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從遊戲裡醒來回到家」其實並不準確,因為游錦之是在醫院裡醒來的。
醫生說他對酒水裡的酵母和蛋白質過敏,喝完啤酒後出現鼻炎、水腫、皮膚紅疹、呼吸困難等症狀;進入全息遊戲後,感官同步率一開始很低,所以沒什麼異常感覺,但在他調高指標以後,現實裡的不適感就隨之進入遊戲裡了。
游錦之癱在病床上,整張臉腫得像豬頭,眼睛也因為眼皮腫脹而變成瞇瞇眼,聽著醫生叫他以後不要碰酒,想回答「知道了」,結果嘴唇也腫得像兩條扭扭氣球,說句話都像個弱智小伙般口齒不清嘟嘟嚷嚷,只能悲慘而艱難地點了點頭。
旁邊一個人握著他的手捏了捏,翻來覆去地叮囑:「聽到沒有?以後別碰酒,過敏嚴重起來可是能要命的,你又是自己一個人住,這次出事有人照應著,萬一以後……」
聲音很熟悉,他吃力地扭頭,看到主管蕭楠一臉著緊地盯著他。
「蛆長……豬長……窩是說組長……泥腫麼來了?」
蕭楠不自在地咳了一聲,肅然道:「我是你直屬上司,下屬出事,能不趕過來嘛?」
「不不不,窩意思是……泥,泥腫麼知道窩進醫院的?又不是工傷……」
這麼一問,正中紅心,蕭楠臉上登時掛不住了,極其精彩。
這小游把自己弄成了個豬頭模樣,比平常更傻裡傻氣,腦袋怎麼倒好像聰明了不少?
難道是物極必反?
莫慌莫慌,解釋方法多得很。
他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地開口:「全息頭盔偵測到你身體指標異常,撥緊急熱線召來救護車。救護員看到你枕頭邊手機亮著,通訊錄排第一位的是『000我最最最喜歡的世界第一大好人♥夢中情男♥溫柔幽默兼文筆無敵之鬼才組長蕭楠』,就給我打電話了。」
「哦……原來四這樣……什麼?!喔不……」
游錦之意識到蕭楠在說什麼的時候,幾乎有如五雷轟頂,腦袋嗡嗡響,羞恥得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蕭楠不忘補上一刀:「啊,名字太長,記不清楚。你能不能再唸一遍?是不是世界第一大──」
「憋縮了嗚嗚嗚,如果窩現在說是假滴還來得及嗎?沒臉見人了,讓窩死掉吧……」
這時候,一個三十多歲穿西裝的男人戴著口罩,拎著公事包風風火火地進了病房,遞上卡片,握了握游錦之的手。
「游先生您好,敝姓鄭,代表遊戲公司『四葉草』過來探望您。以我所知,應該還沒有記者得知此事找過您吧?」
「啊?木有,木有……站著累,快請坐快請坐。」
對方顯然鬆了一口氣,拉下口罩,道謝坐下來,續道:「您在遊玩《逍遙遊》時身體不適,我們非常抱歉而且高度關注,畢竟感官調節系統尚未完善,指標調太低導致用戶在遊戲裡無從察覺,又反過來影響頭盔的腦波監測系統無法識別異常,萬幸有人──」
那位鄭姓男子和蕭楠四目交投,同時「啊」了一聲。
「鄭哥?」
「蕭……蕭楠?」
游錦之看看蕭楠,又看看鄭姓男子,再看了看放在矮櫃上的名片……
來的是竟然不是「四葉草」公關部的職員,而是坐第一把交椅的董事長,也就是……當初和蕭楠鬧不和的創業元老之一。
完了完了,這下肯定火星撞地球了……
「你……你們慢慢聊,我有點睏,先瞇一下……」他弱弱地說了一聲,準備裝死,絕不涉足神仙打架,眼睛卻還半瞇著偷瞧動靜。
一陣靜默以後,出乎他意料之外,鄭董事長和蕭楠兩人卻沒有吵起來。
「呼──氣色比以前好多了。」鄭董事長打量著蕭楠,毫無架子地猛地一伸手,搭著他肩膀晃了晃,「大家可掛念你了,總編輯的位置還空著,留給你的。跑出去渡假休養這麼多年,打算什麼時候回來啊蕭楠?」
「我說過了,你們像我家人一樣,但公司不能當成家。別想著又情勒我,說我幼稚、鬧情緒、沒義氣。」
「那時候四葉草正在急速起飛,結果你剛好陷入低潮期,新遊戲的劇本寫不完,我們實在太著急了,說話衝動了點……大家沒想到你會確診抑鬱症,真的。」
「別想著哄我回去,我不回去,找老東家吃回頭草多沒面子!」蕭楠翹著二郎腿,也頗為孩子氣地白了鄭董事長一眼,故意拉長了臉一臉不樂意,但聲音聽著卻不怎麼生氣。
「你當年夢想打造一個玩家可以左右NPC人生和劇情走向的開放世界《逍遙遊》,雖然劇本寫不完,但我們把那個世界造出來了,看到你註冊就直接給你開了NPC權限,你玩得挺開心的不是嗎?不打算親手寫完它?真要任由大師兄和【破爛玩意】BE啊?」
「……鄭哥,你是個狠人。能弄來兩個全息頭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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