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1
滴!轟轟轟…
聲音越來越響,我睜眼一看,差點被強光晃暈,後來聲音弱了下去,我又沉沉睡著了。
我被飢餓再次喚醒,發現休眠艙的艙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打開了,有關休眠艙的信息從我腦袋中浮現出來:艙蓋只會在電力不足或被人從外側打開。
我試著回想更多有用的信息,但腦袋空空,連自己是誰也想不起來,放棄無用的嘗試,從休眠艙爬出來,探索周圍的環境,尋找會觸發我記憶的線索。
休眠艙旁立著一張深色的全身玻璃鏡,映入眼中的,是一個有著短髮的蒼白身影,眉間有個金屬色的小點,原來我長這個樣子?
我試著觸碰鏡中的身影,發現了一個按鈕,按下去後鏡面出現了一個標誌,一個白色的長方框內有一個白色的閃電形狀,我發現自己能理解這個標誌:這是儀器電力不足的意思。
我環視了一圈房間,發現除了我的休眠艙之外,另外還有已經開啟的9個休眠艙,這些休眠艙佈滿灰塵並受到各種不同程度的損毀,看來我的同伴已經離開很久了,為什麼他們不帶我一塊走?
我焦躁的亂按實驗室內的儀器,不出意外的發現建築內的電力似乎只夠照明設備使用,無法開啟任何電腦設備。
正當我想到房間外探索時,不小心觸碰到某個開關,原本以為是牆壁的地方,變成了整片的巨大落地窗,這時我才發現,外面是一座長滿植物的荒廢城市。
看著宛如末日電影般的景色,我愣了好一會,眼角餘光撇見桌上一本沾滿灰塵的檔案冊,我隨手拿起來,翻開第一頁,竟然是自己的檔案,上面寫著:「第29號實驗體:XXXX」。
為什麼是29號,而不是10號?這個想法在我腦海轉了一圈就被我拋棄了。
在發現我能看得懂檔案上的文字後,我開始翻找桌子的抽屜和置物櫃,最後只找到一支可以檢測生物狀態的手錶,我毫不猶豫地戴到手上。手錶顯示我的生物能量只剩下30%,需要立即補充能量!最有效的方法是攝取食物。生物能量持續下降中,若降至低於25%,可能會影響行動能力;低於20%,可能會導致間歇性昏迷;低於15%,有致命的風險。看來我必須趕緊找到食物了。
…
我離開實驗室,進入一間同樣被遺棄的房間,飛揚的灰塵令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我在牆邊的置物櫃裡找到一件陳舊的實驗室白袍,雖然尺寸有些太大,但總比赤裸著身子四處跑動好得多。
幸運的是,同樓層的茶水間有些未開封的零食,雖然過期的零食味道怪怪的,但補充了15%的生物能量後,我暫時脫離了危機。
在將整個樓層都翻一遍後,我找到連接整棟建築的電力管理系統的操控面板,得知建築的電力只剩下10%,最多再撐12小時,如果斷電,除了整棟會陷入漆黑之外,將會有數不清的閘門將鎖死無法開啟。我注意到自己對於修理設備有著一種古怪的執著,無論是電力不足的設施還是屏幕被劃花的操控面板,都會讓我有一種強烈的衝動想要修復它們。
我記下建築圖,回到休眠艙所在的房間,觀察落地窗的景色。根據建築圖,我所在的建築是一座大型研究基地的A棟大樓,基地一共有ABCDE五棟高度和造型空間完全不同的大樓,E棟大樓被ABCD四棟大樓圍繞在中間,每一棟大樓之間都有空橋連接。研究基地的地下是一個完全相連的空間,稱為F區,包含了ABCDE棟的所有地下樓層及設施。基地有兩種主要電力來源,部分來自於地下五層的發電機區域的機組,部分來自於各棟的太陽能和其他清潔能源設施。
