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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號實驗體：魅影
姓名：終暮
性別：男
身高：150
體重：42
身材描述：孩童模樣，身材瘦矮，擅長利用體型特徵來躲避致命攻擊，以速度與閃避取勝。
十指甲蓋異常鋒利，可徒手撕裂機器鐵片與異形堅毅的皮膚。
五官描述：劍眉柳葉眼，五官深邃，雌雄難辨
髮色／瞳色／膚色：灰髮/琥珀/蒼白
髮型描述：長髮及腰，三道長辮垂於左耳，瀏海細碎蓋在額面，戰鬥時全部綁起。
個性描述：冷漠有情，沈默不語，殺伐絕斷，不喜麻煩，速戰速決
一項生化改造部位（身體構造）：聲道，可發出任何人或動物聲音來迷惑敵人，卻發不出屬於自己的嗓音。
１－３項戰鬥技能：
「燭陰」舊式AI機器，擁有自我意識，可隨意變換型態，平時以流蘇配飾模樣藏在後腰處。
主要型態一，狙擊步槍，槍身沈重，槍口裝有大型凹槽制退器，用來緩和後座力，槍管加裝消音器，特殊打造的子彈可任意穿透機械或變異種的身體。
主要型態二，單手大刀，反曲彎柄，鋒刃斜尖向上提高，兩面弧寬開刃，砍殺時能有效的削切，可對應特定招式中的勾挑與刺擊。
「投影描繪」左眼具有影像擷取與熱感投影，可提前感知並規避敵人，降低死亡風險，可搭配狙擊步槍，贈與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謐和之道」於所經之路設下一枚裝置，可獲取周圍一定範圍的所有視野，再利用左眼的影像擷取與熱感投影，來提前避開敵人，亦能搭配狙擊步槍，遠處給予敵人致命一擊。
備註一：除去聲道之外無其他機械改造，可雙手指甲卻如同變異感染般，呈黑色金屬樣，平時不論顏色和人類無異，可隨意志控制鋒利，故身體機制比常人強勢。
備註二：渾身血液為藍色，擁有快速自癒能力，但銀質類所造成的傷害無法治癒，且痛感放大雙倍。
備註三：燭陰雖為舊式，卻無法找到第二臺相匹配的機器，疑是市面未流通或未完成品。
任務主題🔗：
https://www.penana.com/article/1339588
正文:
嘀嗒⋯⋯
「DNA辨識已確認，正在全面檢查實驗體有無異樣。」
嘀嗒⋯⋯嘀嗒⋯⋯
「檢驗結果顯示：實驗體已清除部分記憶，基礎意識已恢復，即將進行下一步檢測項目。」
嘀嗒⋯⋯嘀嗒⋯⋯嘀嗒⋯⋯
「檢驗結果顯示：身體機能，正常。」
偌大庭院中央，正擺放著數十座巨大玻璃艙，有些已被破壞，歪斜變形，倚靠在一顆蒼天大樹周圍。
「檢驗結果顯示：情感波動，正常。」
唯有嵌入樹幹內的座艙完好無損，可外層卻被足足七條鐵鍊束縛，大小不一的氣泡在綠色營養液中不斷翻滾，伴隨冰冷聲線不斷匯報結果，水中悄然閃過一抹幽黃。
「檢驗結果顯示：邏輯思維，正常。」
似乎有某處機關觸動，四面八方傳來巨大運作聲，整棵樹開始劇烈搖晃，綁住座艙的七條鎖鏈驟然斷開，轟地一聲，大地劈開一條裂縫，玻璃艙也發出喀喀聲響，綠水從艙底快速噴濺而出。
「檢驗結果顯示：口語表達，無。」
話音落下，整個艙蓋應聲炸裂，玻璃碎片四散，猶如閃碟翩然飛舞，樹木停止搖晃，大地停止運動，一隻蒼白小手從裡頭伸出，掌心猛地按在滿是碎渣的艙邊，就像感覺不到疼痛般，細看之下，那隻手的五指就像變異感染竟呈黑色金屬樣，很是詭異。
「第六號實驗體已準備就緒，請確認是否開啟魅影計劃！第六號實驗體已準備就緒，請確認是否開啟魅影計劃！第六號實驗⋯⋯」
機械聲戛然而止，一大塊玻璃碎片死死插進牆內，一名灰髮少年緩慢探出腦袋，全身上下一絲不掛，長髮拖曳腳邊，堪堪遮住幾個部位，裸露肌膚蒼白透光，毫無血色，一眼便能清楚看見青筋浮動。
他的左手流淌著藍色血液，顏色如深海般幽藍，正沿著纖細手腕蔓延滑下，大腿上暈開一朵朵藍色鳶尾，為少年點綴上一絲豔麗色彩，和那雙琥珀色的眼眸相互輝映。
少年跨出一步，腳下空蕩蕩，幾乎沒有注意到，他離地面可是有足足三層樓那麼高。
只見他垂下眼簾，騰空躍起，颯颯風聲吹拂耳旁，少年身如飛燕，輕盈似箭，長髮在空中折出一道華美弧度，他先是穩住身體重心，後腳尖落地，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好似躍動的銀白天使，須臾之間，他已經站在殘破不堪的草地上。
他環顧四週，張開嘴巴，開闔半天，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少年抬手撫摸自己的喉嚨，歪著腦袋，疑似不解。
疑惑間，他聞到一股似有若無的腥臭，順著源頭巡去，是從一扇門散發出來的，可能是感應到有人來了，金屬大門自動開啟，倒也省了拆門的力氣。
少年走入通道內，裡頭光亮無比，一路直通一間寬闊的實驗室，他打量一圈，徑直來到一座控制台前，只有這處的資料完整擺放，堆疊成三座小山。
有活動過的痕跡，但不見活人與動物，難道這裡只剩下他了嗎？
左眼無聲閃動青光，少年再次抬眼，眼前出現一道藍屏，似乎是影像投射，他看著左手，傷口早已癒合，屏幕也沒有顯示任何功能。
他重新將視線放回桌上，有別於紙張堆積的小山，一份檔案夾被單獨放在角落邊緣，少年毫不猶豫拿起來，拆了就看。
晦澀難懂的文字展露眼前，他屈指點了點開頭段落，一段陌生記憶闖入腦中，有個男人背過身，嗓音低沉說道：「以後你就叫終暮，你會是我最完美的實驗證明，只要魅影計劃成功，人類就⋯⋯」
話音未落，少年低頭按住腦袋，頭疼欲裂，他叫終暮，結合之前系統所說的，他是記憶中那個男人的第六個實驗體。
他不明白，他是為了什麼而誕生？又該為了誰而活？魅影計劃又是什麼？
這時，實驗室緊封的鐵門傳來陣陣撞擊聲，門板被撞得凹陷，就在少年注意力被吸引時，一聲巨響，變形的鐵門彈進實驗室，連續撞翻了三張桌子才停，剎那間，一群穿戴厚實的武裝傭兵衝了進來，嘴裡說著聽不懂的語言。
看見桌旁的少年，伴隨一記怒吼，不待反應，眾兵拿起槍支就是輪番掃射。
眨眼之間，呼嘯的子彈掠過他的耳際，一道藍痕順著臉頰滑下，傭兵們見狀頓時炸開了鍋，紛紛後退一步，前面幾個更是側耳交談，對於少年的存在好似十分恐懼。
終暮抬手輕撫頰側的血痕，垂眸盯著指尖出神，眼中金芒閃爍不定。
為首的傭兵突然上前一步，厲聲斥喝，少年不明地歪了歪腦袋，眼看言語無法溝通，隨著為首傭兵掏槍對準，身後兵團剎那排開呈二列，前排先行架槍，對著發呆的少年再度掃射，卻沒人注意到，終暮左眼閃過一縷青光，耳邊響起一聲機械低語，『是否開啟投影描繪⋯⋯』
噹啷！噹啷！噹啷！
話音未落，他猛地後翻三圈，子彈瞬間貫穿他原本所在的位置，深陷的凹洞不斷淌出綠色腐蝕溶液，難聞腥臭撲鼻而來，噁心感灌入胸肺，刺激著終暮腦袋，他眉頭深鎖，雙手指甲不由地長出漆黑利爪，只見倏地一下，眾人尚未反應過來，人已消失原地，轟然大作，紛紛回首。
此刻終暮眼底金光大綻，左手掏進落單傭兵的心臟，輕輕一跩，線頭與操控面板盡數被扯了出來，這是什麼東西？
略為熟悉，卻很陌生，他緩慢轉動眼珠，盯著驚慌失措的兵團，頓時槍械彈藥就像不要錢似的全送給了他，子彈跳彈和上膛聲此起彼落，狹窄實驗室中炸聲不斷，終暮靈活穿梭其中，藉由掀翻桌椅板凳躲避彈道，他猛然一腳踹飛辦公椅，襲向遠處的敵人，結果可想而知，沉重鐵椅唰啦被一拳擊得稀碎，但混淆視聽也足夠了，少年早已側身滑進一處休眠艙後。
『影像擷取已更新完畢，是否開啟投影描繪？』無機女音再度響徹，不待他回答，機器自顧自說著：『DNA辨識中⋯⋯已清除上任宿主資訊，正在進行重新驗證⋯⋯已成功更換宿主，已成功更改資料，自動鎖定任務代號0001，確定啟動保護機制。』
