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鈴鈴、鈴鈴鈴!」房間內突然傳來讓人莫名焦躁的鬧鐘鈴聲。
真是的,原來已經到里見要起床的時間了嗎?今天的時間過得還真是快呢,是因為放任大腦隨意聯想的程度比平常來得更嚴重嗎?
——這樣想著的我,透過衣櫃的縫隙偷看著外面的世界。
里見她有點不情願地按停了鬧鐘後,睡眼惺忪地掀起棉被,坐了起來。
「呵欠——」她像隻惹人憐愛的橘貓一樣慵懶地伸了個懶腰。隨即,她身上那套粉紅色的睡衣被微微向上扯開,露出了白皙的可愛小腹。
「早安……」里見右手揉著眼睛,用撒嬌的語氣說道。可是在這間冷冰冰的臥室裏頭,會回應她的人一個也不存在。她像是察覺到這件事一樣,手上的動作不知不覺間停了下來,露出一個讓人心痛的苦澀笑容:「笨蛋……他已經……不在了啊。」
不知道是因為打了個大呵欠,還是因為想起傷心事,總覺得里見的眼眸裏有無數顆淚珠在打滾著,彷彿一個不小心就會馬上決堤。
——真不想看見妳露出這種表情呢,那種男人還是快點忘記吧……
「啪!」里見的雙手用力地拍在自己的臉上:「呼——今天也不得不努力呀!加油啊,我自己!」
強迫自己取回笑容的里見,慢慢解開身上的鈕扣。一顆,又一顆,隨著被解開的鈕扣越來越多,那若隱若現的谷間慢慢變得展露無遺。在她解開最後一顆鈕扣後,那套絲質睡衣便輕輕地從她的肩膊滑落到灰色的地毯上。同一時間,她已經走到掛著整套西裝的那面牆壁。
在穿上西裝前,她還特意穿上了白色的保暖衣,畢竟她從以前就很怕冷呢。眨眼間,她就已經換好了那套上班用的西裝。
「咔嚓。」她沒有在睡房裏多作停留,乾脆地推開了房門,走到客廳。
坐在井底的青蛙只能夠看見被井口框出來的蔚藍天空;被關到鐵籠中的小鳥沒法享受在天空自由飛翔的感覺。故此,躲在睡房衣櫃的我亦沒法完全掌握里見走出睡房後的動向。可是,如同能看見部份天空的青蛙和展開翅膀的小鳥一樣,我亦能夠透過不同的聲音去猜測睡房外面的情況。
例如是聲音比較輕的「嘩啦嘩啦」,那就是水龍頭被轉開時的聲音,聽到這種聲音的時候我就知道她在刷牙或者是洗面,所以這種聲音一般在早上和晚上才會出現。跟水聲相關的還有,沖廁所的聲音洗澡的聲音和倒水的聲音。除了水聲以外,當然還會聽到各種不同的聲音。雖然我沒辦法保證能夠百發百中,可是我大多的聲音都能分辨出來,再加以分析,從而得出里見的行動。
人類這種生物啊,在其他五感被剝奪的時候,剩下的那個五感好像就會得到大幅的強化哦。就好像盲人的聽覺比一般人來得更強一樣,現在只剩下聽覺和嗅覺可以依靠的我,也能夠聽到平常聽不見的細微聲音,分辨出平常分辨不出的氣味。
就好像現在。
水龍頭被轉開的聲音,再加上淡淡的清新薄荷香氣,相信里見現在正在刷牙吧。
「呸!」這個聲音應該是里見把口中的水吐出來的聲音,看來她已經刷完牙了。總覺得她今天刷牙所花的時間,比平常來得更短啊……是發生了甚麼事嗎?……不,應該不是「發生了甚麼事」,而是不這樣做的話「將會發生某件事」。畢竟現在是冬天呢,冷氣吹出來的風也早已從冷風變成暖風,這種天氣總會讓人想要懶洋洋地渡過一天呢。可是啊,太過懶洋洋地話,「某件事」將會發生哦。那就是——
「啊——要遲到了!我這個笨蛋,得快點出門才行啊!公事包、公事包……為甚麼我總是在這種時候找不到要用的東西啊——!!!」
即使我的體內沒有準確到秒數的生理時鐘,沒法用它來佐證,不過看來我的猜想沒有錯呢。真懷念啊,我以前也試過因為早上過得太休閒,導致差點上學遲到呢。真想念當初的日子啊……
「終於找到了!可是時間全都用來找東西,幾乎連吃早餐的時間都沒有了……啊——算了!今天還是不吃……」
在里見這樣說著的同時,外面傳來了叩叩的聲音,聽上去是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看來她要出門了。
「……好,穿好了!我出門……」原本聽起來情緒高漲的里見,突然間只說到一半就停下來了。
難道外面發生了甚麼事嗎?不,唯獨是這一次,我不需要動用五感和分析能力,也知道她是出於甚麼原因才會把話說到一半。令我意外的是她還是好好地說了下去了。
里見以平靜得讓人無比傷感的聲音說:「我出門了,燎火。」
她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啪。」外面傳來大門關上的聲音,看來里見已經出門了。幸好她沒有打算等待某人回應她:「一路順風。」不然,我可能會因為一時衝動就回應了她。這樣一來,這場鬼捉人就會以我第二不希望的情況結束。順帶一提,我最不希望的情況是為了阻止她自殺而現身。啊……這樣看起來不就像是在埋下某種伏筆嗎?!可是人生又不是小說,怎麼會存在甚麼伏筆?別小看人生的不確定性啊!而且,我認識的里見不是這種人,她可能會消沉,但應該是不會動歪念頭才對的。如果可以的話,我會希望這場遊戲會以我最期望的方式結束。如果真要回收伏筆的話,就給我回收這個伏筆。
這樣想著的我輕輕地推開了衣櫃的門,從那侷促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的衣櫃走了出來,在腳板碰到那毛絨絨的灰色地毯的同一時間,我看見了——里見正站在我的面前,目瞪口呆地看著我。