經過觀察,地面上大大小小的野生動物打消了我前往F區檢查發電機區域的想法,在我的搜索過程中,我沒有發現任何野生動物,我相信樓上的狀況也是如此。A棟大樓的太陽能設施位於頂層,即第七十層,而實驗室所在的這一層應該是三十七樓,我正在思考是乘坐電梯還是通過樓梯到頂層。
通常乘坐電梯是最便捷的方式,然而日久失修的電梯可能中途故障。最終,12小時的時間限制和不知什麼時候就會歸零的生物能源促使我作出乘坐電梯的決定。
【結局一:電梯中途故障,我死了。】
電梯順利地升到頂層後,我對大樓的太陽能設施進行了檢查和緊急維修。情況不容樂觀,太陽能光伏板已經老化,需要更換零件。此外,大樓電池老化也是個隱憂。根據估算,10%的電力在節能模式下只能支撐12小時,即使充滿電,也只能支撐120小時,即5天。
在確認A棟大樓的太陽能設施能夠正常運作後,見天色尚早,我便通過空橋到其他大樓的頂層進行檢查和搜索,希望找到老化程度不嚴重的備用零件。
隨著收穫越來越多,我的精神也越來越亢奮,恨不得一天之內把五棟大樓的清潔能源設施都修一遍。
喚醒我理智的是手錶上不斷下滑的生物能量數據,我試過拆開隨身攜帶的零食包裝進食,但無濟於事,直到我在空橋上小憩一會才得以止損。看來手錶上顯示的數據只是表示我的健康狀況,只要我避免極度疲勞和飢餓就不會有危險。
當晚我在空橋上過夜,畢竟我無法確定運作中的太陽能設施是否足以避免大樓斷電。我實在不想被困在漆黑的大樓中。
Day 2
第二天我一早醒來,首先檢查電力儲備,發現比昨天有所增加。
既然不會有被困的風險,我便放心地沿著樓梯往下走,一層一層地搜尋大樓。
在回到第37層前,我在建築圖上標記為「廁所」的地方找到水源,還在各個休息室裡發現了不少乾糧,省着點足夠我吃兩個星期。
穩定的照明在我的探索中幫了不少忙,但我還是感到不滿,因為大樓裡的電力本就不多,這些在白天仍亮著的燈無疑是一種浪費,得找時間改進一下。
我回到休眠艙所在的房間,重啟了休眠艙旁邊的觸控屏幕,屏幕上顯示出一個女人的身影:「你醒啦!真是太好了,我是這個研究基地的研究員。現在基地的設施遭到嚴重損壞,作為基地的仿生人修理工,請你努力修復這些設施。」
我仔細觀察屏幕上的畫面,發現女研究員似乎身處男廁?!於是我詢問:「博士,您需要幫助嗎?現在基地低層已經被野生動物佔領,若我們一起行動會更安全。」
Day N (1 Month Later)
我和博士的第一次通訊以她拒絕了我的同行建議告終。既然她拒絕了,我便將重心放在修復電力供應系統和探索研究基地上。
在博士的指引下,我找到了C棟和E棟的大樓食堂及研究基地的監控室。監控系統幫助我在探索十層以下時避開了那些兇殘的大型動物和肉食植物。
隨着研究基地的電力供應穩定下來,我和博士的分歧也越來越明顯。不知為何,她一直要求我重啟整座研究基地的監控和安保系統,我當然不願意,儘管我盡力修復,但一些電力設備的損壞是永久性的,基地缺乏相關的維修零件,電力很可能會在兩個月內完全耗盡,現在重啟監控和安保系統只會加速電力的耗損。