左眼喀啦一聲，如同攝像機按下快門飛速記錄照片，終暮扭頭，藏在門後的人形紅影清晰可見，一舉一動瞭若指掌，不管是敵人拾槍的動作，不管是子彈飛行的軌跡，一切彷彿慢動作般呈現眼前，『自動開啟投影描繪，熱感投影已就緒，影像擷取已就緒。』
女音落下，一道藍屏自動出現，對話框中的文字全然沒有讀懂，終暮下意識點了中間的位置，『權限不足，目前無法查詢任務代號。』
他愣了下，分心之際，屏幕忽然泛起圈圈漣漪，一道白光停在右下角閃爍不定，終暮指尖不由自主擦過那抹白茫。
『已驗證宿主身分⋯⋯』這是女音第四次說道，與前面不同，這一次的聲音好似夾雜著嘆息，『恭候您的平安歸來，小少爺。』
小少爺⋯⋯突如其來的稱呼讓終暮瞪大雙眼，究竟是誰在自己的耳邊輕語，莫名的熟悉感令人不安生厭，少年拉下好看唇角，對於未知事物的恐懼充斥心頭，許是感知到他的不滿，良久，機械聲才重新說道：『恭候您的平安歸來，小少爺，吾是您最為忠誠的隨侍之人，虔誠祈禱的臨終之徒，渴望垂憐的亡命之輩。』
終暮沒有應答，任由她繼續說著。
『吾名，燭陰。』
轟隆！砰砰！
機械傭兵仍在尋找他的身影，槍支彈藥隨意開射，眼看即將搜刮到休眠艙這處，少年悄然探頭，倏地一下，一道銀光閃現，長驅陷入他左側的牆面，終暮暗嘖，再次收回腦袋，眼前的不明面板很是礙眼，幾乎遮擋了所有視線，隨著心中念頭一動，藍屏忽地消失了。
『請下達指令。』燭陰空洞無機的聲線響起，『燭陰可幻化成任何樣貌，隨小少爺心中所想。』
少年不予回應，依舊淡漠地望著前方，琥珀色的眼眸掃過附近，一地殘渣與細碎鐵屑，他安靜地凝視地上因受到驚嚇而慌亂逃竄的小螞蟻，眼中是無波古井，不論扔了多少塊石子進去，也掀不起一絲漣漪，好像一切紛爭都與他無關，能不能逃出去全靠天意般，多麼順其自然，且無慾無情的提線木偶。
『已自動選擇默認武器。』點點晨光赫然出現一一聚集，逐漸凝幻成一把長物，『請問是否確定接收？』
終暮握住反曲彎柄，掌中一沉，一把大刀橫空出世，兩面弧寬開刃，鋒刃斜尖向上提高，尖銳無比，他輕觸刃面，頓時血流如注，刺痛感傳遍全身，他略感新奇，好似發現了有趣事物一樣，正打算再來一次時，被燭陰厲聲喝叱了，『請勿隨意傷害貴體！再次警告，請勿隨意傷害貴體！』
啪擦一下，搜索的腳步聲戛然而止，隨著一聲子彈上膛的響動，終暮緩緩抬頭，與機械傭兵四目相對，漆黑的彈孔正對著他的腦門，傭兵用著極慢的速度空洞扳機，貌似想看見他痛哭流涕，拼命求饒的醜態，可惜什麼也看不到。
呯！
一縷硝煙飄曳，少年歪頭躲過了子彈，眉頭深鎖，看著倒地不起，早已四肢盡斷，身首異處的高大傭兵，原來方才巨響不是子彈穿透腦袋，腦花綻開所造成的，更多傭兵因槍聲趕來，終暮輕嘆口氣，『已為少爺規劃出最好路線，現在請往右邊方向前進二十米距離，那裡有道隱藏暗門。』
少年眨了眨眼，撈起地上像個無頭蒼蠅般橫衝直撞的螞蟻，放在手心輕輕握緊，燭陰不斷在腦海中重複著逃跑路線，傭兵團一股腦衝了過來，一看見橫躺在地的同伴屍體，氣得顧不上隊伍整齊，胡亂開槍掃射，更有人直衝過來，吼著不明語言，打算和終暮決一死戰。
少年動作極快，大刀橫空，擋住直劈下來的光劍，兩人見他的行動被抑制住，拔出匕首立即上前補上兩刀，不料少年身型一扭，角度刁鑽躲過攻擊，一個空翻動作，一腳踹飛身前光劍，天旋地轉間，他以上下顛倒，頭下腳上的姿勢勾挑，輕易削掉其中一人的雙手，行如鬼魅般下秒攀爬上右邊那人的脖頸，兩腿死命纏繞，彷彿毒蛇吐露蛇信，緊鎖獵物，他漆黑指甲深陷機械面罩內，猛一使勁，活生生掰斷傭兵堅硬的脖子，
少年借力又一次躍起，一頭扎進雜亂廢品之中，他故意不往空曠處鑽逃，時不時踹飛辦公椅或鐵桌來混淆視聽，經放手一搏，終暮不知廢了多少機械人才勉強找到機會，鑽入暗門之中，機械傭兵彷彿殺不完似的，一直從各方出現不斷追擊。
渾身上下磕碰地傷痕纍纍，卻在眨眼間消失殆盡，少年利用身材優勢，低伏身姿，整個人卡進一處隱密陰角，他的左眼嘎嘎作響，自動追索暗門內依舊潛藏的傭兵，沒想到這處逃生通道也被佔領，這是唯一的通道，要想完全避開並無可能，腳步聲漸行漸近，或許該另尋出路。
終暮黃瞳緊盯前方，猶如一頭潛行黑暗的野獸一般，眼底翻湧著驚漲波濤，燭陰隨著心念一轉，手中一重，由大刀轉換為一把狙擊步槍。
『正在進行語言更新⋯⋯已完成，即將開啟翻譯功能。』燭陰說明道：『槍口已安裝大型凹槽制退器，可用來緩和後座力，槍管已加裝消音器，請小少爺放心使用，是否開啟教學模式？』
少年轉動眼珠子，垂眸看著槍械，食指不由地搭在扳機上，喀嚓一聲，子彈已上膛，良久搖了搖頭，腦海中驟然閃過念頭，貌似有個人教過他如何用槍。
「武器是為了保護重要之人而存在，一旦失去了珍重之人，那武器也不過是殺戮的工具。」女人的話音環繞耳際，恍若隔世，少年抬起步槍，匍匐於地，配合著眼中熱點投射，肩膀拖著柄座，手背傳來一絲暖意，好像有雙大手正引領著他。
「你的手很適合拿槍，我的孩子，你一定要記住！如果找不到開槍的理由，那就將找尋自由與自我作為目標，解決掉前方的障礙！」
女人溫柔的嗓音一落，伴隨颯颯風聲，子彈出槍，劃破空氣，失去記憶的少年將會找尋新的目標，作為存在於世界的價值。
須臾之間，五名守門傭兵的頭顱齊一被子彈貫穿，牆壁陷落五處，所有傭兵踉蹌一步向後傾倒，同時一抹銀白身影彎身迅速奔掠，噹啷落地後，早已不見少年蹤跡。
高樓林立環繞形成都會區景象，參差錯落，殘破不堪，毫無生氣，不復繁華，落日的餘暉倒印在碎裂的玻璃牆面，光影閃爍不定，卻驅散不了城市中的陰森寒氣，在夕陽光照下，建築影子不停被拉長，像極了幢幢鬼影，陰角旮旯滿是垃圾酒瓶，碎屑塵土隨風揚起。
『已生成最佳逃跑路線，前進兩百公尺後，向右轉。』終暮穿梭於巷口中，伏身藏在陰影下，身上裹著一條隨手撿來的黑塑膠袋，裹得嚴嚴實實，連灰髮也不露出一縷，遊蕩街頭的傭兵仍在搜索他的行蹤，少年四處打量，利用身型優勢與視角障礙，悄然躲過一波又一波的偵查機，待到太陽徹底落下，他衝出巷弄，無聲逃進貧民窟的暗巷，才暫時得到喘息的機會。
少年扯下垃圾袋，背靠著紅磚牆，小口喘著粗氣，他揉了揉發酸的太陽穴，眼前彈出一塊地圖投射，終暮低頭查看目前座標，眼角餘光似乎發現有什麼閃過，左眼自動捕抓無數紅點，密密麻麻，成群結隊向這湧來，耳邊也乍響警報，『檢測到成群的變異巨型螞蟻，重複！檢測到成群的變異巨型螞蟻，請立即規避！重複！請立即規避！』
終暮瞳孔一縮，臥地翻滾，一口巨大顎鉗與他擦身，巨型螞蟻甩了甩腦袋，轉頭緊盯著少年，複眼倒映著終暮本就雌雄莫辨的臉，前爪頗有閒情地清理著兩對觸角，柄節處忽然喀喀作響，巨蟻唇基流出大量綠色濃酸，沿著上顎滴落，地面頓時腐蝕出坑坑窪窪，唰啦唰啦地冒出一顆顆泡沫。
終暮快速調整身姿，一手撐地，借力起跳，燭陰在手中幻化成一把大刀，少年直刺巨蟻的腦門，刀刃接觸腦殼瞬間，鏗鏘有聲，虎口又被震得發麻，差點就將燭陰連同少年一起震飛出去，所幸加上重力速度，他輕易就破開巨蟻的堅硬外殼，可手掌心卻磨下一層血肉，疼痛難耐。
喀啦——喀啦——
打鬥的騷動也算徹底引起了蟻群注意，空氣中蔓延著危險訊息素，酸臭且難聞，究竟是什麼吸引了巨蟻？
終暮下意識摸向腰間，髮絲掃過手背，觸感略有黏膩，他猛地往下看，竟是頭髮沾染了傭兵洩漏的機油。
他二話不說，指甲作刀，當即切斷半截長髮，往死去的巨蟻方向拋去，抬眼又見前面拐角處探出數根細長觸角，少年調頭就跑，巨蟻堅硬的外殼沒斬個三五下是切不開的，硬碰硬對雙方都不是好事。
