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用咖啡嗎?」
我在便利商店結帳櫃檯愣住,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店員把我認成誰了,我從沒有來過這家店,我甚至沒有來過這個城鎮。我只是因為站名朗朗上口,才選擇在這裡下火車。
我因為某些原因離家,決定找一個地方展開新生活。
這個城鎮名字好聽,風景優美,人也親切,只有一個地方怪怪的。
我去麵店吃午餐,還在研究菜單時,老闆娘就端上豆干小菜,微笑說好久沒來了。
走在路上的時候,有輛車搖下車窗,駕駛對我揮手大喊Kevin,但我根本不叫Kevin。
半小時後,我又聽見有人喊我Kevin,這次是一個朝我奔來的陌生女人。她撲進我懷中,臉上都是淚水。我沒有推開她,我從沒見過這麼美的女人。
女人叫安。她問了我許多問題,我都無法回答,但她卻自己找了解釋,她說我一定是山難創傷太深,失去了記憶。
我從安口中慢慢拼湊出來龍去脈。她的老公Kevin一年前登山失蹤,她雇了許多專家上山找人,卻都沒有結果。正當她打算放棄的時候,我就出現了。
安帶我回家,我一看到牆上的婚紗照就明白了,Kevin長得跟我一模一樣,不可思議地相像。
安讓我戴Kevin的名錶,聽Kevin的百萬音響,開Kevin的跑車,希望能喚起我的記憶。我當然什麼都想不起來,但我不再堅持她認錯人了。
我接受安的故事,我因為山難創傷失憶,我是她的老公,我是這個家的主人,我是Kevin。
原本我離家就是為了拋棄過去,開啟新的生活,上帝似乎聽到我的願望,真的給了我一個嶄新人生。
我成為Kevin,五間連鎖餐廳的老闆,一個擁有豪宅名車和漂亮妻子的成功男人。
我彷彿活在天堂,日日過著夢想中的生活。我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幸福,也從來沒有這麼害怕。
我怕有天這一切會煙消雲散,我怕真正的Kevin會回來。
我不顧安反對,開始一個人登山。我像是著魔般三天兩頭就往山裡去,我沒辦法控制我自己,我必須要親眼確認,我要找到Kevin的屍體,才能將我從恐懼的惡夢中解放出來。
我因為登山疏遠了安,我們的感情出現裂痕。餐廳的擴店計畫我也都擺爛,投資人的抱怨越來越多。但我相信這些都只是暫時的,只要找到Kevin,我就可以回來專心當Kevin,搞定這些鳥事。
我花了十三個月,幾乎把整座山都走遍了,卻什麼也沒找到。
有天我終於受夠了,提早下山,走進家門卻聽見奇怪的聲響。我打開臥室,看見安和一個男人裸體交纏,整張床都在震動。
幸福徹底瓦解了。安搬了出去,離婚協議書和餐廳貸款違約文件一起寄來,房屋被強制抵押,我流落街頭,瞬間失去了一切,跌入最深最黑的地獄。
我坐上火車,不知道要去哪裡,等我發現的時候,我已經走出車站,走在家鄉的馬路上。
我離開家鄉的時候,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再回來。當年我一邊在夜市賣羊肉湯,一邊照顧生病的妻子,每天睡不到三個小時,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好幾次都想自我了結。
不知為何,過去我天天嫌棄妻子,現在竟然無比想念她。我想念她說話溫柔,笑聲甜美,最重要的是,她從沒有背著我偷人。
我發現家鄉變了許多,高樓蓋起來了,許多店都沒見過。我走進一家氣派餐廳,點了最便宜的料理,打算吃飽再回家。等待上菜的時候,隔壁桌大媽的談話聲傳入我耳中。
她們說這家餐廳原本只是夜市一個沒人光顧的羊肉湯攤位,態度很差的老闆有天不知為何消失,只靠生病的老婆苦撐。結果有天老闆回來了,卻像變了一個人,不僅做事認真態度親切,料理也變好吃了。傳說老闆消失那段時間出了意外,整個人失憶,性格才會一百八十度轉變。
「妳看,那就是老闆和老闆娘。」大媽說。
我不敢相信,一個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正和我的妻子有說有笑,摟摟抱抱。
我發現妻子容光煥發,病似乎養好了,看起來美極了。我的心噗通噗通跳得好快,好像又回到十八歲跟她告白的那一天。
我很快戴上口罩,結帳離開。
我終於明白了,明白為何我把整座山都翻遍也找不到Kevin,因為Kevin一直都在這裡。他陰錯陽差取代了我,就像我當初取代了他一樣。
我去大賣場購買繩索、汽油和刀,來到餐廳旁的暗巷中等待,等待Kevin落單的時刻。
每個人都該有第二次機會,這次我保證不會再搞砸了。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JLd4A33pH
◎ 這篇的開頭是我前幾天在小七的真實體驗,當下心中真的一百個黑人問號,離開後不禁開始想像,會不會有個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是這家小七的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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