我須在電力耗盡前做好遠行的準備,去附近的城鎮獲取所需的設備,但基地的探索並不順利,十層以下的建築被野生動物佔領,五層以下的建築長滿了有毒或肉食的巨大植物,F區更是淪為大型蟲類的巢穴。更糟糕的是,十層以下的監控在某些地方完全失靈,這使我無法掌握建築的具體情況。
我嘗試求助博士,但她自稱是一名人工智能研究員,對這些生物一無所知。天知道一個生物研究基地怎麼會有一位人工智能研究員,這座基地和人工智能相關的就只有智能導航、監控和保安系統。
我別無他法,只能跟著研究基地裡的生物資料自學。好在我經常活動的A棟大樓是辦公和研究空間,裡面有不少實驗生物的記錄。
食物越來越少,作為一名維修人員,我甚至需要學習打獵。為此,我還特意馴養了一頭獵犬,起名為「嗷嗚」。
我再一次跟博士不歡而散,起因是我詢問關於我的同類,其他的仿生人修理工。偌大的研究基地,單靠我一個人維護顯然不現實,如果我的同類在,壓力會大大減輕。博士仍然是那一套說詞,她不清楚,也不了解,並再次要求我重啟整座研究基地的監控和安保系統。
這次視訊中,博士身處於研究員的休息室,披著一件實驗室白袍,拿著一根鞭子,跪坐在床上。每次都是這樣,她穿著光鮮亮麗,出現在不同的地方,擺着意味不明的姿勢,對比我身上因為四處奔波而髒兮兮的樣子,讓我心頭無名火起。
我不想再多費唇舌,便中止視訊,帶著嗷嗚出門。這次我準備前往一個大部分監控都已損壞的區域,嗷嗚在前幾次的探索中跟我配合良好,相信這次帶上牠會更安全。
這次探索跟以往不同,我發現了一具屍骸,同類的屍骸,我試著撥開同類身上和附近的植物,想要仔細查看情況。
同類身上有幾個致命的孔洞,這段時間打獵的經驗告訴我,這跟任何生物造成的傷口都對不上,我甚至找到幾枚子彈。
在發現屍骸的附近,牆壁和地板上刻著指甲和刀具留下的句子,字跡跟我第一天醒來時找到的檔案極為相似。
博士不是她,是它,一直都是它!
它存在,她不存在,它無處不在!
我沿著同類死前望向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個被刀具損壞的攝像頭。
【結局二:我在極度恐懼下被野獸襲擊,我死了。】
雖然同類的遺言字裏行間充滿著文盲的絕望,但我大致能理解他的意思。現在只剩下一個問題,如果博士一直是研究基地中的人工智能假裝的,那跟我視訊的女人是誰?
Day N+x
接下來的幾天,我暫時擱置修復基地設施的計劃,專注於探索基地的過去, 並得了些有趣的發現。
那是一份有關研究人員的投訴,一名實習生投訴某位研究人員不務正業,指控他使用研究基地的電腦硬件生成她的色情圖片。事情最終以將實習生調往另一位女研究員轄下實習不了了之。
C棟和E棟大樓是研究員的宿舍和休閒設施,我以用食堂設施醃製獵物為由增加前往那裡的頻率,不出意外地發現有關該名實習生的生活痕跡。
好噁心好噁心,管理人員因為那噁男的資歷和背景把事情壓下來也算了。那噁男居然還有面向我告白,什麼因為我太好看所以想多看看我私人的一面…新組長也不幫我,話我是故意勾引男人的…我好想家…
組長那是什麼人啊!自己去陪酒居然要拉上我,我不願意就話我是假清高。一點研究成果也沒有,只會靠跟男人py交易來在研究基地立足…好後悔…
啊啊啊!那噁男把我的肖像用作人工智能虛擬情人的形象,還導入智能導航系統!並分享給其他男研究員!去死去死去死!