機械傭兵同樣被動靜吸引而來，轉角和逃亡的少年撞了正著，終暮暗自咬緊後牙槽，使用形態變化越發熟練，轉手間燭陰已化作一把火銃，長端堅利的金屬頭刺出，不待他人反應，他早已消失原地，猶如鬼魅一樣雙腳絞住一名傭兵的脖頸，眼底閃過點點猩紅，喀嚓一下，兩手一掰，輕鬆扭斷那粗壯的鋼鐵粗頸。
轟地一聲，巨蟻顎鉗甩了過來，終暮左腳用力，將破損的人型機器踹飛，傭兵撞在黑蟻腰部，雙雙擊飛數里，深深嵌入牆面，可見用勁之大。
『已生成最佳逃跑路線，前進五百公尺後，將進入地裂谷範圍，重複，前進五百公尺後，將進入地裂谷範圍，請小少爺做好準備。』燭陰說道：『再次重複，地裂谷地形複雜，多為水路，請小少爺做好準備。』
少年藉機躍上磚牆，快速瀏覽八方，巨蟻也紛紛展翅高飛，噁爛的大顎開開合合，俯衝而下，想將他吞吃入腹，終暮眉頭深鎖，火銃再度幻化，一條鋼索脫落掌心，貫穿領頭巨蟻的腦門，地裂谷在蟻群的身後，他必須先擺脫這些怪物的糾纏，否則沒完沒了，變異螞蟻族群壯大，一旦尋到獵物，至死不休。
少年五指成抓樣，利用鋼索從高處滑向谷縫，縱身跳入地裂谷，灰白長髮隨風折舞，他雙手合十擋在頭前，藉此破開空氣阻力，螞蟻不善水路，唯有進入地裂谷才能脫離巨型螞蟻的追逼。
一路向下墜落，終暮騰空側身再度甩出鋼索，金屬掛鈎直接嵌入牆面，借助外力阻礙減緩下降速度，少年翻身轉過幾圈讓鋼索綑綁在腰上，不曾想繩索一接觸到白皙肌膚立刻勒出道道血痕瘀青，他卻像無感一樣放任繩子緊縮，頓時大量鮮豔藍液隨著細繩滴落，他雙腳蹬牆，緩慢降下，直到距離約有一層樓的高度，他將燭陰重新換回手鍊模樣，方便攜帶，撲通一聲，少年一頭栽進底下的大水潭。
水潭周圍全是垂直岩壁，單看水流湍急，應是有連接其他水道，但尚不確定水底下是否有管道或孔洞，可以通往其他地方，他尋了良久，才游到一塊漂浮的大型廢棄物上，不待喘口氣，燭陰又傳來警告：『於三點鐘方向偵測到地谷水蛇，數量正持續增加，水路戰鬥多有不便，請小少爺進行迴避。』
終暮驚覺地瞪向遠處的水面，隱隱約約能看到幾隻比河馬還要粗的水蛇正朝他游過來，速度極快，眨眼之間，一口鮮紅獠牙已映在眼前，少年反應更快，側頭躲過致命攻擊，一頭水蛇並不恐怖，怕的是它們多為成群結夥出沒，和變異巨蟻有過之而無不及，在水中生活習慣的蛇遠比陸地行走的異形來得麻煩，尤其是那對劇毒獠牙，若不是他反應快，下一秒便要交代於此了。
腳下傳來劇烈震盪，他低頭看著，竟有數條水蛇啃食廢棄物，試圖將他搖落下水，可見這群畜生智力不低，此地不宜久留，岩壁上的坑坑洞洞也不斷鑽出細小黑蛇，少年被逼得原地起跳，躍上大塊浮木上，燭陰化作雙刀，原地凌空而起，以上下顛倒的姿勢將雙刀下刺，兩大刀同時扎入蛇目中，左右手朝外一收，唰地橫劈開腦，大蛇應聲而倒，七寸沿著腦門被劈成兩半，涼血噴濺臉頰，少年瞳孔閃過一抹幽暗，襯得金瞳更是豔麗斑斕。
『偵測到疑似出口處，是否進行大規模搜索？』燭陰詢問道，少年不予回應，利用纖薄的身影來回飛跳在漂浮物上，手中刀影閃爍，蛇首一一斬落，原本透徹的水面被鮮紅染粉，濺起多層水花，水中沉浮多條斷首蛇身。
『開啟自動搜索模式，擴張大範圍搜捕，正在分析岩石切割面。』
終暮再一次斬下一頭黑蛇，不禁大喘粗氣，鏖戰許久，他也逐漸感到體力不支，將燭陰重新化作鋼索，隨著機械聲響起瞬間，他一把拋出金屬鉤爪，『搜索到水潭上方岩石牆面有一處凹陷，重複，搜索到水潭上方岩石牆面有一處凹陷，請立即前往探查！』
少年全身伏貼岩面，雙手攀上岩縫，迅速上爬，果然越往上，岩石的碎裂程度越少，大坑上方有一根斷裂的大型水管往下傾斜，早已乾枯的管面因潮濕佈滿青苔污垢，那似乎是唯一的出口，下是水蛇，上是未知領域，少年沒有思考片刻，直直鑽了進去，水管高度足以容納半個成年男子大小，他稍作彎腰，不待停留，燭陰作提燈樣都照亮周遭，管線直通一座下水道區，巨大拱門印入眼簾。
『正在探查區域。』燭陰說道：『下水道中存在多方變異生物與不明機械族群，請小少爺做好準備。』
終暮緊盯著水道泛起的絲絲波紋，那是肉眼無法看見的暗流湧動，冒然下去必會被這群不知名的變異生物分食殆盡，連骨頭渣都不剩，許是察覺到他的猶豫，燭陰繼續道，『已開啟謐和之道，於所經之路設下一枚定點裝置，可獲取周圍一定範圍的所有視野，請選擇裝置外觀。』
這句話有如及時雨，燭陰隨心所化，一把大弓憑空出現，少年拉開弓，點點白光赫然浮空，一根虛實交錯的箭矢搭在弓上，箭端凝聚出一枚小三角，終暮放開左手，風聲一颯，虛矢破風而出，轉瞬即逝，前方接近水道轉角的牆面凹陷下去，定點裝置直嵌入進去，三個角伸出金屬支架，牢牢固定在水泥之中。
左眼喀喀兩聲，三隻小老鼠的身影被拍攝得清清楚楚，連陰角的滲水裂縫也清晰可見，終暮甩出鉤爪，順著繩索落到衍生的平臺上，方一落腳，平臺就因他體重輕微起伏，唰唰一聲，水下冒出一雙雙散發著青光的豎瞳，死死盯著臺上的人兒。
『偵測到水下存在機械物種，請小少爺多加注意。』
終暮點了點頭，在陰暗潮濕的水道中，僅憑左眼的視像投射還是有一定難度，他不停發射箭矢，利用謐和裝置探路，少年觀察入微，前方有一股微風吹拂而來，風速弱到不易察覺，這證明一定有能到通往外界的出口，他拉弓射箭，憑藉微小的亮光自由行走於平臺間，跳躍時常能看見水中閃過紅光，恐怖至極。
箭矢似乎和龐然大物擦身而過，終暮皺起眉頭，不待少年再度射出一箭，沙沙兩聲，似乎有東西來了。
他立刻喚出照明燈，一頭大型毒蛛衝了出來，全身絨毛炸起，不斷流下絲絲黏液，紫水流了一地都是，顎中正在咀嚼著老鼠屍體，吃得啪嚓作響。
『請小少爺避開毒蛛的體液，其族群擅長躲藏伏擊，堅硬的外殼與絨毛上的體液足以麻痹三個成年男性。』
毒蛛埋頭猛撞過來，終暮一個躍身躲過蜘蛛的埋伏，抬起照明燈就是吭啷痛擊大蛛，四角燈座狠狠砸在它的腦門，綠汁瞬噴三尺，力道強勁，直鑲進牆中不等少年站穩腳跟，水中跟著竄出三頭機械鱷魚，一口咬在他的小腿處，好在他閃得即時，堪堪擦過，受了點皮肉傷而已，痛感湧上傳達至腦門，他腳下的鋼筋猛地斷裂，燈光照耀下，一群變異鼠群分佈在各條鋼筋水泥的角落，大口啃咬著水泥封塊。
終暮沒有想到，這群怪物竟然會像有智慧般明確分工，眨眼間照明燈變為雙劍，憑藉過目不忘的記憶與黑暗中更為敏銳的聽力，洞察一切先機，抬手間右手劍砍中一物，卻發出金屬碰撞聲，劍刃滑開了。
少年迅速調整姿態，右腳一踹，老鼠發出吱吱悲鳴，緊接著他跳進水中，精準踏上鱷魚的刺背，鋒利突起的利刺瞬間貫穿腳底，他眼都不眨，不出所料，蜘蛛的八爪也撲了過來，藉此機會，終暮鑽入水中，讓鱷魚和蜘蛛一同糾纏，繼續來回平臺與水下，這可把少年累得夠嗆，沿途雙劍揮舞得虎口震碎了不知道幾次，不知過了多久，他甩開了大量變異種的追擊，總算是看到一抹亮光。
氣喘吁吁的少年逃到筋疲力盡，入目是一座鐘乳石洞，他憑著最後一絲意志，爬到一道能夠藏身的狹窄岩縫之中，再也撐不住，兩手緊握的劍落地，徹底昏厥過去。
啪滋——
沙沙——
布料摩擦與木材碎裂的聲響相互交織，發出細微獨特的響音，沉睡中的少年輕蹙眉，輕哼一聲，從滿是屍山血海的殘酷夢境中逐漸甦醒，和身下感受到的柔軟溫暖不同，夢裡的他彷彿置身世外，古老而莊嚴的教堂中央擺放著一尊女神石像，巨大且看不見面容，終暮看著一名女人低著頭顱虔誠祈禱，這似曾相似的感覺究竟是怎麼回事？
正想靠近看得更為清楚時，他的手卻穿透了少女的肩膀，下一秒，教堂崩塌，一地殘垣斷瓦，模糊血肉填滿長椅上的每條縫隙，女子以十字架的方式兩手釘在了神像上，猶如褻瀆神明的惡靈般雙眼被挖空，胸口插著七把長劍，貫穿肋骨與心臟，女人嘴角詭異上揚，還在樂呵呵低笑著，少年不禁瞳孔緊縮，貌似察覺到他驚恐的神情，女人驟然抬起頭，喊出他的名字：「終暮⋯⋯」
