了下:
「這才是,聰明人的選擇。」
很快的,王福被放了出來。
他先是被蒙住雙眼丟上馬車,接著在離盧天峰宅邸尚有兩條距離的街道上被丟了下去,彼時天才剛亮。
從被打昏到被綁住威脅乃至如今被丟到街上的他,仍舊驚魂未定,短短幾個時辰對他來說恍似已過了許久。他愣愣地站在原地好一會後,才疲憊地整了整衣裳,拖著蹣跚的步伐往知府宅邸走去。
守門的門房為他開了門,乍一見他憔悴的模樣還嚇了一跳,關心地問他怎麼了,他也只是擺擺手並不回答。
來到主房,盧天峰正用罷早膳,坐在椅上喝茶。見他進來,連眼都不抬一下,逕自徐徐用碗蓋撥掉浮於茶水上的浮沫,冷冷地問了句,「怎去了這麼久?」
王福心下雖感惴惴不安,但仍維持著平靜的神色道,「恕奴才無能,在處理暗隔時花了點功夫,故才晚回。」
盧天峰頷首,「如何?」
「一切正常。」
「是嘛?那便好。」說著抬起頭來,卻在看到他時不禁皺眉問道,「你怎麼回事?」
只見王福額上有一小塊的烏青,那是他被打昏時臉直接撞到地板所導致。王福訕笑地伸手摸了摸那塊烏青,「讓大人見笑。只是回程時沒注意到路上有個坑,被絆倒磕傷了。」
盧天峰瞇起眼上下打量起他,眼神銳利,直看得他是芒刺在背,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忍不住心想,難道是被懷疑了?不會這麼快吧……就在他緊張得冷汗直流之際,半晌後,才聽見盧天峰緩緩哼了聲,「做事愈發不當心了,只是走個路還能摔倒!」王福一聽趕緊連忙低頭致歉,並再三承諾會再多留心後,他嚴肅的神色才緩了許多,「罷了,你知道就好。下去吧。」
「是、是。」
王福低頭擦了擦汗,連忙說了好幾聲是後才走出去,緊繃著的一口氣終於鬆懈下來,他內心暗自竊喜,好在沒被發現!
然而,他沒注意到的是,他的主子正意味深長地盯著他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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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晏如默不做聲地看完他呈上來的那些信件,頷首道,「嗯,有他作爲眼線倒是省去我們不少功夫。只是除了不知道他能撐多久外,還得注意他所提供的線索是否為真,以免被他擺弄,依舊得派人守著。」他頓了頓,又接著道,「另外,除了昨日要你辦的三件事,你再派些武功不錯的潛去兵馬司做臥底,無論位階高低,只要進去即可,讓那些人嚴密監控。若有被要求命令,照著他們說的做,不可讓人起疑。」
身為現今大理寺卿的凌晏如,較不遵守常規,召進來的人員們三教九流皆有。內裡不妨有擅長各種不同技藝的工匠、師傅,也不缺身有功夫的武林江湖人士,這些人各個身懷特長,就如楊明擅長機關、埋伏等術,經過了好幾輪嚴格地篩選,最後才成功進了大理寺。
「是,下官明白。」
接著凌晏如又轉向在一旁安靜整理送來卷宗的沐璇,本來嚴肅地臉色變得溫和許多,連語氣也是,直讓一邊的步夜看得目瞪口呆,內心不禁納悶,首輔這是變了個人?
