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辦公桌前,望著手上新拿來的病歷,眉頭緊緊地皺成一團。
我今年 31歲,是一個私人的臨床心理諮商師,我不敢說自己是個專業人士,但比某些嘴上老是專業專業不停地,連自己職業是什麼都不清楚的笨蛋來說,我至少是有著執照的。
至於是什麼破事讓我陷入煩惱呢?
我現在手上的這張病例,是半年前有家屬帶著自己的女兒到某間自稱“專業的”醫療機構,給某位自認為是“精神疾病相關人員”的蠢貨做檢查。這蠢貨近幾年來,三級重症輪不到他,一級輕症隨便開個藥也不是解決不了,誤打誤撞的認為自己成功的站穩了步伐。
結果這次摔了一個狗吃屎,連同自己工作的醫療機構也跟著成為過街老鼠,在現實及網路的各種撻伐下倒閉了。
而這個家屬這次一樣帶著他們的女兒來找我,調到病例後,我感覺自己就像是教授看到到課率不到1%的蠢學生交上來的研究報告,簡直就是國小學生等級的塗鴉日記一樣頭痛欲裂,喔不,應該說就像AI寫的,小學生都寫得比他好。
家長的訴求方面,情緒起伏大、表達強烈,很容易對他人抱有敵意,並採取言語攻擊,這些症狀很符合亞洲家長的描述,思考了一下,其實並沒有到要做心理諮商的程度,這就只是“對立反抗症”,也就是青春期孩童本來就會有的情緒狀態罷了。
不過從這方面就能讓我猜測說,這對家屬要不是不善長與女兒溝通或沒有太多時間與女兒溝通,不然就是屬於高壓式家庭主義者。
病例上顯示,父母是雙薪家庭,且是中產階級,足以證明父母與女兒能進行家庭互動的時間絕對不長,且在階級複製的可能性下,中產階級父母會因為自己沒時間照顧子女,而將子女送往安親班或是隔代教養,也有可能將孩子獨自留在家中。
可惜這些資訊那個蠢貨居然連續半年了卻都沒有獲取到,究竟是混什麼吃的?還是真的只會開藥?隨便開個酣樂欣、安祈平或溫特命,又不是仙丹,亂吃是會出事的好嗎?
病例上還每次紀錄人家的穿著,還有針對自己都會被臭嘴,沒有前因後果,讓人看了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穿著有什麼好紀錄的?只要不是過度暴露或是過度花俏、過度怪異,根本沒有紀錄的必要,老實講諮商師要自己能判斷現在年輕人的流行穿搭吧?
只怕這個傢伙自己就有著自戀性人格障礙,這種貨色還敢幻想自己能做心理相關職業,簡直是父母疼子女-可孝(可笑)。
是說這傢伙究竟是做了什麼事情才會因此丟了工作啊?
查了資料後發現,這位自稱“專業”的“精神疾病相關人員”被病患告發性騷擾,雖然只是奢望,希望不要影響到後續的療程。
再怎麼哀怨也沒用,醜媳婦也是要見公婆,還是先面談個幾次後再來重寫病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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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面談的日子,那對家屬帶著女兒-望月小夜子妹妹來到我的諮商所。
望月小葉子看到我以後,眼神似乎畏縮了一下,但也沒有出現躲在家屬身後的行為,緊閉著嘴巴,一聲都不吭。
稍微跟家屬告知諮商相關注意事項後,我帶著小夜子到我的辦公室,家屬則是去了辦公室外面的家屬等候室。
我的私人諮商所室預約式的,所以家屬等候室只會有病患的家屬,家屬等候室與我的辦公室間有一片巨大的防窺玻璃,家屬可以隔著玻璃看辦公室的情況,不過病患並不會看到。當然,病患也不會知道家屬等候室有這種設置。
小夜子坐在沙發椅上,我有告知她可以隨意,找一個讓自己能感到舒適的方式就行了,不過她似乎還在進行著某種抵抗。
我拉了張椅子坐在她對面,面帶微笑說:「小夜子妳好,這是我的名片。」
我一邊說著,一邊將自己的名片遞給她,而她則是露出半分困惑,半分警戒的表情,並沒有接下名片。
這是預料中的情況,如果會接下名片的孩子,基本上也不需要諮商了,所以我將名片放到沙發旁的茶几上。
「妳有喝咖啡嗎?還是要喝茶?」我離開位置到一旁的咖啡機準備幫自己泡一杯咖啡,並詢問她,小夜子依然不願意交流,直接將我當成空氣。
「如果都不喜歡,那我就幫你泡奶茶吧,方糖藥幾顆?」我從咖啡機旁的小冰箱拿出了鮮奶和方糖,見她沒有回應,我就先放個兩顆方糖下去。
我將奶茶放在茶几上後,端著咖啡又再一次坐在她面前,微笑地問她:「很緊張嗎?」
小夜子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冷冷地問:「所以你究竟要幹嗎?」
戒心真重,我心裡抱怨了一下,一手抱胸另一首頂著下巴抬頭聳了聳肩說:「我要幹嘛啊?嗯......我想想喔......。」