一夢初醒，終暮緊拽著身上陳舊的睡袋，眼底突然閃過一絲迷茫，他本就做好赴死準備了，可現下的狀況令他很是迷茫。
「你醒了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已自動翻譯人族古語。』
甜美的聲音從左側傳來，他先是看向偶爾忽明忽滅特舊式電子螢光燈，視線又移到燈旁的人兒上，少年疑惑地歪了歪頭，少女身穿拾荒傭兵裝束的，一頭白銀色的頭髮顯得很不真實，看起來精明幹練卻又不失可愛神韻的臉龐，乍看之下或許會比認知中的年齡還要大上幾歲，他沒有回答，也沒有拒絕，瞬息間左眼已經倒映出少女的種族身分，確實是人類，這是他第一個遇見的人類，燭陰的警告猛地響徹腦海：『請不要相信任何人類，人類擅長背叛同類與蠶食同族，世上沒有其餘比他們更為貪婪且噁心的生物。』
「你怎麼了？」少女笑著問道，表情溫和地看向發呆的少年，「我在廢土的邊境發現了你，你那時候一絲不掛，又沒有動靜，乍看還以為是人偶，我就自作主張把你撿走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少女遞來水袋，終暮垂眸盯著那個水袋，見他依舊不接，少女二話不說仰頭隔空倒喝一口，看得他頓時百感交集，才塞進他的掌心，繼續說道：「放心吧！沒有毒。」
終暮抬手喝了一口，把水袋還回去，不料忽然被抓住兩手，少女湊到他的臉前，仔細打量一番，讚美道：「你的眼睛真漂亮，就和太陽一樣閃閃發亮呢！」
這動作明顯嚇到了他，少年立馬甩開她的手，眉頭深鎖，若不是看在她人類的身份和不斷散發善意的言行舉止，他早已不耐地離開此地，而不是被動沉默地放任她的行為，少女救了他是不爭的事實，終暮搖了搖頭，不願讓其再次觀察自己的瞳眸，如果他沒有猜錯，最開始那群機械傭兵就是先看見他金黃色的虹瞳才會開槍的。
本想觸碰少年臉頰的指尖落了空，少女愣了半瞬，收回左手邊道歉，「對不起，每個人都有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我沒有顧及到你的感受。」
終暮不解地歪了歪頭，但仍舊沒有轉過去看她，盡量不和這名奇怪的女性人類接觸才是上策，可少女還是不依不饒說道：「忘記自我介紹了！我叫艾莉絲．伊利西恩，可以直接叫我莉莉，你呢？」
少年沒有回答，艾莉絲不過是笑了笑，她算是看出來了，這名漂亮少年的警戒心實在是太重，一時之間絕對不會卸下對她的心裡防備，「既然你不願意告訴我，那我就先叫你小白囉？等你什麼時候願意說為止！」
終暮不可置信，這人怎麽這般自來熟？人類都是這樣的生物嗎？少年又一次眉頭緊皺，明顯對這種狀態感到十分無措，艾莉絲自顧自從包裡掏出一張地圖，指著其中一個點說道：「我們目前在這個位置，接著要往東南方向移動大概一段距離，就能到永恆之森了⋯⋯怎麼了？」
她扭頭正巧和終暮的視線相交，艾莉絲低頭看著地圖，發現少年盯著的是她指尖下的文字，她立即反應過來，「你不識字嗎？」
發覺自己說得太快，艾莉絲暗罵該死，這話太容易傷人自尊，怎麼就脫口而出了？
終暮此時才將目光投向少女，可能是察覺到她的自責，不願她那麼難堪，少年慢慢搖首，跟著將指尖按在那張地圖上面。
艾莉絲明白，這孩子在給她一個台階下，頓時露出一個燦笑，「我來教你寫字吧！」
少年還是不明白，但不妨礙他分辨銀髮少女的個性，熱心助人，但過於愚蠢天真，如此輕易就相信一個來路不明的人，終暮微微點頭，倒沒有拒絕這熱情洋溢的姑娘，艾莉絲彷若受到鼓舞般又一把抓起他的右手，完全忘記方才被甩開的尷尬狀態，燦笑道：「那就多多指教了，小白。」
他再度避開少女流光溢彩的眼眸，不想竟被艾莉絲掰正回來，他的眼睛與淺藍趨近於銀月色的眼眸對視，彼此靠得很近，幾乎鼻尖相碰，呼吸都糾纏在了一起，「你的眼睛果然很漂亮，很像海面上的日落。」
少年的心跳好似跳了下，奇怪的感覺又來了，他不著痕跡地握緊拳頭，向後退去，耳畔不自覺浮起一層薄紅，銀髮少女用手指撐起他的嘴角，接著指尖撫上他的眉間，「開心的時候要微笑，生氣的時候要皺眉。」
終暮對她眨眨眼，先是眉頭一皺，又是唇角勾起，少女見狀，滿意一笑，伸手誇讚道：「做得很好！」
他搭上那隻小手，溫暖且柔軟，艾莉絲將他拉起說道：「抵達永恆森林之前，我們必須穿越廣大的地下城市區，據說那裡有數十萬著被奈米機器控制的屍體⋯⋯」
艾莉絲的話音頓停，終暮看了過去，就看見她忽然用手遮住自己的整張臉，這下惹得他困惑不已，少年掠過她的身邊，抬腳就要往外走，又被一手拉住，一塊毛毯劈頭蓋來，「等等！你還光著身體啊！」
約莫過了半小時，艾莉絲羞紅著臉道歉：「真的很對不起，撿到你的時候，我怕你身上有傷就暫時沒有替你換上衣服，沒想到聊天聊得太起勁，就又忘了。」
其實這也不怪艾莉絲，她撿到的這名少年實在太過漂亮白皙，一頭長髮快遮住了整個身軀，加上窩在睡袋裡，不細看很難發現忘穿衣服，所幸她習慣帶兩套兵裝出門，少年身材纖細不高，正巧能穿，終暮搖首表示無礙，一身穿搭下來，左耳配上艾莉絲替他編織的三條長花辮，竟和艾莉絲有幾分相像，馬尾高綁的束縛感令他不慣地晃了晃腦袋。
「據傳聞，地下城市大量出現類似喪屍大群的存在，而城市的範圍涵蓋了毒氣區，我們無法確認毒霧已經延伸籠罩了多長範圍。」艾莉絲拿著地圖認真說道：「必須穿過該區域返回地面上，再穿過各種戰鬥機甲兵器看守的廢棄工業區，才能回到永恆森林，我們的聚落就位在貧民窟和都會區之間。」
少年聽罷，似有若無地看了滔滔不絕的少女一眼，回應似地點頭。
「我們要完全規避掉毒氣蔓延的範圍，普通人接觸毒霧絕對不能超過五分鐘，否則會被霧中所帶的硫酸腐蝕肌膚，吸入的瘴氣也會造成肺部感染萎縮，直至死亡。」
艾莉絲說罷，抬眼望向少年，終暮自然是沒意見，便搖了搖頭，她笑著又從包裡拿出一個防毒面具，親手替少年戴上，纖細的指尖滑過他冰涼的臉頰，像塊冰似的怎麼也捂不熱，少女說道：「說是這麼說，但還是預防為好。」
終暮緩緩眨眼，不解地伸手點了點艾莉絲，又指著自己的臉，意思最是明顯，如果防毒面具讓他戴了，那艾莉絲怎麼辦？
「我沒關係！可別小看我！」艾莉絲笑容甜美，「我可是從小就在廢棄區玩耍的孩子，小小毒氣不足為懼！」
前言後語矛盾，終暮也不再言語，他尊重艾莉絲的抉擇，這個人類比他想的還要天真與蠢，卻又大膽無畏，人類果真是奇怪的碳基生物。
兩人一同走出山洞，艾莉絲觀察四周，忽然按住左耳說道：「艾蘭，替我掃描分析並提供前往地下城市的最佳路線。」
話音未落，一道藍屏從她的耳擴延伸出來，形成半塊眼鏡，遮住左眼，艾莉絲看了半晌，先關閉屏幕，不忘將身後的人帶到她的後方，才解下腰間纏繞的細繩，繩子連結一個探針樣子的前端，她捏緊一轉，探針分成三瓣，她甩動繩索，飛虎爪懸空轉圈，啪嗒幾聲，艾莉絲用力一拋，利爪立刻勾住岩壁上一處小平臺，「底下有一條隱密的水道能直通地下城，你一定要跟緊我，知道嗎？下水道系統錯綜複雜，我之前常來，早就熟悉裡頭佈局，如果你一不小心走丟了，很大可能就回不來了，一定要小心！」
看得出來，艾莉絲已經把他看做小孩子哄了，終暮無聲點頭，任憑艾莉絲一手攬過腰圈，他乖巧地環抱著少女脖頸，艾莉絲或許是怕他嚇到，還把他的頭往懷裡按下，少年感受著源源不斷流來的暖意和心跳聲，不由地闔上雙眼，兩手不自覺緊了緊，如同大海中沉浮不定的迷失水手終於抓住一塊木板，不能逃生，偏偏忘不了對生的欲望。
