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白的光,十二平方米的塵在光上靈動,恍惚的視鏡看到白色虛線,聲音以士兵的步伐踏進子京的耳朵。「追我啊!」走廊的童言迴盪到房間,子京搔頭晃腦,緊皺眉頭望著木門上的通風格子,走廊的風常常把粘上格子的塵吹往家中。頭髮凌亂油膩,鬚根像煩惱又生在下巴上,日麗晨光傾注子京的半邊臉。子京想起週末,頭重重的攤在枕頭上,半邊臉給陽光射得熾熱,換了個姿勢,食指挖起鼻子,挖出鼻垢,食指拇指穿出窗的小洞,彈走鼻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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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很快便把鼻垢帶走,子京的窗在風與人聲的角力下漸漸縮小,子京的窗混雜在「匕」字招牌中,「匕」字招牌緩緩放遠,一個龐然的「燕」字燈刻在樓牆,無數的窗子、招牌、霓虹燈逐漸在外延伸,紅漆如海包圍一切,一座碩大的圓筒形建築豎立在平坦的廢墟中。日光把「匕」字招牌烤得熱燙,熱氣升到子京的手,很快子京便收回了手掌。目子打開了門「哥,去吃東西啦。」子京把臉埋進牆壁,呻吟似的拒絕目子。目子「哥。」懶洋洋的攤在哥哥的胸口上,子京閉合眼睛,撫摸目子後頸,細髮平降在子京的手背上,像水流柔順地劃開。「你想吃什麼?」子京嗓子一陣沙啞,想喝點水,咳嗽數下清理喉嚨。「你決定吧。肚子很餓了。」目子往子京的心口推蹭撒嬌,子京安逸道:「竹楚記好不好?」目子開心的抱住子京的手,拉子京下床,子京哎呀哎呀聲連連,給目子拉倒在地,逼不得已起床刷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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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京吞進一個許多刷毛的彈力牙套,上下嚼動刷起牙來。佇立望窗,外面空氣扭曲而熱氣騰騰,一陣沙塵迎風吹過,身子冒起了汗。上空罕見的沒有雲,空中的無人機偶爾反光,子京煩厭地往下俯視,人流四處,看到各種聲音,看到多股躁動,看到汗色的惡臭。子京吐出牙套,漱口道:「今天是選舉?」目子在廁所的門外突起半個頭道:「對啊!今天是選舉啊,剛才跟某位叔叔談話,他說要跟爸爸媽媽說支持商志光。」子京:「又是保民黨?痴孖筋,為什麼保民黨可以擅闖進民居區之地?雖然是小燕樓,但也不應到民居區大肆宣傳己黨政客,何況政見處處癥結,借著自己親和民居的政綱,到頭來又不是吸著民間的…」子京在廁所左右指罵,目子皺起眉頭道:「我要吃飯!」子京唯唯諾諾,立即前去換衣服,挑出一雙滿身泥塵的馬頭靴,兩對馬鄂刻在鞋頭,歲月也年久,披上掛在天花板扇葉的薄嫘縈外套,綁上一條蟒狀穗繩,牽著目子的手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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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外,粗糙的牆紋延伸到保民黨的叔叔背影,子京拖著目子,陰沉的鐵銹裡壁滲著光,頭上水管還滴著水,子京橫眉直視對方,叔叔詭異的微斜半臉,左臉目黑,右臉泛光,慈祥一笑,笑容像影子,像惡魔,像大佛。子京立馬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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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范郎。子京暗忖,兜進一條佈滿水管的通道。誰人還能分得出這些與人類的分別?我該和目子說嗎?水管越來越多,翻湧的水灌注密集的管道。他還不能知道這些,這世界的笑容,不應複雜而難辨,只會不利成長。澎湃的水聲驚醒了子京,目子拉著子京,喊著:「你要去哪?我們不是要搭電梯?」子京回過神來,回身向人多的電梯交通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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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樓五百五十七層,十七條電梯通行線,主幹線定標小燕樓的南北坤軸,兩大梯箱空間大若四千四百平方米,緊急之時能盛二萬多人,多以通行巨型運輸車,通行權歸屬燕太子掌管,諸為公共利益。