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坐在剛剛重建好的山下無雙居酒屋,滕若飛轉著浸在熱水中的清酒,等待他的朋友。
雖然以蟲洞連系、位處另一個平行宇宙的城市香港的考評局也因此和香城斷交,聽說他們的文憑試卷中文從此沒有聆聽和綜合卷,但或許自己三十多年來的犧牲還是沒白費...由2014年廿二歲第一次參加示威,到碩畢後獨自開發3D列印軍武和訓練......
又想起不願想起的事,他就望向還有點肅條的街道,而清酒還沒有熱。
香城三歲了,不是英國的殖民地,也不是中國的殖民地的第三年,見過由盛及衰和所謂由治及興的他眼中,比起三年前那片廢墟,他感到重建的街頭開始多了人跡,謝謝保育團體、民間的攝影師和歷史學家,他還是很熟悉這條街;謝謝第一任總統梁天秀,雖然太早被中國暗殺在談判桌上,他團結了大家;然後謝謝第二任的總統和世界各國建交,為香城帶來投資.......真不明白為甚麼大家要他下台,因為他是「左膠」嗎?但是香城如果孤立無援是真的不可能面對中國那麼大的國家的威脅,建立一個包容開放的形象有其必要。
只不過,這裡還是少了點人;少了他的獨生女,還有很多他訓練過的年輕人。想起,他就不禁鼻頭一酸,在正在剝開的枝豆上滴一滴悲傷的鹽水。
「滕叔!」一個壯健的青年打破了小店的寥寂。
「新婚快樂呀,Victor,有仔定女呀?」滕若飛在他身上好像還見到夏兆棠分明的顴骨,和舒芊芊那雙柔和的眼。二十歲了,已經不是開戰時那個責任心超重的腼腆少年,看來戰場生活和重訓有功,身材粗壯了,不過也沒想到他已經也長了幾根白髮,如果夏兆棠天上有知應該會很難過?還是自豪?
「你點知的?」自己的mentor第一句就是恭賀自己奉子成婚,Victor也是哭笑不得。
「你上司Walter講㗎,你做咩唔戴套喺戰壕入面同隔離team嘅女朋友呃........」滕叔笑了。
「我都冇諗過我會喺前線...呃...扑嘢,所以冇帶套sorry!一時情不自禁就搵件褸鋪地就........可唔可以唔好再講呀,Walter扣起咗我成個月糧請晒全個旅食飯呀屌!然後我食足一個月嘅軍糧奄列......」Victor一就座,馬上呷一口熱茶,點了油甘魚刺身,用豐肥油潤的魚肉洗刷一下被在美國美稱為「Vomlette」的軍糧奄列沉浸了一個月的味蕾。救命,連戒指都是用手榴彈丟完剩下的保險自己打的,然後被公開處刑到連遠在後勤的滕若飛都知道。
「算你啦,好彩前線要人咋仆街!至少呀Grace佢調到返去文職位,如果唔係呢......」滕若飛笑了。
「唔係就遲早一屍兩命...仔定女我就唔知,不過我同Grace講好,係仔就叫羨光,係女就叫慕陽,因為我地生於香城黑夜,搏晒條命仔,最想見到嘅都只係黎明破曉的光華。」
「點解唔叫天悅,因為你細個成日喺果度買遊戲王卡!」滕若飛笑瘋了,正夾起油甘魚刺身入口,差點咬到舌頭。
「收皮啦你!滕叔你幾時咁唔正經?我有正經嘢想講呀!」Victor笑了。
「Sorry囉,咩正經嘢?係呀駿軒佢學射擊進度定係咩?」因為香城軍隊人手短缺之故,不少軍官會私下請有志從軍但要賺錢養家、無法就讀高中的未成年人做學徒負責基地內文職來預備他們成年時以此取代高中資歷就讀軍校,讓經過訓練的士兵能集中在前線。駿軒就是其中一位。
「進度良好,我覺得佢寫嘅文書好過我,都已經考咗車牌,你得閒可唔可以幫我出下卷評估佢程度,因為佢冇讀高中,經學徒制嘅話我要寫評估報告,數學我平時有幫佢出卷。不過我今日唔係要講呢啲。」Victor大口扒著醋飯說。
「咩事?」
「聽人講Stormy佢比Grindr ban咗。」Victor嘆了口氣。Stormy,也就是近日《立場新聞》經常提及的駱英秀,是現任總統,也是香城最大黨鐵血公民的領導人。
戰前當革命軍仍是地下組織的時候,革命軍分裂為兩派,一派主張針對政權,對解放軍及警員發動攻擊,另一派主張針對支持政府的市民這類軟目標。滕若飛很清楚Victor是前者,而當日在他教導下和Victor一起學習野外求生和射擊的Stormy就加入後者,也就是今日的鐵血公民。
當年雖然雙方互有齟齬,看在中國和香城獨立的共同立場上,倒也合作無間。鐵血公民肅清社區中擔任警方眼線監控市民的親政府人士和所謂「關愛隊」,革命軍就以失去政府眼線的社區為據點發展力量,以種種方法保護支持香城獨立的商業免受選擇性執法和黑社會人士困擾。
但今時今日,兩個組織的關係已經有了變化。當日的革命軍已經是以野豬為記香城第一枝完全屬於香城的國防軍,而鐵血公民卻是全城唯一有武裝力量的政黨,雖然在下台前黃總統總算成功立法,將鐵血公民的部隊從政黨結構脫離出去成為直屬於保安局的憲兵部隊,令黨領袖不再有權調動他的武裝黨員,但是好不容易和鐵血公民成員協商出的保安局長施思賢本人卻仍然是駱英秀的密友,並以殘酷和狡黠出名。
「你聽邊個講..........」滕若飛很清楚駱英秀的脾氣,聽起來不像是甚麼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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