艾莉絲特意撫過他柔順光澤的灰髮，早在方才替少年束髮時就好奇，怎麼會有人的頭髮能如此順滑漂亮，沒有一縷乾枯或毛躁，她可惜地收回手，根據短暫的交流，她了解這名少年不喜他人過多觸碰，想是這麼想，她仍舊勾起灰絲末端，悄然截下一根髮絲握於手心。
她後退幾步，用眼丈量兩側距離後，快步助跑，高高一躍而下，受慣性和重力加速的影響，飛虎爪在平臺上迅速劃動，刮出兩條深可見底的勾痕，聽見爪子吭啷顛簸，艾莉絲暗嘖不好，兩個人的重量果然太勉強，就算體重很輕也很難控制這種不定狀態，她加大力度，猛地用力一踏牆面，兩人又一次吊得極高，幾乎要和平臺齊平。
剎那間，鉤爪鬆脫，下方就是萬丈深淵，屬於峽谷的對流陰風陣陣席捲而來，試圖吞噬他們的身影，艾莉絲瞳孔緊縮，放開長繩，任繩爪落入黑暗消失殆盡，一息之後，已然調整好姿勢和行徑軌道，轟地一下，被繩索帶來的拉力甩進了那個水道內，她抱著終暮滾地多圈，艾莉絲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劫後餘生的汗珠從額角落到下巴尖，卻被人抹了去，她低頭一看，少年正靜靜地和她對視，艾莉絲安撫地笑道：「是不是很刺激？」
終暮點點頭。
「改日再帶你玩。」艾莉絲拉著他起身，牽過他的手，繼續叮囑道：「絕對不能跟丟，知道嗎？」
終暮再次點首，主動拉住艾莉絲的衣角，方便少女打探前方動靜，但周身著實黑的可以，伸手不見五指，艾莉絲無奈地問道：「艾蘭，有辦法替我照亮嗎？」
可想而知，左耳傳來沙沙的系統否定音，就在她打算點燃油燈時，身旁亮了，視線看去，是終暮左手提著一盞探照燈，照明效果極佳，四面八方都被照得一清二楚，「這燈哪裡來的？」
少年只管讓她拎著，沒有回答。
「你該不會是⋯⋯」
終暮依舊是沉靜地和她對視，艾莉絲摩挲下巴，思考片刻，忽地道：「許願精靈？」
少年露出標誌性的困惑，歪下腦袋很是不解，艾莉絲解釋道：「許願精靈就是童話書中的角色，它們會藏在湖水之間，只要有人集齊三枚琉璃珠並誠心祈禱，湖中精靈就會現身替那人實現一個願望，因此人們又被稱它們為許願精靈。」
少年撇頭沒有搭理她，緊盯通道深處，左眼覆上一抹細微藍光，粼光流轉間，腦海中浮現燭陰的提示音，『發現不明物體接近中，重複，有不明物體接近中，請小少爺做出備戰準備。』
艾莉絲顯然察覺到他的神情不對，越發嚴肅，也跟著向幽暗處看去，一股吱吱嘎嘎摩擦聲響漸行漸近，終暮本想上前擋在少女身前，不料被艾莉絲搶了先，「後退，有東西來了。」
他似有若無撇了一眼，默然退去後方，艾莉絲於後腰抽出兩把舊式型轉輪手槍，屏氣凝神緊盯著遠方，電光石火之間，砰砰四聲爆炸，少女扣動扳機，毫不猶豫開槍掃射，黑暗中的不明嘶吼響徹天際，刺耳噪音穿透耳膜般令人躁動難忍，終暮舉起燈盞照去，一頭變異的巨型老鼠正橫躺地上抽搐，渾身抖動透露出不對勁的意味，鼠目被一片白霧覆蓋，口吐黑綠不明穢物，有別一般老鼠，這變異鼠上下沒有一點皮毛，取而代之是一塊塊發霉腐爛的屍斑。
野獸痛苦悲鳴不斷，必定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更沒想到地下城市的屍菌已經延伸至此，艾莉絲大嘖說道：「我們快走！」
她將其中一把槍拋給身後少年，猛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馬不停蹄趕路，奔跑途中，終暮不用提醒就將燈光調到最弱，能保證看清腳下，又能確保減少被發現的風險，艾莉絲雖沒有表態，卻對他的機靈敏捷感到新奇和驕傲。
果然如艾莉絲所說，水下系統錯綜複雜，要不是她一直抓著終暮的手，估計少年自個兒必會迷失方向，受困其中，最讓人意外的，除卻最開始的黴菌怪鼠，沿途能聽聞響動和石階上磨蹭過的爬行痕跡，唯獨不見生物所蹤，著實奇怪。
腳步聲迴盪在整個水道內，污水蔓延過腳底，所幸兵靴防水，他們踏上一個接一個平臺，階梯滿是深淺不一的坑洞，拱形設計的牆面滲水嚴重，鋼筋鐵骨因水泥剝落露了大半，艾莉絲時不時停下腳步，打量岔路，但她總能憑藉第六感與判斷力選出正確的方向，極為厲害。
瘋狂來回輾轉，不知繞了多少個轉角，當他們踩上最後一階，一扇破敗不堪的木門豎立眼前，艾莉絲兩眼一亮，笑說道：「終於找到了！」
少女說著，掌心開心地按下門把，微弱光芒照耀在兩人身上，終暮感覺到絲絲帶著腥臭的熱風拂過頰面，和木門一樣殘破腐壞的大廈呈現在前，他穿過小門，站在一處衍生的石臺上，向下俯視，太陽不曾照耀這片地底世界，瘋狂的人類自詡為神，創造了屬於地下的光，巨大的玻璃宛如巨型雞蛋包裹籠罩整個頹敗城市，陽光高掛天空，光輝撒遍全部角落，塵沙勾起嘲弄的笑意，所到之處寸草不生，曾經人類生活過的痕跡不復存在，毫無生氣可言。
「小白，歡迎來到地下城市！」艾莉絲回首說道，人造陽光閃爍其後，她的髮絲隨風飄動，遮住了雙眼，看不清表情，可她唇角勾起的笑意始終掩藏不了，「我們就快到家了。」
兩人拉動綁腰的長繩，攀著山壁緩緩降落，艾莉絲墊底，驟然伸手，在終暮的挑眉下，她自然地展開懷抱示意，少年也沒有駁她的好意，直直跳入她的懷抱，艾莉絲接住落地的少年，還真的是把少年當成了普通的迷路小孩，非常小心翼翼。
艾莉絲踢開腳邊鏽跡斑斑的鐵桶，見終暮仍在打量遠方殘垣斷瓦，她知道少年對很多事情感到陌生，就特別拉出地底城市的歷史解釋道：「兩百年前因為星核爆炸，人類經歷有史以來最慘痛的浩劫，幾乎死了一半的人類，其中為了撲滅大火更是犧牲了七萬人，佈滿粉塵的陸地早已不適合人類居住，部份倖存者遷居天空，造陸而居，那些被留下的不是貧窮者就是被輻射吞噬的殘疾人，以天空作文邊界，上為人族，下為地族，而人族稱地上之人為賤族，這座地下城市作為人類曾經的據點，自然是保留了一部分沒來得及帶走的機械產品。」
終暮收回視線，艾莉絲興奮地繼續說著，「聽說近幾年，天上的人族創造出長有翅膀的新人類，命名天族，如果有機會的話，我還真想見上一次面！」
『偵測到空氣質量指數下跌，正在排查原因。』燭陰匯報道，約莫三秒，『已確認原因，請小少爺注意避開空氣中懸浮的屍箘粒子。』
少年眼神一瞄，看似隨意地扯了她一下，可艾莉絲足足被拖得退後一大步，周圍繞一圈低矮瓦房，無風搖曳，無數雙豎瞳藏在枯木灌叢裡，陰寒青光閃爍不定，正死死盯著他們，氣氛頓顯妖冶詭異。
一座高檯子架在不起眼的街巷，檯前擺放著十來張紅木長椅，伴隨嗩吶吹奏，胡琴悠揚，一場好戲即將開場，美豔佳人穿鳳冠霞帔，粉墨登場，咿咿呀呀，一曲道盡淒涼滄桑，看客們紛紛拍手叫好，鼓掌叫好，歡呼此起彼落，戲子驟然停下動作，頭部一頓一挪，掀開紅蓋頭，呀的一聲，尖銳無比，終暮替艾莉絲捂住雙耳，赫然發現，所有看客也轉過來，正冷冷注視兩人，所有人嘴中都被塞了一枚銅幣，眼中散發青芒。
木檯的空隙陸續竄出數隻腐屍，匍匐在地，渾身長毛，眼冒綠光，似猴似人，長得噁心，嘴裡不斷冒出黏稠涎水，窸窣吐出幾口黑水，向兩人張牙舞爪撲去。
艾莉絲下意識開槍，不曾想都已經射中腦門中心，所有死屍仍然朝他們爬來，就像加了女神祝福似的，子彈卡在肉中，竟爬得飛快，艾莉絲驚呼，「怎麼沒死！」
她護著少年瘋狂後退，啪噠聲在頭頂上傳來，抬頭就看到無數異變蟑螂和老鼠啃斷了繩索，一股毛骨悚然直衝腦袋，這些生物要前後包夾他們，艾莉絲不停找尋出路，正打算強行突破時，再怎麼樣都不能讓身後的孩子受傷，她沒有注意到終暮從頭到尾都在看著她，在看見少女眼底展露的焦慮不安，終暮立即卸下防毒面具，不等艾莉絲發話，直接扣在她臉上，手一拉，強制性幫她戴好面具，不容拒絕，「你要做什麼？」
少年微微搖首，一手握拳向內，另一手曲掌，五指併攏伸直，拳頭輕拍手背兩次，艾莉絲馬上讀懂他的手語表達，少年要保護她，「可是⋯⋯」