其餘十五條通行線,均為商家經營,各取不同供應商牌照,背後暗藏各種勢力,為私人利益。子京家裡最近的是負鼠梯線,歸屬老商人徐則复,徐則复為正經商人,愛車之人,負鼠車廠的創立人,明面上與政治無怨無仇、亦隔離地下勢力,梯箱相對安全,線路通行廣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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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鼠梯廂為中型大小,能盛載二百多人,子京拖著目子進入梯廂,伸手邁向梯門旁的紅外線,付了費用,經過了保安,找到一個瓦色板凳坐下。泛黃的電燈浮著大量白毛,微微像無數蟲子飛揚整個空間,這種黃看得令人心亂。子京身旁一眾乘客耳鬢絮語,談著愛情,談著性慾,談著娼館娥月,談著范妾取代妓女,談著失業,談著保民黨商志光,談著北方的太陽,談著地下的八革,談著太子登基,談著燕人身份認同,談著今天的午餐。負鼠的梯廂總像在深海中墮落,奇怪的聲波回音,徘徊的壓力感,空氣混雜一股濃烈的魚腥味,梯門上的一雙血紅負鼠眼盯著自己,子京不適應這種感覺,這讓他想起了末日,莫名的厭煩,希望電梯盡快到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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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流絡繹來往,停到九十九層,一群戴著圓錐斗笠的老人擋住升降機門口,另一群拿著海報,口吐京腔,左旁一老人拿膠水罐筒,握著油黑的管道噴牆,右旁兩位大媽張貼著海報,連同一些店鋪宣傳的海報也蓋上:「皇天有令,天命之謂性。」嘴裡沙啞地呢喃,沉穩的聲線劃過空中的黃光,讓升降機門外的噪音𤗈入光的縫隙,顱頂一陣閃爍的白花。這陣騷動乘客視若無睹,已然習慣,這群戴著斗笠的人很快離去負鼠梯箱,子京鄙視的沉默,暗忖:「連錢也不用付,何等霸道。」便目子抓住子京的手臂問道:「哥,他們說什麼啊?」子京撫著目子的手背:「他們是某黨派分子,擁立新皇,復興帝國。天命之謂性是《中庸》第一句,但他們都錯了,理解錯了,你中學會教的,然後哥哥再教你真正的意思,不用擔心。」隨手在柔滑的衣袋以雙指夾起一包萬立牌餅乾給目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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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報上龍頭四現卻無目,白布遮眼意蓋天,新皇被壓制也。上天有蒼雲,未明,雲在北方,渾濁不清,藏珍納怪。子京不解為何天皇黨需要以民間傳播的方式宣傳己方政黨,古蒼蓮暗部屬燕太子,先媒體之身再入政,結交太子,為新媒體廣泛傳播的說聞,大人皆知。現燕太子已登基,古蒼蓮固然得貴部票庫,必然是三選人之一,似乎並無需要與民間湊熱鬧,召喚古港遺民來九燕之地小燕樓,此事似有蹺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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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布下的龍目,微浮血絲,緊盯著子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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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到八十九層,子京付款並帶目子踏進市集區,霍光狼聲猛襲,六角支柱聳立四面,遠方掛著黑暗幕布的牆已經變得模糊,大得不可思議。轟然的噪音刺激著子京的耳膜,這天的小燕樓非比尋常,六黨政派互相爭奪廝殺,叫囂聲懸掛在熾熱的火光之中,空氣變得更加焗促,一股血色的迷霧冒在人海之上,叫人生怕。一個小孩子戴著墨鏡擋住子京,拿起左手的傳單:「先生,支持商志光。」