我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來走到辦公桌那,打開舒眠音樂,接著喝了一口咖啡後,抬頭望的天花板,一副在努力思考的樣子。
我這不著邊際的行為似乎讓小夜子十分困惑,讓她找不回自己的步調。
我裝作思考的同時,一邊用附近觀察著小夜子的表情及身體。
剛才坐在她對面時,她的四肢似乎變得略為緊繃,現在拉開距離,背對著小夜子,她似乎沒有剛才那麼緊繃了,可能是因為我是陌生人,不過也有其他可能性,這部分晚點在跟家長確認,再不行我可能就要拉下臉去跟以前一起實習的學妹低頭了。
如果是後者,那麼那間自稱“專業的”醫療機構可能讓小夜子真的出毛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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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小夜子一起在辦公室沉默的待了一個鐘頭後,我轉身對她說:「我等等會去問妳的雙親一些問題,妳在這裡休息一下,門簾後方有廁所,還是妳有想玩什麼東西也行。」
我一邊說,一邊打開靠在牆邊的大螢幕電視機,並拿出PS5,開機後對小夜子說:「如果不會操作的話,有機會再教妳,妳先自己試試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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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辦公室後,我進到親屬等待室,開始詢問一些相關問題。
果不其然,雙親與小夜子極度缺乏交流,基本上沒有什麼互動。主要是因為雙親工作忙碌,時常加班,見面的時間基本上是錯開的,要嘛只能在很趕的時間中交流,不嘛就是在雙親疲勞的情況下對話,這種狀態很容易發生言語衝突。
14歲正處於需要陪同及關心的年齡,在這種相處情況看來,小夜子的雙親根本就沒有確實追蹤到小夜子的交友狀態、學習狀態及放學後的行蹤。
母親有要求小夜子出門要用手機跟她報備,並一定要在晚上九點半前回到家,這部分母親是主張她沒有用命令的口氣,不過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我還是要試著跟小夜子本人確認看看。
接著就是雙親與小夜子的交流時,不用兩句話就會爆發言語衝突,內容基本上是成績、成績還有成績,接著就是態度不佳、口氣很糟、不肯聽話等等等,雖然兩人說得很委婉,但我卻很能感受到那種畫面,亞洲家長嘛,不都是這種款式嗎?
在學校的情況雙親並不清楚,小夜子的老師除了在家庭上有說小夜子與同學發生言語衝突,但從未升級到肢體衝突的程度。不過資訊不足,還不能判斷有沒有達到IED的程度,這部分也要與小夜子親自確認過才行。
畢竟在那位自稱“專業”的“精神疾病相關人員”手寫病例中,裡面並沒有證明小夜子在進行言語攻擊後是否有產生後悔情緒,明明是那麼重要的判斷依據,都自稱“專業”了,不要侮辱專業好嗎?又不是AI寫作,亂寫一通還自以為別人都看不出來。
諮詢完小夜子的雙親後,我帶著他們去我的辦公室接小夜子,同時建議他們對小夜子的態度盡量在和緩一些,在這個年紀,要在意的並不只有成績,而且有些時候,父母想表現的態度在女兒眼中可能存在其他含意,或者她無法會意到,此時就換產生誤解,進而發展成衝突。
我一邊說著一邊打開辦公室的門,小夜子已經睡著了,茶几上的奶茶已經喝完了,桌上也沒看到名片,說不定已經收起來了。
小夜子的雙親在我的注視下柔聲將小夜子叫醒後,談好下次諮商的時間後,三人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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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我聯絡了我的學妹,拜託她協助我確認小夜子是否罹患PTSD,並逕那位自稱“專業”的“精神疾病相關人員”可是被控告性騷擾。
我剛提到那位自稱“專業”的“精神疾病相關人員”時,學妹很生氣地抱怨說,那個人渣對所有女性患者都做過類似的事情,而且學妹前幾天有諮商一位那位自稱“專業”的“精神疾病相關人員”的病患,病患提到說那位自稱“專業”的“精神疾病相關人員”時常用警察盤查犯人一般的口氣說話,或是自以為自己很厲害一樣,用上對下的口氣,譬如說“○○○,因為治療的目標主要是為了幫助你,這是最重要的。我面對你,不是你的XX或XX。”
絲毫不體諒病患的情緒就講這種讓病患滿臉黑人問號的東西,病患心理大多OS:你算老幾?