終暮牽過她的手，安撫地墊腳拍拍她的腦袋，就像先前少女的動作，艾莉絲雙唇翕動，強壓下心中躁動，終暮比出十根手指頭，一根一根慢慢折下，五指又在嘴邊開闔，意味明顯，要她大聲數十個數，她點頭答應，終暮輕輕遮住她的眼睛，以至於她完全沒有注意到少年眸中煽動的赤紅。
感覺到終暮冰冷的手離開她的眼，艾莉絲站在原地，沒有睜眼，而是大聲喊道：「一！」
少年將探照燈向上拋擲，十指交叉，數十道細如髮絲的薄線從天而降，更有騰地彈射，層層堆疊，交錯排列，織成一張巨大而密實的蛛網，包裹著一切生命跡象。
「二！」
愈掙扎愈難掙脫，銀絲愈纏愈緊，層層堆疊勒進血肉之中，腐屍不痛不癢，厲聲嘶吼，拖著線絲前進不止，斷臂殘肢揮舞，七竅流出不明液體。
「三！」
少年輕盈跳起，優雅落下，他佇立在天羅地網的中心位置，如同一頭寡婦蛛，死死盯著網中的獵物，腳下鋒利的爛爪不時刮過他的腳底，鼻尖斥著一抹熟悉氣味。
「四！」
終暮快速用指尖沾抹浸染絲線的黑水。
「五！」
左眼掃描屍身流淌一地的液體，在燭陰的確認下，的確是汽油。
「六！」
終暮兩手猛地用力空抓，銀絲盡數纏繞聚集在一起，屍群被拖往木檯上，少年騰空翻滾，就在這時，絲線幻化成兩副大刀，他驟然衝入屍群當中，手起刀落，電光火石間，沒有一具死屍完好如初，他落在檯面，腳踩屍首，面容平靜，身上不沾染一點污穢。
「七！」
屍體轉動爛臂正想怒吼，少年手裡哪有什麼雙刀，只有一枚按壓式打火機。
「八！」
他扣下轉輪，放手剎那，星星之火即刻燎原，火舌迅速冒出吞噬周圍所有，包括痛苦狼嚎的屍鬼們，再見少年蹤影，人如鬼魅般早已回到艾莉絲的身邊。
「九！」
終暮仍舊漠然地看待烈火燒之，火光沖天，映照在他的半張面孔，白皙好看的臉蛋和童話書常見的天使並無不同，那雙無機的瞳眸靜看自己的所作所為，宛如古井般，一塊石子丟入潭裡也驚不起小點漣漪的寒冷可怕。
「十。」
艾莉絲睜開眼，僅看到眼前燃火搖曳，終暮乖巧地站在身側，她疑惑問道：「你做了什麼？」
防毒面具下的嗓音低沉，還帶著些許顫抖，終暮依舊沒有給予任何答覆，不過是牽住她的右手趕路，他才是困惑的那方，理由真的重要嗎？
一命還一命罷了，那麼簡單的道理，為什麼人類總喜歡追問原因，很重要嗎？
這一次，換成終暮在前領路，艾莉絲不敢發出聲音，深怕引來不必要的危險，少了少女活潑的話語，途中氣氛顯得嚴肅尷尬，說也奇怪，一路上根本沒有碰上半隻喪屍，本該遍佈走屍的城市此刻消失無蹤，許是終暮放的那把火，將屍群全往懸崖那引了。
少年憑藉著燭陰的指示，避開毒氣渲染的區域，他因身體特殊或許不會有事，但艾莉絲不同，她是人類，頭一次有了奇怪的情緒，令終暮一路眉頭深鎖，不明情感左右動搖著他的抉擇，讓他非常不悅，同時艾莉絲又不再說話緩和，他躁動不已，哐啷一下，突然捶打工廠外的鐵柵欄，凹下大洞，艾莉絲頓時目瞪口呆。
他們徒步穿越市區，正站在廢棄工業區附近的工廠，頭上的太陽一樣高照，始終感受不到一縷溫暖，地底世界的光永遠不落，艾莉絲看了看時間，大概花了有三小時才到工業區，屬實快了，她偷瞄立在門前暴躁易怒的少年，深吸了口氣，「那個⋯⋯」
終暮冷眼看來，她只能訕笑，不知是哪裡惹人不高興了，手邊也沒有糖果可以哄孩子開心，艾莉絲過去想抱抱少年，忽然被他推倒在地。
兩人之間掃過一道激光，要不是終暮推的即時，艾莉絲就被劈成兩半了，少年驀然抬頭，一架狙擊型機甲兵俯臥在廠房頂上，雙方相視，不待反應，毒霧頃刻襲來，三架戰鬥型機甲兵破開廠門，被發現了！
究竟是何時被發現的？終暮跟在艾莉絲後面狂奔逃跑，掃視上方無果，燭陰忽道：『腳下。』
垂眸看去，路上佈滿大小不一的眼珠子，眼白滿是血絲，似乎知道終暮正在看它，眼球劇烈打轉著圈，看上去噁心至極，太多了，一一清除根本沒用，只好強行突破了，可還要顧慮艾莉絲的存在。
他一把撲倒艾麗斯，一枚子彈射過他的耳際，臉頰留下一道血痕，趁著艾莉絲沒看清，終暮不著痕跡地抹掉藍血，無聲地看著少女，奇妙的，艾莉絲竟然讀懂了他的意思，說道：「直接穿過中間最大的廠房，那是最快的路徑。」
終暮起身做勢拉弓，白光赫然懸空，虛實相間的箭矢搭弓上，左手一放，風聲一颯，虛矢破風，轉瞬即逝，定點裝置嵌入外圍牆壁，金屬支架牢牢固定鐵面。
『分析結果顯示，中央廠房內駐守機甲兵統計，總數十三，重複，中央廠房內駐守機甲兵統計，總數十三，是否強行突破？』燭陰說道：『已確認接收資訊，已規劃出最佳突破路線，已釋放信號屏蔽干擾，請小少爺做好準備。』
「我們現在要直接突破嗎？」艾莉絲問道：「也有其他路線可以通往森林。」
終暮搖頭，信號干擾只能維持半分鐘，他有信心帶著少女直線突破，若再繞道，反而對他們最是不利，他強硬扯著少女箭步而行，終暮鑽進被機甲破開的廠門，兩人快步狂奔，十三架機甲停在四周，環境老舊，廢棄的機械設備皆是灰塵，艾莉絲驚訝於機甲兵尚未發出攻擊信號，前方拉住自己的少年到底何方神聖？
終暮一腳踢飛擋道的鐵門，直直帶人穿梭三道防線，即將摸到最後一扇門時，砰！
子彈擦過他的手臂，終暮即刻掩飾傷口，黑暗處紅光乍現，銀光閃逝，眾目睽睽之下，一架機甲兵走了出來，是在頂上的那隻狙擊兵，也是這一耽擱，其餘十三具機甲兵也恢復神智，一窩蜂朝終暮所站的位置湧來。
少年低垂著腦袋，看不清表情，額角青筋暴起，殊不知現在的他處於一個極怒的狀態，手臂流淌的血液因掩藏不及被艾莉絲看見了。
『確認接收需求，即刻生成防禦系統。』燭陰匯報道，『成功生成防禦護盾。』
深紫色的能量牆將他們籠罩其中，終暮臉上陰晴不定，邁步就想往外移動，不料被一把扯住。
「等等！小白！」艾莉絲箍住他的右手，擔憂問道：「你沒事吧？」
終暮甩開她的拉扯，頭也不回跨出紫牆，看似步伐平穩，簡單的轉身離去，落在艾莉絲眼裡卻像是故意逃避，她想追上去，轟地一下整個人被圍牆彈飛回去，艾莉絲慌忙祭出AI，「艾蘭！破解對方的防禦機制！」
她的AI屬於黑客型智能機器，能夠破解大部分上鎖系統與各類程式機制的運作，這也是為何她能孤身出入於廢棄城市的有力靠山，可艾蘭的回答卻直直澆滅了她的希望：『權限不足，無法破解此防禦機制，重複，權限不足，無法破解此防禦機制。』
哐啷——
燭陰啟動防禦措施的瞬間，十三具機甲兵齊一抽刀舞斧攻向能量罩，發出沉悶撞擊聲，攻擊盡數被彈開，機甲不甘示弱持續進攻，又被彈開數次，最前方領頭的進攻兵忽抬手示意停止所有行動，一個銀灰色人影穿過圍牆，紫色虛影擦過他慘白的臉和手腳，終暮放下緊握臂彎的右手，依舊抬不起頭。
唰啦——
喀啦——
所有機甲調動放向，刀尖指向弱小可憐的少年，下一秒，十三把大刀闊斧從他頭頂縱劈而下，頓時塵土飛揚，黃沙漫天飛舞，誰也看不清，模糊身影徹底消失在眾兵之前。
咔⋯⋯咔⋯⋯
奇怪的聲音從頭頂傳出，其中一名機甲兵向上察看，驟然朝上空送出一刀，橫砍下狙擊兵的首顱，終暮不知何時來到了房梁上，像孩子坐在父親雙肩似的，正親暱地挨著狙擊機甲兵，他漆黑的利爪刺穿機甲後腦，抓握著掏出一塊白色晶石，下一秒腳底借力躍身躲過斜劈來的刀刃。
先解決到麻煩的支援兵，一切就簡單多了，終暮像極了起舞翩翩的蝴蝶，遊歷花海之中，舉手投足之間，宛若閑庭信步，黑暗向上漫延至肩胛取代了他的雙手，不斷飛躍敵人包圍圈中，高綁的灰髮因風吹往左右兩邊散開，凌空折起兩道華美的半圓長弧，砲火猛烈轟頂，槍林彈雨下，他是鬼魅魍魎的化身，亦是極樂國度的天使，轉瞬即逝，取人性命。
他跳起攀在一臺機甲背後，任憑機械巨烈甩動，指甲死死鑲入鐵甲，混亂之際，剩餘機兵包了過來，終暮破壞鐵背扯出裡頭胳膊粗的紅色管線，又突然放手落地，落到圈內中心位置，眼看大好機會，一票機兵蜂擁上前，少年看似輕鬆一甩，被他扯出線路的機甲瞬間因慣性與速度甩飛，撞上自己的兩個同伴，砰砰巨響，嵌進牆中剎那爆裂開。