子京面無表情,替目子也拿了一份,瞬然回頭,對小孩說:「我有朋友也想要,我拿多幾份。」小孩欣然的答應,子京抽走剩下的傳單,小孩像是無以回報的道謝,奔往商志光的政營區。正當目子喊著要看傳單,子京頭掛著另一位男人的頭,遮住他的視線,把所有傳單巧妙的放在男人的手上,男人想遞給子京傳單,子京已牽著目子離去。這男人微微笑著,盯著子京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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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選後末日即來了。」老婦人操著一口不流利的國語,外貌非本地人,在人群中捉實目子,目子大聲疾呼,子京緊張地握住目子的腰胯,怒目而視。老婦人扯住目子的手:「我們都要死了。」子京保護著目子,給了老婦人一撮銀紙,老婦人誠心感謝,低頭收下銀紙。走過,老婦人吟唱:「Dies irae dies illa」人群喧嘩中這股聲音特別穿透目子的耳蝸,目子認為這個老婦人說了真理,卻讓目子更加安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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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臉處處儼山魈,四道聞聞為有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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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煙鬼龍雜之處,小燕樓八方烝民,四處惡徒,三則異族,二有范郎。小燕樓本建立於廢墟,把破銅爛鐵拆疊在一起,一點燈火繁起星星,建於民起於民也。前燕之時,官人振御,小燕樓聚集一團義起的民間勢力,建築長短不一,此起彼伏,官人難以理解樓之亂中有序,一直難以介入。外人稱:「此燕樓生起如萬蠅蟄伏在土堆中,隆起如社會毒瘤,府中欲除不能清,不能清而不能管,民禍之根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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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族人者,信徒更多,在第二次文明浩劫後,外國摒棄現代主義,尋求新的反撥,宗教與文學成了兩條重要的線索,反理性尊心性的信仰系統征服整個陸歐,與此同時戰勝國大華以科研延續戰火,囤積科技,全球化分崩離析。頌唱末日之歌者是傳統天主教徒,科技一進文明即滅,人類是災禍之源,又唯一拯救文明的最後一族,只欠一場血災重洗,人類將會成為二億三千萬年前的恐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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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之預言與太子登基有關,北方大華舉國侵天拼地,燕國本為大華之地,古商人段崇方循大華之規矩,經濟一環死扣政治,安插人脈,擺佈燕國,政治環境雖越趨黑暗,卻巧妙打開前燕獨立的一道大門。大華察覺不妥,展開與段崇方的博弈,安插己方部員,滲透機關,段崇方算盡謀略,敵不過六次華全委編修法律。「無法抵擋」的強法,燕國妥協。唯在錢面前,法律全無作用。燕府在段崇方作祟下以經商手段奪得燕國主權,表面與大華唯命是聽,部內舉動不一。大華與段氏集團展開拉鋸戰,最後以段氏集團奪得合法政權,以商人奪皇位而廢君主專制,重返資本主義社會,定燕號,大華妥協而暫定燕為歸屬國,世人俗稱假燕。段有九子,九子分三權各管三司,一位總理,家法有定,總理生九子,延續三代,每代九子。改制卻復舊君主專制,經歷三代而燕逐未擺脫大華掌控,實傀儡政府,商人當政,民怨四起,小燕樓呼聲最響。現太子丹登基,復興舊制,一切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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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子還在回顧老婦人的身影,子京側身拉走目子,陷入人煙。