顯然沒有修過“諮商理論”、“諮商技術”及“輔導原理和實務”,居然還趕幻想自稱“專業”的“精神疾病相關人員”,光想想就頭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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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我與小夜子再一次坐在辦公室,當然她爸媽一樣帶在外頭的家屬等候室。
看完上次學妹與小夜子諮商後手寫的報告書後,確認小夜子對男性有輕度的PTSD,不過我總不能時常叫學妹來支援,所以我必須花費不少精神處理。
與第一次一樣,小夜子與我同處一室時,顯得略為緊張。但這次,我一開始就坐在辦公桌那,除了幫她泡奶茶時,有接近她,其餘時間都與她保持一定的距離。
我一邊撥放舒眠音樂,一邊開口問說:「最近家裡的氛圍有稍微改變了嗎?還是說依然跟往常一樣?」
小夜子冷冷地說:「關你屁事啊?」
我聳聳肩說:「嘛,還是有那麼億點點關係,畢竟我可是有交代作業給妳父母,他們如果沒有好好完成,我這個當老師的可就要好好的兇他們一頓了。所以,小老師,妳願意給他們幾分啊?」
小夜子一聽皺了皺眉頭,語氣不善的說:「你算什麼東西啊?住海邊是不是,別人家的事情管那麼多?」
雖然她的口氣很糟,但至少比沉默還要好一些。
我語帶無辜地說:「我又不是東西,而且是妳父母花錢要我管他們的,收了錢總是要做生意嘛。我也很想就這樣舒舒服服地陪妳喝咖啡,舒舒服服地度過這一小時,但這樣有損道德,所以請原諒我那麼認真。」
「啥?你認真,你這種態度叫認真?」小夜子一副聽到什麼笑話一樣「賺這種錢你都不會良心不安嗎,快去死一死吧!」
我無奈地說:「嘛,我還是想要長命百歲的。不過如果你覺得罵我能舒暢一點的話,來吧,請繼續,不過我可是很會頂嘴的喔。」
「你......」小夜子突然罵不出來了,她的表情似乎在說著-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吵架這種東西就像敲鑼,一邊不配合就只會有風聲,響不起來。
我盯著她的眼睛說:「這件事要從源頭解決,問題並不是出在妳,而是在妳父母身上,妳會不開心是正常的。為了不要讓妳不開心,妳的父母要做的作業可是一卡車啊,至於他們會不會被當掉重修,就看教授妳給他們多少分了。」
小夜子忿忿地問:「你覺得這樣很有趣嗎?」
我攤了攤手說:「很少有機會可以幫自己父母打成績吧?」
我的反問似乎讓她很不滿,不過她利用沉默來表達她對我的態度。
本來青春期孩子的心理諮商就是要交給她較親近的人譬如老師或是家長,尤其是像小夜子這種不善表達的孩子,要她能立刻與陌生人侃侃而談自己的心事什麼的,根本強人所難。
小夜子的攻擊性雖然很強,不過並沒有到會亂遷怒的程度,尤其是面對我這種奸詐的大人,老是用打太極的方式將攻擊送給隔壁親屬等待室的父母,讓她的攻擊老是啞火。
由此可見,她雖然不滿她的父母,但還不至於到怨恨,同時也沒有到肯隨意在陌生人面前談論父母的程度。
畢竟是青春期嘛。
誰在這個年紀沒在心裡討厭過父母呢?即使有,也是少數。
「來點點心吧。」我走到小冰箱那「要布丁還是蛋糕?」
反正我現在只能先讓她慢慢放下戒心,這也許需要不少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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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樣子,結束與小夜子的諮商後,我去跟她的父母詢問更多的資料,譬如小夜子的成績、她的家庭聯絡簿還有家訪紀錄等。
綜合下來,小夜子在去那一間自稱“專業的”醫療機構,給某位自認為是“精神疾病相關人員”檢查前,並非所謂精神疾病患者,只不過有些藥吃了會有副作用,譬如焦慮、暈眩什麼的,導致小夜子的精神狀況變的嚴重許多,再加上被某位自認為是“精神疾病相關人員”性騷擾後,變成真正的病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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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後,我在整理我的治療紀錄時翻到了這份舊病例,那位自稱為是“精神疾病相關人員”的傢伙在這四年內,換了好幾次名字重操舊業,當然狗改不了吃屎,他每次都很快就被發現,可惜他很有手段,無論怎樣他就是能換一個新的身分跑出來危害人世間,只是不懂遵守規則的人,無論怎樣,總是一定會被拖出來示眾,讓大眾嘲笑,只能說是活該。
至於手上這病例的主角-望月小夜子,她今年剛讀XX大學心輔系一年級,現在在我診所擔任工讀生,她與家人的關係已經緩和了不少,雖然還是有些不善表達,不過這也是能慢慢改善的,未來應該還是能期待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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