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煙霧總是令我著迷。我後露台走了進去，從餐桌上拿了一包煙。取出一支，卻聽到衣服在走路時磨擦的聲音。轉身去望，便聽到她清脆的聲音，向我跑來。
「爸，你不是答應我不吸了嗎？」說完，便拿走我的煙。
「我知道，我只是想起了一個故人。」我坐了下來，握著她的手。「是她教會我煙的美好。」
腦海中閃過一些畫面。我和她在酒吧裡二人依偎在一起。她拿著煙，慢慢地點火，然後她吸了一口，再放在我的口中。那是我第一次吸煙，明明四處充滿音樂和歡呼聲，還有嘔吐聲，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我很安心。
「雖然我不喜歡煙的味道，但是那是輕飄飄的感覺。那刻，我不在人間；那刻，是永恆。」
「很久沒有聽你說起她了。」女兒低頭，也許在想著什麼。
「我只是不說而已。」我笑了一笑。「今天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日子。那天，不過是一個巧合。戲劇組的那些人告訴我錯的彩排時間，令我白白等了一個小時——」
『他們怎麼還沒有來。就樣下去，沒有六時也不能回家。』我左右張望，又看著手錶，但是依舊站在原地，沒有離開。
『他們沒有通知你，今天的彩排昨天已經決定要延遲到下星期嗎？』門，打開，一個高高瘦瘦的女孩走了進來。那是冰冷和被人遺忘的感覺，我的眼神也許太過熾熱，令她不適，她如此說。『你不用這樣望我，我就知道有人不知道，那個群組根本不齊人。你的電話號碼是什麼？』
加入群組之後，她打量著我的全身。我不敢望著她，因為我不知道自己有什麼理由去如此長時間看著他人。不過，用打量這兩個字，是因為我看到她眼中的輕蔑，那不是一件好事。
『你是師弟？中三？』十秒後，她終於開口。看到我點頭，她如此說。『你要學習如何跟別人打好關係。』
「她怎可以這樣說話？那不是你的問題吧。」女兒如此沉不住氣，我笑了笑。
「但也只有她一下子知道我的困境。我從來都不知道如何認識朋友，這也令他們不重視我。」我站了起來，再次走近露台。那令我可以更放鬆一些。「我們進展很慢，兩年後，我們才真的在一起。」
「我知道，你說過很多次。」女兒也站了起來。「在你中五那一年，你終於做了男主角。公演的時候，明明沒有接吻這個情節，但你依舊吻了下去。」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表演結束後，其他人在後台都在打趣我們，但她沒有一絲高興的感覺，她打了我一巴掌，問我。
我心中因為可以偷偷吻她而有的興奮消失殆盡。她在等我回應，而我知道，這是我最後一次可保留朋友關係的機會，所以我只能說話。
『對不起，我太衝動了，我向妳道歉。我只是——我只是因為太喜歡妳所以才會如此。』
『你喜歡我？你說說看。』
『是妳尋找到我，是妳把我帶入這個圈子。妳的冷漠並不是真的冷漠，因為我看到妳在說話之外，那些充滿細節的舉動。我喜歡你。』
「現在想來，那天我那麼容易過關的確不易。明明我就應該要把愛情和戲劇分清楚，但是她不但沒有追究我，反而把我留下來，我想，她的確也是喜歡我的。」
而事實的確如此，因為她如此說：
『那你願意做我的男朋友嗎？』
那一刻，我在雲霧之上。那是一種輕飄飄的感覺。時間和空間靜止，我只跟著她飄流著，因為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們是一體的，我們二人的心貼著對方，我為她而活。
『當然。』我如此回答道。
「現在想來，我的確是一個小孩子。我沒有想到愛可以愛得如此地深，它是一件有關生命的事情。和她有過很多第一次，第一次去酒吧，第一次放學後沒有直接回家......而我只看到雲霧給我的自由。
和她一起三個月之後，是三月，也是她公開試的日子。她說自己不想讀書，她是一個自由的人。她和父母吵架，因此我們的愛情也給他們知道了。由那個時候開始，我們的愛回到凡間，同時，也是兩家的事。」
如果我可以的話，我會在這個時候吸一口煙，但我不能。因為，這也許是我最後一次說這個故事了，傷害自己並不是一件好事。
「我們終於被禁止見面。但她很聰明，她很知道如何尋找機會。我們終於又見了幾次面。」我轉身望著女兒。「只是，再不久我們就失聯了。聽說她被送到外國，而我也最後一次看到妳的母親。」
「什麼時候？」
「那是另一個故事了——」
煙霧瀰漫，從露台望出去，看不到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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