——甚麼的,都是騙人啦。她已經出去了,這個空蕩蕩的家,除了我以外甚麼人都沒有。我只是稍微幻想了一下,如果她還沒有出去的話,會對我露出怎樣的表情。不過仔細一想,雖然聽起來好像已經出了門,但是其實還在家的情況,在這之後也挺有可能會出現的。又或者突然來個回馬槍,殺我一個措手不及也好像不無可能呢。嘛,下次開始還是好好地在心中默數十分鐘才出去吧。這次已經從衣櫃走出來了,再回到衣櫃默數十分鐘也只是脫褲子放屁而已。
來確認一下現在的時間吧。
我走出睡房,看向那個從衣櫃的角度沒法看見的時鐘:「七時四十五分嗎?跟我預料的差不多。」
里見的上班時間是由九時開始,算上通勤時間,七時四十五分雖然有點慢,不過應該也來得及。至於她下班的時間是下午六時,在這段時間某個程度上是我的自由時間。雖然說我對自己匿藏的技術有信心,但是每天都跟到她的公司,還躲在她的公司對我來說也真的有點難度。這不是沒法辦到的事情,只是沒有必要罷了。
那麼,現在該做甚麼好呢?嗯?總覺得比平常來得更暖啊——我看向冷氣的位置。那部掛在牆上的白色機器,仍然像隻甚麼都沒有想的貓咪一樣,休閒地吐出暖暖的空氣。這樣子可是不行的哦,該多考慮一下環境,閉上那該死的嘴巴吧。
「嗶。」我用旁邊的遙控器,把一直開著的空調給關掉。看來她今天出門的時候真的很急忙呢,要是讓它這樣繼續開著的話,這部吸錢的可怕怪獸可是會大口大口地把吃掉的金錢,毫不猶豫地轉換成二氧化碳的哦。這樣一想,它不就像是個吃飽了,然後對著別人放屁的自私怪獸嗎?不過真要說的話,更自私的另有其……啊,不行不行這樣說下去可是各種意義上的不行呢,來想想接下來做甚麼好吧。
不戴耳機地聽音樂?不不不,我現在姑且是偷偷潛入別人的家,光明正大地做這種事也不太好吧?不如說,所有會發出聲音的行為也該忍耐一下。
那麼來看書吧!反正里見因為很喜歡看書,所以買下了不少書……可是總覺得提不起勁啊……
一到這種時候,我就發現自己的消遣方式比想像中來得更少。不過啊,與其說「自己的消遣方式比想像中來得更少」,不如說消磨時間的種類本來就不多,只是那些方法太有效而已。看看影片、玩玩遊戲,這樣就一天。更何況,一般人還要上班或者是上學,也就是說至少三份一的時間都被某件事所佔去,另外三分一的時間大多數都被拿來睡覺,剩下的八小時還要拿來吃飯、通勤、滑手機,難怪時間會不夠用啊。我開始明白退休後的人,為甚麼總會覺得很無聊,甚至會打起繼續上班的主意。某個程度上,最好的消磨時間方式就是上班和上學呢。
啊——啊,突然好希望能夠穿越到異世界啊,那就可以用打怪物來消磨時間。這裏是甚麼精神時光屋嗎,明明感覺上過了很久,卻只是過了十分鐘。
此時,我注意到電視櫃上放著一個相架,裏面的照片正是那個留下里見不管的男人,他還開心地比著耶——唉,我這個笨蛋,現在究竟在做甚麼啊?真笨。笨得無可救藥。
我把右手放到相架上,然後把相架蓋了起來——別這樣看我啊,笨蛋。
我好像知道自己該做甚麼了。
不過在這個時候,外頭竟然傳來里見的聲音:「鎖匙、鎖匙……找到了。」
接著,門外馬上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音,那是鎖匙與鎖匙碰撞而發出的聲音!
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她回來了!怎麼真的突然來過回馬槍啊!怎麼辦,該躲在哪裏?!衣櫃?不,太遠了已經來不及!其他房間?不行,最近的廁所也有一段距離,而且開關門發出的動靜太大了。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為甚麼我沒有聽到她的腳步聲啊!沙發後面呢?我在想甚麼,沙發可是緊貼著牆壁啊!說到底,客廳太過空曠了!只要她一穿過玄關,這裏的一切都會變得一覽無遺。我躲在甚麼地方都沒有用。要完了嗎?要完了嗎?要完了嗎?要完了嗎?要完了嗎?這一切都要要完結了嗎?以這麼兒戲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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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大門被打開了!
「……欸?冷氣自己關了?莫非……甚麼會,大概只是我記錯了。比起這種事,我得趕快上班才行,我出門了!」
「啪。」大門被再次關上。
呼……真是嚇死我了。該說我藝高人膽大,還是她太過天然,剛好冷氣的位置在我的正對面,也就是她進門後的左手邊。要是她有一絲多餘動作的話,就會馬上察覺到我的存在了吧。
至近距離。
我剛才可是在她背後,距離不足一米的位置哦。雖然說為了減少她看見我的可能性,我盡量縮減自己的體積緊貼牆壁,甚至一半以上的身體都快要融入牆壁裏面,但是她沒有看見我也真的純屬幸運。如果再有下次的話,我一定會馬上出局……真是把我嚇出一身汗了啊!
嘛,不過這樣看來,她的遲到已經成為了確定事實。還有,我在衣櫃默數的時間也該由十分鐘延長到三十分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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