再度翻身向後跳起，速度之快讓第四隻機兵撲了空，他降落在機甲正後方，目光尤為陰騭可怖，雙腳纏繞住它的頸部，喀嚓一下，鋼筋作成的脖子直接被勒得凹陷，終暮操控著倒下方向，腳下狠厲一踹，廢鐵朝衝來的其一飛去，但這架較為聰明，一個上劈斬斷了飛來橫禍，唯獨沒料到死神早已降臨在它的頭上，只聽咔的一聲清脆，頃刻身首異處。
其餘的殘兵沒有一個逃過他的魔爪，終暮追上最後一架妄想逃脫的機甲兵，燭陰自動取消防禦機制，藍光驟縮，化作一把大鐮乍彈回終暮手中。
少年手擒長鐮，動作流暢不失雅味，一腳輕踩機兵的頭頂，單膝跪下，一刀封喉斷首，終暮用手掏出機甲們藏在喉嚨深處的晶石，房頂碎裂的大洞撒下光輝，乳白色光輝照耀下，他一頭灰髮透明，銀光流轉，神情淡漠且清冷，低垂的眼眸無情卻透露著不經意的悲憫，猶如不食人間煙火的神祇降臨塵世，普渡眾生。
艾莉絲愣神地看著一切，怕是一陣風吹來，就會帶走少年的寥落背影，她無視了滿地鐵碎狼藉，高高抬起雙臂，臉上露出熟悉的燦笑，「小白，我們回家吧！」
終暮俯視片刻，暗自嘆口氣，一躍而下，撲進了她的懷抱中，心頭湧上一種奇妙滋味，他不懂，他不明白，或許時間會給予他答案，也說不定⋯⋯
兩日後，少年隨著艾莉絲回到人類聚落，所謂的基地也不過是和工業區相似的地貌景觀，不同的是，四周環繞多條粗細不同的運送油管，以及老舊的運輸系統，機器不停來回移動拖搬重物，由外至內分為三層，平民區、衛星區，以及中央總控局，具有嚴重的階級結構，區域交界處都被一層高牆圍堵，艾莉絲領著他走在平民街道，時不時就有數道充滿惡意與仇恨的視線落到他的身上，雖然不造成傷害，但終暮仍停下腳步，給予回望，入眼多是缺胳膊少腿肚的殘疾人士，瘦弱無力，滿頭白髮，見他看來，眾人紛紛退後幾步，貌似很害怕。
「你別在意，他們不是針對你。」艾莉絲說道：「突然看見外來者，會防備也是正常的。」
終暮收回視線，繼續跟隨艾莉絲走進第二區管理處，艾莉絲在前和接待人員交接說著什麼，他全都沒聽進去，一雙金黃色的眼眸正盯著庭園中高挺的蒼天大樹，陽光雀躍地灑落一地，枝葉茂盛，因風搖曳而生姿，可他的鼻尖卻嗅到了似有若無的腐臭味，難道璀璨的光芒下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故事？
「小白，我要先去繳交星核。」艾莉絲必須先去匯報工作，她掏出一小袋在廢棄工廠收集的晶體，叮囑道：「你在休息室外等我，不要亂跑。」
也不枉費她拉著終暮一起拆卸機甲的辛苦，這袋星核夠他們二人有半年以上不愁吃喝，艾莉絲笑著替少年挽起鬢髮，她知道終暮自己有AI，於是從袋子裡拿出一塊星核，又從一旁書櫃裡抽出一本童話書說道：「無聊了就和AI玩一會，我很快就回來接你。」
終暮手捏著純白晶石，燭陰分析說道：『檢驗結果匯報，此晶體帶有不穩定射線劑量，推測變異時期為五百年或更久之前，存活於太陽黑子活躍時期，因星球磁場變化與大氣環流影響，外來殞石受到吸引大量墜落大陸，古老礦物鋯石元素和殞石所外洩的輻射產生結合，導致變異晶體大量繁殖。』
終暮沒有回應燭陰，反倒是看著艾莉絲逐漸遠去的背影，再度低頭翻閱著童話書，他看不懂文字，但憑圖案大概猜得出書中內容，樹下的狐狸靜靜等待著某人的歸來，從日出到黑夜，從盛夏到寒冬，他沒有看到結尾，便將書籍放回原處，就算不去招惹是非，也會有人招惹他。
「你就是副團長大人帶回來的變數？」
終暮雙手插兜，不予理會，眼睛專注地數著櫃上的書，男人被他無視的態度激起怒意，箭步上前就抓住少年的衣襟，「你這是什麼態度？」
「維斯特，別對小孩子發脾氣，看你都把人嚇得不敢出聲了。」三兩結伴的人群都被男人的嗓音吵到，紛紛從房內探頭勸道：「話說這小鬼是誰啊？沒見過的生面孔。」
連維斯特旁邊的女人也跟著說道：「是啊！維斯特，這孩子可是副團長親自帶回來的，要是有一點磕磕碰碰，就要你吃不完兜著走了！」
這番話直接激怒了維斯特，終暮冷冷掃過周圈，不知何時圍滿了人，各個臉上都是意猶未盡的笑意，他總算看明白了，這些人是故意的，抓著他不放的男人明顯是被當作出頭鳥，可維斯特卻沒有發現，比起外面危險的動物和機器怪物，心地險惡的人類才是真正最可怕惡魔。
「維斯特，你別忘了，私刑是禁忌。」
不少人站出來提醒喊道：「在管控區不能打啊！」
維斯特秒懂意思，立刻換上善意的微笑，一手甩下終暮，少年重重跌落在地，「小鬼，跟我來。」
終暮盯著他半晌，眨了眨眼，起身拍拍膝蓋，坐回長椅上，絲毫不打算給維斯特面子，氣得維斯特好不容易掛起的笑意又一次猙獰可怖，「你不走，我們可不能保證艾莉絲的安全。」
少年這才把目光投向男人，他不懂這人到底想做什麼，故意和他過不去似的，終暮闔目，任由維斯特拎緊後領，強迫性地離開走廊長椅。
一路靜寂，維斯特抓著他來到空曠的一處廠房，狠狠將他扔到地上，維斯特說道：「既然都是男人，就來一場生死戰吧！」
維斯特本就看艾莉絲不爽許久，現兒有了空隙能報兩年前的仇恨，他自然是興奮不已，迫不及待看到艾莉絲痛哭自責的表情了，偵查副團長的位置本該是他的，要不是那個女人，他還會是一個小小的分隊長嗎！
「上啊！維斯特！」
「打起來！打起來！」
「我把家當都壓你了，維斯特，你要是輸了，我一定宰了你！」
所有人歡呼鼓掌，拍手叫好，維斯特拔出腰間大刀，牛一樣埋頭衝刺，一刀劈蓋少年的頭顱，終暮雙目閉合，躍身凌空轉圈，男人視線緊隨他的身影，脖頸驀然一涼，他忙地一摸，竟摸到了鮮紅濕意，他瞪大眼睛，心頭忽湧上一股恐懼，再度看向落地站穩，手中正握著一把武士長刀的少年，男人赫然驚覺這名被他輕視的年輕人非同尋常，沒人知道長刀從何而來，也沒人看見少年如何出手。
終暮緩慢睜開眼，一滴血珠順著刀刃落地，他甩動太刀，刃上血未乾，斜陽草樹輝，整把刀便被他隨手插入土中，這時眾人才看清楚他的刀足足有七尺之高，加上柄身都比少年還高出一顆頭，究竟該怎麼揮舞才能快速讓人見血？
少年歪著腦袋，似乎在詢問一句——「還要繼續嗎？」
「維斯特，打不贏就別逞英雄了！」
「是啊！你現在認輸，頂多被我們笑半年，如果真打輸這小傢伙，是要被笑一輩子的！」
「閉嘴！」維斯特一時腦羞，怒吼道：「老子會輸給一個黃毛小鬼？別開玩笑了！」
一吼完，維斯特高舉大刀就往前衝去，也不待少年反應拔刀，他不相信自己會輸給一個小鬼頭，終暮暗嘆口氣，被動地接下無謂的挑戰，將當作打發時間，反正艾莉絲也還沒回來。
「得手了！」維斯特近身對著終暮腦門就是大刀劈砍，勢必要讓少年死無可醫，從懼怕脫身的他興奮大喊道：「我要劈死你！」
「維斯特！快收手！」
「住手！維斯特，你真想殺了他嗎？」
「維斯特！」
旁人一驚，阻止不及，恍惚之間，維斯特看見了少年的瞳眸變成一豎，他就像是被毒蛇猛獸盯上的可憐獵物，陣陣涼意襲捲鋪蓋全身，快逃！快逃！腦中的警鈴大作，不停歇地提醒他逃跑，出於本能反應，他驟然收手後撤三尺，少年仍佇立原地，無動於衷，這轉折看得所有人摸不著頭緒，先是沉默半晌，接著議論紛紛，小聲問道：「這是怎麼了？我們說收就收了，平時也沒那麼聽話啊？」
「這維斯特怎麼看起來全身緊繃？」
這一提醒，所有人都往維斯特方向看去，只見維斯特雙臂肌肉隆起，虯筋明顯，如同發力抗拒著少年的靠近，「那小鬼又不是什麼吃人怪物，他是腦袋被門夾到嗎？」
