濁心萬生 - ⟣ 壹 .凡塵珠玉落-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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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她記事拜入百花谷以來，她便知道自已師父雖然是百花谷神醫，曾經風華絕代劍尊-蘭煜暉的大弟子。但有個人，卻比她更早地陪在師傅身邊，同他走過無數個春夏秋冬，走過山海百川、人間燈火。

師傅化神萬年，遲遲不飛昇。從她少女時到如今嫁作他人妻，師傅依舊沒有飛昇。

明眼人都看的出來，那具身軀已是油燈枯盡。

當霓梟還是個乳臭味乾的小屁孩時，她曾偷偷摸摸，希望那個人告訴自己，師傅為何化神萬年不飛昇，卻只得到師傅出現在她背後一記爆栗，然後說是要抽查她每日例行，兩師徒就在大殿上演你追我跑了起來。

而那個人，始終沒有動靜，只是抱手靠在朱紅柱上，眼裡含著不明顯笑意，遠遠看著他們師徒。

不一樣的，師叔看師傅的眼神，和看她的、又或是後來入谷的黎燕華都不一樣的。

「師叔、師叔，為什麼你只對師父笑呢？」小小霓梟努力仰著頭，才觸及男人眼底。

他實在是太高大了，師父說的對，就如谷前山關那棵老楓樹一樣，回過神來，才發覺不知不覺已經如此茁壯、沉穩。

「都說了不用叫我師叔、霓霓。」男人頗有些無奈。

距離他化形穩定，也不過是這幾年間的事，要說他和霓梟初見時，他也才剛剛化形，和這小女孩差不多年齡。只不過他靈識開的早，修為增進的速度又同常人不同，所以眨眼間，小女孩才剛剛要長成少女，他就已是成年之姿。

然而這些彎彎繞繞霓梟不懂，她只偏著頭，想了會兒後，語出驚人。

「喔——那、師娘？」

「噗！！！！」不遠處剛剛坐下，愈要喝茶的蘭煜暉，奈何聽力太好，一口好茶全餵給了地板，「瞎說什麼呢，霓霓啊！妳這又是哪裡學來的！？」

蘭煜暉快步向這邊走過來，抬手就是一手一邊臉頰，直捏的小孩哀哀叫。

「嗚嗚、師父！師父！別捏啦！好痛呀…嗚嗚嗚！」

「妳今天例課倒是完成了？還有空關心為師起……」

還未等蘭煜暉下半句，霓梟雙眼一閉，頭一歪，聲音直接大起來，打斷她師父。

「呀~師叔你幫幫霓霓！師父好兇的呀，霓霓只是好奇，霓霓不是故意的…嗚嗚！」

末了還偷偷睜開一隻眼，看了看那男人。

「……」蘭煜暉默然，覺得太陽穴一抽一抽的。

「暉，別這樣。」男人眨眨眼，眼底有淺淺笑意。

「…你這又是站的哪邊？」蘭煜暉放下雙手，改插起腰、他審視般瞇起眼。

男人面不改色，眼底笑意更甚，「你。」

「那你還慣著這丫頭！！」

「我只是怕你等等又心軟不捨。」男人溫聲回道。

這一說，不只是蘭煜暉手上要往孩子臉上打那氣勢消了大半，他臉也紅了大半。

重回自由的霓梟趁兩人相互＂深情＂對視時，趕緊跑開。

直到回主峰要靜坐時，遇見探頭探腦的小師弟黎燕華，只見對方好奇看向遠處師父、師叔，隨口問了句。

「師父他們這又是幹啥啊，大早上的這麼激情？」

不知前因後果的黎燕華，看看那邊，又看看霓梟，一副看熱鬧問。

「哀呀~我也不知道啊~你說師父他老人家就總是悲傷春秋的，要師叔抱抱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霓梟一雙眼純淨，張口就是造謠，整個帶跑小師弟，可謂是百花谷壞榜樣榜首。

若是遠處那蘭煜暉此時過來聽見，怕不是要關她禁閉。

唉！趕緊溜了溜了~

霓梟舌頭一吐，抬腳就馬不停蹄，後天就是她要出發去北境下山歷練的日子了。

等回過神來，竹林小道間，只留下一頭霧水的小師弟，霓梟一會就跑的沒影了。

「欸……不是…所以妳沒說師父現在心情是好還是壞呀師姊！！！」

正準備報告任務的黎燕華一臉爾康，對著方才還站著大活人的方向大喊。

可謂氣急敗壞，師姊又下一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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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孩子是又想幹嘛？」蘭煜暉問。

「他問我為什麼總對你笑，你覺得呢、暉？」男人偏了偏頭，不懷好意回。

「……哼。臭小鬼毛都沒長齊，倒是八卦的很，怎麼就不見她平時有這麼孝順！」

「霓霓就是好奇了點，也沒什麼冒犯。」

男人想到小孩總是和蘭煜暉對著幹，儼然就是另一個小蘭煜暉的場景，他不禁失笑。

「笑什麼！」

「沒什麼。」

嘴上這麼說，但男人望向蘭煜暉時，臉上笑意還是止不住。

蘭煜暉抓狂，「啊啊，怎麼一個兩個都這樣…！！」

「哈哈哈哈哈哈！」

談話間，兩人已經轉移陣地，齊齊落座於偏殿一處臨水閣樓，面前茶案上懸著小紫砂壺，正溫煮著新茶。

男人走在蘭煜暉身後，他見面前蘭煜暉落座，他也跟著在另一邊落座。

沉默蔓延開，卻不是因為尷尬或是無話可說，而是一種說好的默契。蘭煜暉抬手挽起袖子，正往小紫砂壺內加入龍膽，而一邊男人則單手撐著臉，專注看他動作。

男人想起小孩的發問，目光跟著移動到蘭煜暉那張艷冶的臉上，即便是修道多年，修真之人特有的清冷氣息，也沒能蓋過那份獨特美麗，反而是已一種若有似無的空靈感融合。

從前或是現在，稱作風華絕代。

他並非總是對著蘭煜暉笑。更多時候，他總是像現在這樣注視著他，安靜的、遙遠的、不著痕跡的，在他周圍，目光肆意生長，爬滿他全身。

如果這時旁邊有人的話，會看見他目光中有瘋狂和執念，以及深不見底的愛戀。

這樣的人，他要怎麼不發自內心，在第一眼見到他，笑展露笑意呢？

因為從他們的一天相遇起，他便深深被他所吸引，美麗的破碎卻又強大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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