一片諾大的街市,竟在八十九層之高,然而佔不過十分之一。老婦人聲影俱滅,選舉威勢漸微,四處人浪滾食滔天,煙火通明——到達小燕樓食街。旁邊一條柱形電梯,大口家通行線混進一堆人潮,全是食客。子京一走,附近數人問好,子京點頭回應。目子每次經過食街的人浪總覺得夾在兩堵粗糙的石泥牆,人的皮膚像魚鱗,衣袖鑲了珊瑚骨,鞋子如海膽,目子矮出子京兩個頭,只有貼緊子京絲滑的外衣,才舒服地通過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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鏽紅色的樓頂,高聳而觸不及,連同空氣也一同染紅。食街不乏范郎一類擔廚挑鑊,調味分量,料理時間,拋鑊力度,貴在精準無偏。最嘈是食客,單腿搭木板,碗筷上下挪動,髒話奔口而出,飯粒掉桌,手拾而食,繁華食街,人與范郎聚食之地。子京帶著目子彎進大排檔廚房後的一處窄巷,穿梭黑暗與朦朧的鬧聲,又到達新的區域,目子記不到路線,也生怕迷路,一生只依靠哥哥帶路。子京緊握目子的手,跨過一欄燈籠,終於到了竹楚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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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京兩位嚟,照舊。」熟絡的侍者領著兩人到一行木爿,板凳刻印粗獷的紋理,雖然坐得並不舒適,但富年代久遠的味道。一侍者盤抱著兩碟瓷碗,右手拉上去,無名指與尾指夾住碗頭,隨意兩甩,子京穩穩接住,分給目子,另一侍者在旁揮筷進碗洞,盤旋而定在碗中。竹楚記沒有范郎員工,全是真人,也是粵語遺民,子京與目子是遺民的下一代也會說粵語。遺民員工年紀上盛,與鋪頭同生共死,維穩竹楚招牌,重古而反對現代文明化,一直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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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爐旁一位眼細嘴突的胖老人,老闆齊老口鵮墨鏡,左右手均是機器義肢,氣定神閒地翻炒肉末與蛋花,蓬鬆的蛋花像蜜糖包裹著每一顆肉末,十秒爆炒,白煙騰起,揮手一勺,落地成菜,一旁的侍者轉手便抬到子京面前的木枱上。齊老沒有悠閒的瞬間,轉頭挑起架上的一支嫩竹,四十五度挨著牆壁,齊老抬腿側踢,小腿脛骨精準砍中竹子的第四節,刀根槷入竹子的裂縫,手腕一動便一分為二。糯米、水、臘肉、白糖、灑在竹身,茶葉包裹,竹繩綁實,齊老戴上墨鏡,捅進火爐裡炙烤,火光在墨鏡裡閃爍,就像巷子裡的煙頭,黑暗而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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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選舉日,一切都給血紅色的人聲淹沒,子京與齊老一眾老人共為遺民,勢力漸微但仍保留自身所志,粵語方言乃其標誌,粵語在大華風染底下備受歧視,主流社會不認可,但小燕樓不乏遺民,只是一時掩勢,亦燕樓四處人臉如山魈,不知誰是大華所派的臥底線人,遺民待著一個機會,起勢平反。齊老是被揭發的前八革黨黨羽,終輩子也不能踏出小燕樓,只有小燕樓給齊老平安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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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碟竹炙鴿子送上子京的桌上,小巧的墨鏡遮住齊老的眼眸,眉毛快要短的看不見,口疏而寬,說道:「黃頭喺南區,你去唔去啊?」齊老說話不帶表情,但話裡盡是關心。此大選一共七位候選人:天皇黨的古蒼蓮、國共聯和的李禾隱、國共聯合的陳竫、保民黨的商志光、保民黨譚力標、新投黨的陳真儀、南港學派胡定言、八革黨的黃頭。子京與齊老共撐黃頭,目子還小,不懂政治,只覺得子京常為政治憂心,過度操心。子京意氣揚揚:「去!陣間去,你留返喺到。」拆開茶葉,糯香撲鼻,目子滿目金星,已經等不及起筷,糯米黏而不粘筷子,火候功力深遠。