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特以維修破爛器具維生,小至像是收音機,大至像是桌椅,各種五金用品只要經過他的巧手,就沒有修不好的。他平時便會去垃圾場撿些零件或材料回來,將廢五金拼拼湊湊,做個二手廢品賺錢。貧民區與其他地方不同,毫無法治,是所謂的三不管地帶,不會有那種『我掉了東西依然是我的』的觀念,而是那種『掉了東西誰先搶到就是誰的』的概念。
卡爾跟著柯特幾天,也慢慢摸出這個地方的規則來。
唯一比較麻煩的是,在這樣落後貧窮的地方,連手機都算是奢侈品,更別提電腦這種貴重物品了,連網路通訊都沒有。卡爾無法連上網路,就不能得知這個世界以及貧民區的重要訊息,他如同一個廚藝精湛的廚師,空有一身本領,卻因為沒有食材而無法大展身手。更可怕的是,在看過柯特拆解廢品的手藝之後,卡爾更加篤定絕不能讓他知道自己是一具機械身體,說不定哪一天在休眠的時候就被肢解了呢。
即便這裡的落後程度讓卡爾震驚到無法理解,他依然得想盡辦法找出那名人類。但現狀讓他明白這似乎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在毫無線索的情況下,他只能問柯特:「這裡有電腦嗎?我是說……有會使用電腦的人嗎?」
十二年後的那名人類能夠寫出『創世病毒』程式來消滅AI,絕不可能不會使用電腦,並且只會是人類之中的佼佼者。既然天腦指引自己到這個地方來,那麼就一定有根據有原由。至少在天腦統治人類的十年間,沒有出過任何差錯。唯一一次的失誤,就是他們沒有及時找出這名人類,阻止所有AI自毀的憾事發生。
「你覺得呢。」柯特對卡爾的態度一直算不上太好,但也沒有太差。大概他把卡爾當作是被上層階級流放的人,上層階級的人總是離不開這些生活必需品:「在我們這樣的地方,沒有這種奢侈品。喔,對了,羅伯特那裡有一台舊電腦,如果你敢跟他借的話……至於會用電腦的人,羅伯特大概算吧,其他我就不清楚了。畢竟這裡的人不常使用這種東西……」
羅伯特就是大白鯊,是讓人砸爛了柯特屋子裡所有東西的人。
這幾天,卡爾也知道了羅伯特這個人的事,他原本不是隸屬於貧民區的人,只是管轄貧民區最外圍的一個小巡警,職責是看守,防止貧民區裡的人隨意外出。
無論在哪個時代,人類都認同『貧窮是罪惡之源』這個道理。於是貧窮的人便不斷地被排擠,直至退到城市邊緣。而最有效抑制罪惡的方法,便是預防犯罪的發生。有錢人藉此機會開始劃清界線,甚至規劃出貧民區這樣的存在,將貧窮的人與罪犯丟在這裡,讓他們自生自滅。到最後,貧民區變成只能進不能出,社會亂象全都控制在同一個區域了,治安怎麼會不好。
而羅伯特原本只是個小巡警而已,因為禁不住巴結與誘惑,與貧民區的人同流合汙,最後才被流放到這裡來的。他憑藉著從前與其他巡警的那點交情,有許多物資都靠外頭偷渡過來,靠著這樣的優勢,因而成為這裡的老大。一個小巡警原本在普通社會裡處於不上不下的地位,有時候還會被人瞧不起,到了貧民區之後反而擁有極大勢力,不腐化都不可能。於是羅伯特自甘墮落了,原本的道德感與正義感都產生嚴重偏差,開始壓榨貧民區裡的人,要求他們定期上繳『保護費』。
卡爾飛快地分析完畢羅伯特這個人的經歷之後,又看向柯特。柯特跟卡爾說話時,連看他一眼也沒有,手下的動作不停。這才是讓卡爾最感到奇怪的事,柯特對他的態度即便不算好,這幾天卻依然在趕工做廢品,好支付他的保護費。
但卡爾初來乍到,即便安裝了人類的神經與情感系統,也不太能理解柯特這種自相矛盾的行為。AI的思維一貫直來直往,以目標為主要需求。如果羅伯特那邊有他想要的東西,那麼他便會去試一試。
卡爾沒有回應柯特的話,轉身默默走了。
卡爾背後突然傳來柯特的聲音:「喂,你不會真想去吧。你會被狠狠教訓的。」
卡爾回頭,直來直往地問:「那你認為怎麼做比較好?」
「你這麼需要電腦做什麼?」
「我想找人。」
「找誰?」
「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可能待在這個地方。」在不說出主要目的的情形下,卡爾不介意透露這些訊息。柯特比他更了解這裡,他沒有網路,想要獲得更多消息,就只能像這樣詢問。
「名字跟年齡呢?」
「不知道。」
柯特嗤的一聲笑了出來,沒有再追問下去了,顯然不認為卡爾憑著一台電腦就能找到他想找的人。
卡爾見柯特沒說話之後,也不再多說了。
不過卡爾並沒有這麼笨,真的跑去跟羅伯特借,他打聽到了羅伯特住的地方之後,趁著半夜潛入他的住處。
他身上的能量不足30%,每一個小時的睡眠能夠蓄能5%,一天的勞動花費能量約在32~38%之間,如果每日的休眠足夠八小時,勉強就能維持基本運作。但身上的能量太少,也等於他什麼都做不了。只要他充滿至50%的能量,別說羅伯特了,他想把他身後那一群彪形大漢打趴下都沒問題。為此,他不得不冒險。
只要他能連接到網路,在取得資料的同時,還能同時補充能量,這比他靠休眠來恢復強得多了。
而就在卡爾偷偷摸摸離開之後,柯特半夜起來上廁所,回去時看見角落的位置是空的。他大概是猜到卡爾去哪裡了,一向漫不經心的神色突然變了,急忙衝了出去:「喔,天啊,我到底撿到了一個什麼樣的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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