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裸的雙腳踩在冰冷的岩石上,懸崖下方的海浪拍打著岩壁。
強風從樹林逃脫,若是站在懸崖邊,很有可能會被推下,落入海中。
漆黑的天空,依稀看得到幾片稀薄的雲層,彎曲纖細的弦月,兩角的尖端像是要刺破黑暗一般銳利,它掛在西邊的天空,再過不久大概就要被海平面吞噬。
懸崖的邊緣是鐵灰色的岩石,樹林中的植物無法蔓延至此,只得在交界處作罷。
披著一頭淺灰色長髮的女子站在那凸出的岩石上,頭髮被風吹得好是狼狽,它們時而刺入眼中,時而鑽進嘴裡,身上那一襲長度大約到膝蓋上方的白色洋裝,裙擺因為風的壓迫而緊緊地貼在大腿後側。
她的右手拿著一個略大於手掌的火柴盒,左手提著一瓶透明無色的液體。
「喂⋯⋯」虛弱的聲音從樹林裡飄出,很快便被風吹得消散在空氣中「你到底要做什麼⋯⋯」但仔細聽得話,可以感覺到話語裡參雜著哽咽的鼻音。
女子側過頭,身體依舊面對著空曠的懸崖,赤紅到快要滴出血的瞳孔看向從樹林裡走出來的身影。
男子的手壓著右耳上方被頭髮覆蓋的頭部,鮮血沿著手臂流下,從手肘處滴落,在沿途的路上留下行徑的痕跡。
站在那片岩石的中央,女子緩緩轉過身,面無表情的臉龐因為背對著月光而無法看得清楚,但男子卻感覺到一股銳利的氣息刺進眉間,穿過腦袋,呼吸、脈搏、意識在那一瞬間被無形的力量掐住,被迫停止。
眨眼,回過神,男子感覺到雙腿發軟,重心向左側倒去,倚靠在樹上,他大力地喘著氣,左手抓著胸口,感受著快要撞碎肋骨的心跳。
模糊失焦的雙眼再次對焦時,視線中的女子將那瓶透明的液體放在腳邊,她左手拿著火柴盒,右手將盒子拉開,從中取出一根火柴。
拇指、食指及中指捏住火柴,將火柴頭快速地划過火柴盒側邊兩次,明亮的火光在胸前燃燒。
「喂⋯⋯停下⋯⋯」男子求繞似地說著,眼眶的下緣積著幾滴淚水。
女子將火柴盒隨意丟到地上,盒子裡的火柴互相碰撞,發出咔啦咔啦的聲音。
左手鑽進後頸處,反手將披散的長髮抓起拉到身前,低垂的眼眸反射著燃燒的火光。
橘黃色的火插進髮尾,沒過幾秒便傳出了刺鼻的燒焦味,丟掉燒到一半的火柴,女子將長髮撥到身後,灰色的秀髮在燃燒的火焰下映照出淡黃的色彩。
恢復力氣的雙腿終於能支撐男子站立,但若想要移動還是有些困難,再加上頭部那不斷流出血液的傷口,他只能認命地待在原地,任由淚水浸濕雙眼,口中無用地喊著那傳不進對方腦中的話語。
女子將裝著透明液體的瓶子轉開,刺鼻的氣味攻擊著鼻腔,她一言不發地盯著瓶子,接著看了男子一眼,最後視線又落回瓶子上。
透明的液體高舉過頭,身後的火光照進瓶中,將液體染上一層淡黃。
略微黏稠的液體自頭頂澆下,灰色的頭髮染上一層油亮,在那透明液體觸碰到火的瞬間,火焰快速蔓延,它沿著秀長的頭髮衝到頭頂,隨後包覆了頭部,接著是身軀,最後是四肢。
好痛⋯⋯女子心想著,身體因為劇烈的疼痛而無法動彈。
像是全身上下的皮膚被撕下,再被滾燙的熱水澆灌,接著又是一層皮膚被撕下,滾燙的熱水再次潑到身上,如此不斷循環著。
疼痛啃咬著每一絲肌肉,努力克制著想要放聲尖叫的衝動,不適的悲鳴卻不受控地從嘴角溜出。當她試圖眨眼時才發現,一側的眼皮已經被燒得融化,黏附在眼球上。
過了幾分鐘,或許是適應了,又或者是腦袋被燒壞了,總之,女子發現自己已經感覺不到疼痛。
她抬起右腳,踩出一步,接著是左腳,一步,右腳⋯⋯一步,左腳⋯⋯
燃燒的火團緩慢地朝樹林的方向前進,她沿路走過的途徑上,黏著燒成半固體的肉團。披散的長髮及那白色的洋裝早已燒成灰燼,飄散在空氣中。
終於,那團烈火駐足於男子跟前,幾乎全身上下的皮膚都被燒得融化,裸露出漫著鮮紅液體的肉體。
明明她的身高矮了自己一顆頭,男子卻感覺眼前豎立著一座足以將自己壓垮的巨山。
「喂。」那團火出聲說道,聲音低沉到像是地獄深處那惡魔的呢喃。
「我會在地獄等著你的。」始終面無表情的顏面終於產生了變化,她的兩頰高高揚起,被擠壓的肉塊隨時都有可能從臉上脫落,兩側的嘴角裂得老開,像是要撕裂到耳垂那裡似地,不見蹤跡的嘴唇無法遮擋口中的景象,固定著牙齒的牙齦佈滿鮮血,感覺下一秒就要撲到男子身上,將他的肩頭肉給撕咬下來。
「我們在地獄相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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