齊老是出了名的古菜廚子,用刀厲害,相傳手下一道銀針銼肉扇:「銀刀刺肉如針刺繡布,斬底斷筋而不毫分離,一分成扇顯紅白雙間,白水滾燙起肉捲花扇」震驚整個食壇,僅有有緣貴人一嘗味道,嘗者脂肪與肉香停留齒頰數日,三天不得餓。但授學於齊老的子京,清楚知悉齊老用刀之精,是八革黨之刺客,獵惡人頭,揮刀頭分二處而不見一滴血。然而年歲已大,亦被大華列為通緝重犯,齊老將重任交給子京,傳授刀學與暗殺技巧,餘生在小燕樓之竹楚記渡過,只盼望一天終有機會遇明君來嘗一味銀針銼肉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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鴿子搗炙香氣浥浥,目子在吃肉的時候總想起動物死時的畫面,一旁的廚房羽毛扒光,露出鮮嫩的紅肉,藍筋血管還在跳動,膠水般的粘稠,整塊肉拔起而剁成肉泥,目子常為別人感到可憐,包括大千世界一事一物,可是親眼目睹過人吃人的畫面,這些屠宰動物的想像也似乎變得合理而人道。子京常教目子不能垂憐可悲的人,包括自己,一物一我也有可悲的理由,在這荒唐世界裡站得住腳,唯有適應,踏著前人的血路,嗅著腥臭的屍氣,潛伏在一隅,隱藏著身份,直搗黃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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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方傳來一股不祥徵兆,子京留意到木枱微微顫抖,抖動越來越大,子京瞳孔放大,趕緊抱著目子,蓋著目子的耳朵。一陣轟鳴聲音襲擊整層,整個空間被強大的聲音搖盪起來。所有人同時抱頭臥下身子,只有范郎還在處理工作,而齊老只是停下手上工作,狠狠緊盯著遠方。這陣轟鳴聲沒有停止,而是不停拉長,警報聲般的起伏,是一回災難的訊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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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目子整個臉變得霧白,子京定神下來,意識到小燕樓的下層發生了意外,而且是大型意外。齊老凝視著發出聲音的方向,對子京說:「這個訊號是恐襲。」子京問道:「我們改變了日期嗎?」齊老回道:「不可能是我們發起的。」子京意識到事態的嚴重,尤其是在選舉之日,幾乎所有候選人在這個時段也會聚集在小燕樓,可能有組織發起了刺殺行動。遠方的電梯交通水洩不通、搗成一團,群眾不停恐慌,電梯通行線的保安努力安撫人民,天空逐漸變得更加猩紅。齊老拉起一幕布簾,呼喚子京與目子過來,準備暫時離開下層。逃進布簾後,經過四面紅壁,處理畜牲的屠宰場,走進一條黑暗的古道,齊老按下機器義肢的電筒,迂迴地帶著子京與目子到一個巨大鑄鐵場——八革黨地下分部。這是齊老管理的八革黨地下分部,無光而昏暗,只有鑄鐵師在敲打的火光,中間有一座龐大的渦輪機械,火爐爆出強烈的火光。八革黨分布藏了大量非法武器與槍械,附近幾條小型通行線,巧妙的宛如電線路徑打通各個八革黨分部。子京摸了摸目子的頭,把目子擁抱在自己的懷抱裡,溫柔道:「目子你先跟著齊叔叔回到家裡,上層會安全的,我去處理下層的情況,票最後選給胡定言哥哥,好不好?」或許目子已經見慣小燕樓的混沌,冷靜下來點頭應允,接著便跟隨齊老回家。齊老離開前跟子京叮囑:「你的繩標在大火爐的左邊。」子京輕輕回道:「不用,太張揚了,我拿兩把匕首。」子京在桌上拿起袖套,把兩把還未磨礪的匕首藏在薄嫘縈外套的衣袖裡,對著空氣演習了一套拳法,扭動起身體,熱身準備。隨手割掉旁邊的一塊黑布,貼合自己的額頭迅速遮蔽五官,隱藏身份,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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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京跳進一條垂直的滑梯通道,通過一段悠長的通道,一分鐘的浮盪,最終降到五十七層。子京摸著頭殼,頭腦冒起連續的陣痛,這種感覺令子京感到嘔心而不適。這是一層佈滿管道、塵埃、朦朧聲音的建築隔層,隔開了上下兩部分的小燕樓,周匝無光,悶熱的空氣,黑暗似乎吸食殆盡所有氧氣,只有遙遠的牆壁縫隙滲透著外面的暴日。