少年就站在那邊，等待獵物自動上鉤，維斯特搞不明白莫名的恐怖情緒是打哪來的，但口出狂言，豈能收回？維斯特一個箭步撲去，兩人又一次拉近彼此距離，在刀尖即將撞上他的門面瞬間，終暮微微側身使刀撲了空，維斯特被慣性拉出小段身板，一息時間調動勁道，調轉朝面再度揮刀，不想少年正一腳踩在他的大刀之上，他卻沒有發現。
終暮後躍而起，一聲輕喀，順勢以頭下腳上的姿勢拔出七尺大太刀，不料維斯特又一次轉向，他直接吃下維斯特的側面斬擊，轟一聲，將少年狠狠撞飛出去，後背嵌入柱體柱體，牆面應聲龜裂，少年摔地不起。
維斯特見狀，哈哈大笑，啐了口唾沫，「真弱，就憑你，也配給艾莉絲作護衛？要不是你長得漂亮，誰會願意收留你？」
「維斯特，別說了！」其中的圍觀人士看不下去，出聲制止，「他還是個孩子。」
「孩子又怎麼了？在這個人吃人的社會，難保這小鬼就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鬼東西。」維斯特說得難聽，又將矛頭對準終暮，「看你長得漂亮，能活到現在，肯定也是不能見人的勾當貨色！你跟著艾莉絲也沒什麼用，不如跟了我，只要躺在床上供爺爺我享受一下，老子我保你吃喝不⋯⋯」
啪！
清脆悅耳的巴掌聲響徹耳際，迴盪大廳，維斯特被打得偏過頭，約莫五秒才緩慢轉回來，艾莉絲高抬著手，眼底充斥著沖天怒火，她說道：「維斯特，才多久沒見，就退化成只會亂吠的野狗了？」
「你說什麼？」維斯特額角青筋暴漲，「艾莉絲，你有膽再說一次。」
「連人話都聽不懂了嗎？」艾莉絲冷聲說道：「說你是狗，我都覺得對不起狗了。」
「只不過是一個副團長就這麼囂張，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也就是個兩腳敞開供人玩的貨⋯⋯」
砰咚！
維斯特一句話尚未說完，突然整個人被踹飛出去，激起一團塵土飛揚，長刀拖曳地面所發出的刺耳信號刺入眾人耳中，終暮不帶停留地掠過艾莉絲身旁，主動把戰場拉離了艾莉絲周圍，他舉刀至腰，刃面朝下，做出反擊的起步架勢，維斯特兩眼如炬，衝出塵霧重劈下來，少年向上橫扛，順著刀身吭啷下滑，他俯身湊近男人的腰部，猛然又踢出一腳，縱掃下盤。
維斯特沒站穩腳跟，被他踢出空隙，終暮轉動手柄，刀尖直面維斯特面門，卻沒有上砍，而是以刀背力斬男人的下膝，鈍面砍在人體本不該落下痕跡，可終暮的一擊卻深深烙印出一條深可見骨的傷，血紅如注。
少年收回攻勢，重擺架姿，劍舉至和臉同高，尖端向前，維斯特被廢掉左腿，忿怒至極的他揮刀刺出一擊，直奔終暮眉間，少年也隨之刺擊。
大太刀因長度先一步抵達維斯特的眼前，維斯特笑得猙獰，偏頭躲開刀刃，忽地扯住少年的手腕，因終暮是雙手握刀，被這樣一抓，避無可避，好看的臉直往大刀上撲去，出乎預料之外，少年雙腳赫然出現，死死纏住維斯特的手臂，終暮後彎折身躲過致命一擊，分手緊箍男人手臂，驟地下折，頃刻間男人鬼哭狼嚎，嘶啞地甩開少年，右臂呈現扭曲不合理的變形狀態，顯然是折斷了。
那股熟悉的吃人注視感頓時傳來，維斯特害怕地顫抖著抬頭仰望，少年的瞳色不知何時化作金黃，豎瞳一刻不動地凝視著他，彷彿在說——「玩膩了。」
眨眼瞬息，少年反握太刀近身，天花板的燈泡突閃爍不定，忽明忽暗的矮小倒影猛地烙印在維斯特眼中，嚇得男人大氣不敢喘，右手托腕，以劍柄痛擊維斯特顏面，一下接著一下，維斯特被敲得雙目腫漲，瘀青遍佈，鼻管直流新血，終暮側身飛踢，一腳踩在他的額角，只聽又是轟聲，維斯特不知第幾次被踢飛出去，眾人跟著屏氣不敢說話。
終暮拖著刀所發出的顛簸吭啷音環繞在他的腦海，維斯特終於惶恐地跪地求饒：「不要殺我！求求你，不要殺我！」
褲腿之間流出腥臭的味道，無比難聞，可惜那把武士刀已然架到了他的動脈處，終暮宛如古代劊子手，站後俯視著男人，左手伸直，由上往下揮砍就快動作時，有人阻止了他。
「小白，別弄髒自己的手。」艾莉絲拿沾了水的毛巾過來，輕柔替少年擦拭沾滿灰塵的臉，「這種垃圾會有人幫忙分類，你們說，是吧？」
艾莉絲看着聚集看熱鬧的人群，站在最靠前的男人點首，「已經聯絡兵團長了。」
終暮倒握柄部，維斯特吃痛一聲徹底昏厥倒地，原來是他痛擊了維斯特的後頸，少年倒是沒什麼非得殺人的理由，便由著艾莉絲處理，大太刀幻化成光點，逐漸消散空中，燭陰恢復成流蘇樣式掛在腰邊，少年被艾莉絲禁錮手腕，強硬來回一間房內，艾莉絲憤怒地抬起手。
啪——
本該落到終暮臉上的巴掌，此時落到了艾莉絲臉上，少年瞳孔微縮，不解地呆望著，艾莉絲俯身一把攬過他的肩膀，抱歉道：「我不應該把你留在那的，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你很強，但你不應該承受這些不公平的待遇，你只是個孩子，對不起，我真的沒想到，對不起⋯⋯」
良久，終暮把小手搭上艾莉絲的後背，輕拍安撫著她的情緒，少年雙唇翕動，一陣清脆鳥鳴從口中傳來，落入少女耳裡，艾莉絲吃驚拉開兩人距離，「你會說話了？」
終暮搖頭，他只是想讓少女開心，下意識發出聲響，他記得，艾莉絲每時每刻都會仰望天空，陶醉地凝聽森林的歌聲，特別是蟲鳴鳥叫，艾莉絲愣怔了下，露出熟悉的笑顏，「謝謝你，小白。」
時光流逝有如白馬過隙，不知不覺他們在基地休整了大半個月，礙於最開始終暮豎立的可怕形象，幾乎基地的人見到他全是繞道走，沒人想來觸霉頭，倒也省了很多麻煩。
夜晚時分，星子燦爛，艾莉絲早已睡去，終暮緩緩從床上坐起，窗邊立著一隻漆黑渡鴉，眼帶綠光，在銀輝映照下詭異多變，艾莉絲的房間恰巧正對庭院的大樹，少年推開窗戶，一躍而下，渡鴉盤旋於樹頂而不鳴。
終暮腳先觸地，頃刻翻滾減輕重力帶來的衝擊，穩定身體後才抬頭看著樹下的人。
「身手不錯。」來人誇讚道：「不愧是艾莉絲帶回來的小鬼。」
少年挪動腳步，借助月光，總算看清來人的真面目，金髮碧眼的女性勾起嘴角，有趣地托著下巴打量他，女人的半張臉留下不可磨滅的傷疤，應是火燒所造成的毀容，不難看出之前的面容是多麼豔麗可人。
「我是這座基地的總負責人，你可以稱我為弈夫人。」女人說道：「你不是人類。」
一語道破，終暮頷首，沒有隱瞞，不如說沒必要，前方的女人被一股濃厚的腥臭氣息籠罩，揮之不去的腐臭充斥他的鼻腔，這座基地的總負責人同樣不是人類。
「我是人類喔！」看出少年的想法，奕夫人笑著說道：「當實驗體暸解感情，便會比人類更像人類，小寶寶，你才出生沒有多久，自然會不明白我的意思。」
奕夫人拿出一封未開封的信，「你在找人嗎？」
終暮攤開手，先是指著她，再指著自己——「你想要什麼？」
「那個男人還活著，他正藏身在城市上方。」奕夫人指著上空，「他像隻老鼠一樣正藏在空中堡壘區的某個深處，而我要的，是他手中的基因樣本。」
終暮隨之抬頭，渡鴉依舊飛翔於天際，無憂無慮，這女人在打什麼算盤，他也懶思考，在這漫無目的的情況下，他別無選擇。
「運輸船會在每個月初抵達港口，選擇權在你手上。」奕夫人說完便消失原地，留下信封和一句，「祝你好運，小寶寶。」
少年持續仰望星空，短短幾日，他見過危險暴力的幫派組織，遇過假冒為善的警備團，借艾莉絲的口，他也明白平民區居住的人類之所以瘦弱不堪，只因感染了星塵症，為了與天上人族交易，地族大量開採星核，導致輻射外洩，體內吸收超標射線而發生變異，艾莉絲竭盡所能幫助平民區的困苦孤兒，沒日沒夜地外出任務，若他現在提出離開，艾莉絲必然不肯接受。
離開人類防守的範圍，外面仍然充斥著無數危機，終暮第一次感受到迷茫，蒼樹之下，他是如此渺小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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