他道,「那麼,接下來,我有事要妳去做。」
沐璇微微福身,「先生請講。」
「關於鹿鳴宴的舉辦地點就麻煩妳找了。」凌晏如道,「雖說此次實際上是暗查,但明面上該做的仍需同時進行,目的是要放鬆他們的戒心。」
「聲東擊西。」沐璇頓時會意。
「嗯,不錯。」
凌晏如讚賞地點點頭,接著一臉鄭重地朝他們道,「科舉在即,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萬望諸位各司其職,鼎力相協。」
「是!」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五天過去了。
期間,沐璇白日於凌晏如身邊實習,日中後便在蒼陽城內外四處找尋舉辦宴約的地點。不過除了她自己一人,還有盧知府派來的人跟著她,美其名曰協助,可不知是否心理作祟,她總覺得更像監視,但好在跟來的人對當地真是很了解,的確幫了她不少,但言語間她仍特別注意,以免不小心洩漏了什麼。
而步夜那則還算順利,兵馬司因科舉將近關係,有在招人,故已成功混進了大理寺人員,至於首輔交代的事情,他也有條不紊的一一完成。
可就在昨日,守在知府宅邸的下屬們回報步夜,從宅邸出門採買的僕人們明顯比之前多了許多,各自往不同的商家去。而去的那些商家背景都是與盧天峰有關係的士家、富商的產業,更甚至有些還是盧天峰自己所開,極大機率是變成他們私下交流的中繼站。
派人去打聽,卻發現那些店家的員工們突然嘴變得非常嚴實,只要不是買賣相關的,就絕對不多說一字,霎時讓他們陷入苦境。
至於會何變成這副局面,得說起前兩天,盧天峰趁著公務之便,尋了個藉口前去煙雨居探訪,雖然王福與他說沒問題,但性格多疑的他決定還是親自前去查看才能安心。
可結果當然是令他萬分震怒。
當他一看到空空如也的暗隔,心當場涼了一半,一絲又一絲的涼氣沿著脊髓往上直竄腦頂乃至四肢百骸,那可是他制衡那些士家及富商們的武器啊!
怎麼、怎麼就不見了呢?
原本自保用的保命符,霎時化作了催命符。
一張溫文爾雅的臉龐陡然變得陰鬱無比,宛如翻起狂瀾的平靜湖面,湧動著深沉的憤怒,冷酷的氣息自他身上不斷散發,冰冷得彷彿整間倉庫都要為之凍結,令人不寒而慄。
他轉頭緩緩看向早已匍匐在地瑟瑟發抖的王福,一個冷笑,舉腳就往他身上狠狠用力一踢,當場將王福踢得掀翻過去。可憐的王福連呼痛都不敢,才滾了個圈又立刻爬回他面前。
「主子饒命!主子饒命!」
「饒命?我倒是想饒命!說!這是怎麼一回事?不是說一切如常嗎?」他厲聲嚇問道。
「奴才、奴才也不知阿......前幾天看時確實還在啊!」王福額頭俯地,惶恐地說道。早在他被一腳踢翻時,他就打定主意裝作不知,絕不坦白他已淪作眼線的事實,興許還有活命的機會。
「那它怎會不見!」
「奴才.....奴才斗膽猜測……會不會有可能是被其它人拿走了?」他小聲地回道。
盧天峰狠瞪了他一眼,「胡說!怎可能!」
「上次那鄭家的大公子不是有說曾在詩會當天見過首輔嗎?甚至還問起這間倉庫來著……」王福欲言又止。
經他這麼一提,盧天峰才恍然想起似有這一回事,再聯想起當日首輔微服的樣子,倒是挺有可能。
方才他一瞧見信件不見,一時怒氣急上心頭,理智全然消失無蹤,現在稍微冷靜下來後,便開始釐清思緒並思索對策。
目前當務之急是找到那些信件,而若真是首輔所做,那麼就代表他已懷疑到他頭上,更可能會挖出這些年他在蒼陽的所作所為……亦或是他根本就是為此而來也不一定。
既然如此……他冷笑一聲,腦中瞬間有了想法。
他抬腳便往外走,臨走之前向王福冷冷地道,「辦事不力,回府後自去領四十大板,是死是活全看你運氣。」
「是、是,多謝主子不殺之恩!」
「哼。」他冷哼一聲,拂袖便走。
而待他走到倉庫外的走廊時,又變回了眾人所熟悉的正直嚴肅的知府形象。
「來人,備馬,往兵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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