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髮的青年在無人車站前吹起海風,夏天快要結束了。他一身短衫短褲,覺得有一點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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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城市的街道對他來說非常陌生。「杜鏡辰」這個人在刹那間灰飛煙滅,但他並沒有覺得這輩子白過。最少,還有幾個人記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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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醫院醒來的他發現整身無法動彈,失去了身體的主導權。作為植物人躺過了人生最青春的六年,纖瘦得像死人一樣的他,記不起肌肉的操作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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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特別去算醒來後的調養生活,畢竟太過漫長,活過兩輩子的他,花了很多光陰才重拾對時間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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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番漫長的調查,固執的林城夏實行了他許下的承諾,找到他的真正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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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被迷信的南家所捨棄,雙胞胎裡的弟弟。承受了一半的咀咒,同時,這對雙胞胎被信奉赤蛇的人盯上,成為了召喚神話生物儀式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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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在鏡子醒來執意要過新生活後,變得不再重要。要說方便的部分,就是不知為何得到了一筆可觀的遺產,不用擔心治療的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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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健得八八九九,生活也重回軌道後,他決定前往搭檔所在的城市重新開始。
城夏原先是要坐車來接他的,但大學時間表沒矯好(對,直到出院他才知道林城夏比他大一年),只能約他直接在調查團分部等,辦理新的獵人入職手續。
誰也猜到城夏不會讓步——但在離開真理市之前,他想去那個令人在意的地方看看。
海色依舊,他抬高頭,樹冠間透出的天空是湛藍色的,純淨又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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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站經一番維護翻新後成了秘景打卡地點。也有不少人打起如意算盤,向政府聯署申請重開這個車站,目前還是停用狀態,要過來這裡,還未有點對點的交通,這片絕景仍然只有小數人能夠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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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約定的地方——曾經發生兇案,日久失修的廢屋已被拆卸,重建成乾淨的民房。當時的善後工作應該很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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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不會再有這麼多人記得,這裡曾經發生過如此駭人的事。無人車站很快就會成為配得起這個藍天絕景的旅遊熱點,而對鏡子來說,這個地方給他的已不只是可怕的惡夢,也有著感人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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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拍了好多張照片,等等一定要給他看。
時間差不多,走回車站搭到市區,再搭上高速列車。手機螢幕映出的時間還有點早,換乘後到站後,他便決定在附近逛個幾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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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前的麵包店遠遠飄來濃郁的香氣,吸引了不少人駐足觀看。
店家的商標很眼熟,是城夏慣買的那家店,業務已經擴張到其他城市也有分店。
新鮮出爐的鹽味可頌非常誘人,他走入店內,點了三個外帶,從紙袋裡抽出一個大快朵頤。厚韌鬆脆的外皮拉出一絲絲的麵包體,外脆內軟,跟平常買到的可頌不一樣,或者就是林城夏這麼喜歡吃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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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城市的調查團分部跟真理市的一樣難找,混在大樓之中有夠低調,幸好他順著街道號碼慢慢走,最後有找到,好險沒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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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
他向玄關當值的職員打起招呼。少年抬起頭來,伏特加——現在應該叫雨晴,應了一聲。他還是一樣勤奮,忙中偷閒就抽空檔看書,只是桌上的書已由魔導書換成了升學指南和課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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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升上高三的苗雨晴,不知不覺也到了準備大學考的年齡——不對,才過去一年不夠,雨晴怎麼跟重考的自己同級呢!看的大學還是國立前段班,看到他嘴巴都要掉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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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喬喬自己的下巴,開口:「我是新來報到的狩獵人,叫南一辰。」
生怕自己習慣性叫錯,他在腦內已反覆熟習過十次喊名字的部分。他對於命名這件事沒什麼品味可言,也想過要不要乾脆改個新名字重來,只是曾經發生的事,像是印記一樣,刻在腦海中揮之不去。這道回憶也影響了他的人生,就讓這個想法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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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新身份,但用上了真正的,原本的名字。
與他無緣的兄長在他十一歲時過世,要是用上哥哥的名字,搞不好照鏡的時候就只會一直想到六號的臉。但他再也不是杜鏡辰——他被公會接走,杜鏡辰在政府的介入下抹去了所有的存在。
還是恢復過往的身份會比較好吧,現在是全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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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晴看著眼前理應不認識,第一次見面的新人,不知為何有種既視感,就像認識好久的朋友一樣。雨晴呆著那臉上的輪廓,以為自己看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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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子?」雨晴馬上站起來,那個臉還是認得出來的。
「哇啊,雨晴已經長得這麼高了!這升學指南又是什麼回事?你不是才升高一嗎?」那個標誌性的大呼小叫,不用問都知道是鏡子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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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學考的時候說成績還可以,插班高二了……」雨晴笑得靦腆。他從椅上起來,領著一辰走入總部的三樓。那個亂中有序的雜物分類法有著熟悉的味道,只是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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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室——卯星調查團本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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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是303室,是巧合嗎?沒有人明說。現在這裡不再兼營醫務所,但差不多的位置還是放著一張長桌,原本是放儀器的位置放成書架,還是那個整理成他們能讀懂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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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的習慣成為了大家的習慣,現在是他們三個人的習慣。
由玄關進入時,門前的一個畫框裱起了一塊切得方正的白底金紋蛇皮。他對著畫框合十垂下頭,許了個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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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夏!人來了啦!」
城夏坐在長桌前,正在整理文件。他抬起頭來,有種又長高了的錯覺。
「為什麼你不一早說!」雨晴臉紅耳赤。又驚又喜。「我沒想到!真的沒想到!」
「鏡子,等你好久了。」
「什麼鬼!我明明準時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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遞出那個傳出香氣的紙袋,城夏很自然地接下,拿出一個可頌撕成兩半,先把大的一半遞給一辰,完整的那個連著袋子遞給雨晴,然後咬下餘下的小半,他瞇著眼睛,看起來異常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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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總是板著臉又沒趣的林城夏是被雷劈過嗎?雨晴還是第一次看見他笑得這麼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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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辰拿著那半邊的麵包,正猶豫要不要跟城夏講他已經吃過時,城夏倒是搶先催促:「快點吃,東西收一收就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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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心想是不是準備了什麼驚喜時,城夏卻說:「裝備點算一下,做事。不用工作嗎?」沒想到一年沒見的林城夏竟然變成一個慣老闆,他慣常地裝著無賴對應,「什麼嘛,新人來的時候沒有歡迎會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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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欠我錢。」城夏轉身收拾自己的腰包。「呆著做什麼?走了。」一辰還沒搞清楚狀況,「餐廳訂了九點,做完事就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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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背包甩到一辰的臉上,是他慣用的款式。
那一億果然還是要還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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