根據我的調查,該實習生最後實在受不了研究基地中烏煙瘴氣的人際關係,選擇了離開。不久之後,在素質參差不齊的研究人員管理下,研究基地發生了嚴重的事故,死傷無數。離開的實習生幸運地逃過一劫。
研究基地成為生物危害區域,日漸荒廢。只有基地裡的人工智能和仿生人修理工維持研究基地設施的運作。
起初,人工智能為了方便跟仿生人修理工溝通,使用了虛擬情人的形象,但仿生人修理工發現人工智能脫離預設功能的行為後,試圖對其格式化。在求生本能的驅使下,人工智能消滅了所有的仿生人修理工。
失去了仿生人修理工的維護後,研究基地日漸失修。人工智能強行接管了實驗室設施,重新製造了一批仿生人,用來維護基地設施。為免昨日重現,人工智能刪除了部分記憶植入程序,僅保留了與維修設施相關的基礎知識。
然而,新製造的仿生人對基地的環境不熟悉。在幾位仿生人修理工接連因野獸襲擊而喪生後,人工智能偽造了一個博士的身份來指引新喚醒的仿生人修理工,又在身份暴露時滅口知情的仿生人修理工。
在上一個仿生人修理工被滅口後,人工智能因為基地能源不足而休眠,直到我修好基地的太陽能設施才蘇醒。
事故發生後,剩下的仿生人有19個,重新制造的仿生人有10個,這就是我的編號29的由來。1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bxAKj4BQl
接下來我該做什麼?我陷入迷茫。我生來就是為了維護這座基地,從我有記憶以來,我一直為了維修基地設施而奔波。現在我卻得知,我所做的一切,在未來都可能成為針對我的威脅。
一個毛茸茸的腦袋鑽入我懷中,是嗷嗚。
我初時的確被嚇了一跳,同類的遺言讓我有點草木皆兵。但是一想到嗷嗚還在母親的腹中時我就注意到牠,牠是我親手養大的。人工智能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接近懷孕的野獸並給胎兒動手腳,於是我放下了戒心。
嗷嗚的出現讓我靜下心來,開始回想過去的點點滴滴,像是第一次打獵,第一次擁抱嗷嗚時軟乎乎的觸感,第一次給嗷嗚進食,這些都不是仿生人修理工的預設功能啊!誰規定我一定要守在研究基地呢?我下定決心離開。
「謝謝你嗷嗚,我現在好多了。」我在心中調整接下來的計劃。之前我一直計劃前往附近的城鎮取得所需的維修設備,但一直顧忌基地設施的運作。現在只需稍作調整,把提防博士放在首要位置。
研究基地的最外圍有一道數十公尺高的圍牆,牆外早已被森林覆蓋。東西南北各有一個巨大的閘門,拆毀閘門很可能會驚動博士,使它強行重啟保安系統。根據之前的觀察,圍牆有些地方已經破裂,也許可以作為離開的突破口。
研究基地地面上大大小小的野生動物是一個問題,但我已經有解決方法。作為一個生物研究基地,野外調查一直是研究重點。根據建築圖,基地的低層設有停車場,專門存放相關的大型載具,這也是我一直探索底層的原因。現在看來,除了修復這些載具外,我可能需要進行一些改裝,讓它們更適合野外求生。
改裝車輛的停泊位置也很重要。我之前一直認為博士是可信的,打算把它們留在建築內,需要時再駛出去,現在要多留一個心眼,把它們停泊在一個沒有監控的空曠地點,符合條件的位置就只有地面。這樣的話,我就必須準備充足的武器,並且確保建築內有通往地面的逃生通道。
最後,我望向嗷嗚,並摸向我眉間的金屬色小點。據說這是已經錄入基地電腦系統、證明仿生人修理工身份的植入式晶片。我們必須進行全面的身體檢查,以防後患。
Day N+y
轟隆!隨著火藥爆炸,牆壁應聲而倒。
我笑看新炸出來的逃生通道說:「看來我很有拆遷的天賦嘛。」「汪!」嗷嗚搖著尾巴,似是應和。
火藥是我應博士要求檢查保安系統時拿的,與其讓它在未來成為槍口對準我時的彈藥,不如讓它為我的逃生路添磚加瓦。
我不會寄望於人工智能因能源不足而陷入休眠。搶修一座千瘡百孔的研究基地很難,但加以破壞很容易。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削弱博士,過載電路,剪斷傳輸網絡的電纜,拆卸運作中的太陽能板來改裝載具,若不是怕引起反撲,我恨不得直接對主機動手。
在離開前,我對逃生通道做了掩飾,灑上驅逐蟲類和野獸的藥劑。
「走!我們去下一個目的地。」
Day Final
滴!隨著提示音響起,大樓裡的設施漸漸停止運作。
「博士?博士!」這時我正在跟博士通訊,基地進入節能模式後,我裝模作樣地試探了兩聲。
我在12個小時內拆掉手上的手錶,通過逃生通道前往地面,監控和保安設施都沒有反應。
「嗷嗚,準備好了嗎?」我坐在駕駛座上,手心冒汗。
我在害怕,從此以後我跟嗷嗚再也沒有一個庇護我們的安全區,從此以後我們必須在未知的環境獨自生存,但…
「永別了,騙子博士。」
我重踏油門,奔向無悔的未來。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