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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握溫水瓶，把它貼到冰冷的臉頰上。我卻把手伸向篝火，溫暖著快要凍至麻木的雙手。
拂曉時份的野外，水氣濃密，明暗的末梢與開端之間，滲入骨髓般的格外陰冷。
「我覺得現在人實在太不像話，只顧低頭玩手機，其實根本沒把人當作人看待。」她突然開口說。
「你這話怎麼說？」我略微錯愕神情說道。
「本來啊，人與人之間的溝通就很不容易。大世界中的微小城市裡，還能相遇結緣的機會本來就很渺茫，對嗎？」
「現在的男生啊，對女生都是各種嫌棄。他們只想找個身材火辣、臉蛋漂亮又溫柔賢惠的女生當女友，本來那就很不切實際的好嗎？女生們努力打扮、百般鍛練，過著跟男生們一樣的生活，一樣要照顧家人，一樣要忙碌工作，還要照顧自己，女生可是要比男生付出的更多。你試想想，難道這樣的女生會選個甚麼也不懂，不會思考，也不曉得自己究竟要怎麼活的空殻嗎？」
我征了一征，她突然拋下這麼沉重的話題來，一時三刻我也不曉得該怎麼回應才好。
「男女之間嘛，問題可大了。在一段關系裡，女生如果只找個空殻為伴，就只能渡過如空殻般虛空的下半生，你會甘心嗎？連最基本且重要的溝通也做不到的男生來說，誰會想跟這種人渡過大半輩子，還得要付託終生？要跟這種人多待一秒鐘我也會覺得痛苦，那還談何交往？」她說。
我猶豫的點頭回應道。「不管男或女，還是有人會為找個願意替自己買單負責的人就算，男的會找個女孩當媽，而女的就想找個男孩付帳，那實在是有夠殘酷又現實。」
她雙眼閃著光地盯著我看，然後便吃吃地笑起來。「沒錯沒錯，他們真是一堆混帳的糞東西！」
她的笑聲截破剛才尷尬的氣氛，我也鬆了一口氣，憋不住跟她一塊地笑起來。
「還有，那些混蛋根本連目標都沒有，也沒有任何志向，只是讓空空的腦袋在網上隨意打嘴炮，自以為掃掃手機便得知天下事，自命清高又自以為是，說白了其實甚麼都沒有幹過，且甚麼都不懂。」
「生活一塌糊塗，只會睡覺、上班、偷懶、吃飯和拉屎的人形有機生物。他們根本不知道何為活著，那又談何生活，更惶論自己想要、想做的事？他們根本甚麼也不想做，也不會做。」
她有點意猶未盡，興沖沖繼續說下去。「還有還有，那些混蛋整天想著找個像謎片或AI Model般的女友，那真是開甚麼玩笑！怎麼麼會找得到？用AI造出來的原因，不就是因為根本不存在好嗎？就算千萬分一機會讓你遇上這麼一個女孩，你想她會怎麼選？那些懶散無能的傢伙憑甚麼能奪得美人芳心？」
「假設那些男生都是『高富帥』好吧，你知道『高富帥』的特質是甚麼嗎？」她問。
「不知道，我沒遇過『高富帥』，『高大上』的也沒有。」我回答。
「你當然不會認識，因為那些只是個空殻罷了。」她還在喋喋不休道。「你想想就會懂的，那些『高富帥』或『白富美』，並不是因為他們做過甚麼，而是他們生來就是。不曾動過腦想方設法，也不需艱辛努力便已擁有。不需為了成為『高富帥』『白富美』而去做任何事，那還有甚麼動機去試錯，去達成更優秀的自己？還有意願想去理解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人？還有機會學習與人溝通體諒？讀書可不會教你如何做人的。而韓劇裡的那些『高富帥』小白臉，『白富美』『傻白甜』的美女們，只會在電視機裡出現而已，大多都是騙局，別再心存幻想好了。」
「的而且確。」理解了她話裡的邏輯後，我便點頭表示對她的欽佩。
她仍把面頰貼住溫水瓶，視線卻從火堆別過去，背著我遙望黑暗的彼方，那是將要日出的方向。「最無奈的，讓你終於遇上那個能溝通會思考的人時，卻發現根本不適合。時間花了，心思也耗了，那我究竟要怎麼辦？無論如何內心糾結也沒有用，不適合就是不適合，到頭來不只有『砍掉重練』嗎？」她頓後又轉頭盯著我看。「就像過去的我們一樣。」
我略微歎惜又無言以對。
「當然，我並不怪責你，不適合並不是誰的錯，就只是不適合而已。況且，我只是想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罷了。要不是認真的相處過，又怎麼曉得誰才是比較合適？尤其情感的事，沒試錯並不會知道，需要親身體會才會懂的。」說罷她把手上的厚外衣也穿上，繼續捲縮著身體緊靠篝火取暖。
破曉還沒有到來，太陽從地平線下徐徐上昇。天空從幽暗慢慢轉變為靛藍色彩，這時候的山野間是最寒冷的。我沉默無語，只能在篝火裡添加了新柴，觀看火焰將柴枝逐漸吞噬下去。
「我得承認，並非是找借口，男生確是比較晚熟，就算已有過交往經驗也好，說到底還是以後才認真考慮該怎麼跟女生相交。直至目前，我仍在探索這個課題，卻還是沒有答案。」我坦言地說。
「就算是我，雖然也認真想過跟你一起生活下去，卻還是一直處於試錯階段。足足花了七年時間，我才曉得跟你在一起並非我心裡所求，那並非我想要的生活。」她頓道。「或許以後你我會改變，變得更適合對方也說不定，但誰知道呢？雖然我們以前也曾大概談論過這回事。」
「有嗎？我怎麼想不起來？」我驚訝地反問。
「就是嘛！當時我就想，或許你根本沒聽懂我想要說甚麼。」她深深地嘆了口氣。「年輕時，我們都喜歡不懂裝懂，懂的就以為別人都懂，最後以為無聲勝有聲是最好，卻只是甚麼都沒有說。未有好好溝通，那又何來相處？沒有磨合又何來默契？」
半响她又說。「坦言，當時的你也是個空殻而已，不過，你並不帥也不富，只算個子稍為高一點的空殻！」說罷，她便弓身賊笑起來。
看著她的狂笑，我只能心裡叫苦又無可奈何。「我也不覺得是誰的錯，大概只是男生和女生的時間不同，兩者身處的時間線完全不一樣。」
朝霧還很濃重，只要被陽光照遍後便會隨之消散，今天將會是個非常適合看朝霞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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