子京不喜歡這窒息的空間,捏起了鼻子移開了地板上一道鐵製蓋板,強烈的光與混沌的聲浪湧上子京的五官。小燕樓地下至五十六層皆為打通,是一整個圓筒形的空間,刺耳的警報聲環繞整個五十七層,聲音隨著光延伸至遠方。驟然遠方一處冒出強光,隱約間,子京看到是人的影子,有人同樣的打開了鐵蓋板。「是誰?能到這裡的人是誰?」子京對情況越感不妥,但警報聲音催促著子京,不假思索,攀著天花板的巨型燈繩,關上蓋板,一躍而下,穩登天燈。龐然的五十六層空間,天上是一花網的青黃爐燈,木枝繁繫扣緊,子京猶如走鋼線,行走在光。子京承受著人呼喊的聲浪與光得合不上眼的熱,找到一處落腳點,牽起燈繩,高空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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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樓,全然鬥境。魔閥四現。血霧與塵埃。吶喊。子京不可相信,樓下之境,如斯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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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掃過,四五屍體映入眼簾,人群推湧而混亂,近處整塊胸骨被炸出躺在鐵塊上,遠處半身子伏在布簾血色四濺。連高處的人潮也出現恐怖死狀,低處必然更加駭人,子京拉起繩子,扣緊一條柱子,垂直降落,逐漸冒起的聲浪,蓋過了驚呼與警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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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持二號商志光!」
「請支持四號李禾隱!」
「選票共投陳竫李禾隱!」
「一票陳真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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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吊空中的子京,看到一幅殘骨圈中堂景象,眼下中堂滿是人,如海浪般浮湧,吶喊黨票呼來疾去,外圍死人分屍滿地紅。燕國的白武站在小燕樓的出口外無法進入,為小燕樓的潛規則,不歡迎國家的卒犬踏進小燕樓的範圍,僅有小燕樓商人組成的自衛隊防禦在中堂的外圍防禦外敵,外圈血紅,數十名黑衣人濫殺無辜,刀槍宰殺人民,中內宣傳聲步調起伏一致,此方吶喊起口號,彼方又疾呼自黨選舉人的名字,猶如不知外部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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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子京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一幕,驀地掌心感受的微微顫抖,上空有人正在批斷子京綁好的繩索,大見不妙,子京把身體迅速移至黨派上的宣傳布帛,正是選中商志光的宣傳布帛,突出袖裡的匕首,隨著重力單手劃破整段布帛,安穩降落。混沌之際,子京此舉毫不惹人注目,中堂的人還在聲嘶力竭,外邊依舊屠殺平民,子京想到第一件事情,便是找到胡定言與黃頭,了解下層發生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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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堂的部分,就像一塊粿餅切開,十之三四為國共聯合的叫囂聲,另外一十之三四為保民黨的叫囂聲,其餘者天皇黨、新投黨各佔東西兩邊。「學派與八革黨在何方?」子京跳上高台,看不到相熟的人影,「該不會······」子京看不到遙遠的外圍邊際,但一陣不祥的感覺持續縈繞著子京。佇立在高台的子京,台下宛如一場膜拜天神的信徒,每個黨派向著中心仰望,臣服的跪下,眼神莫名空洞,眼珠的光浮起成了一條廣闊的海,合不上嘴巴,隨著聲浪,吶喊。子京來不及震驚,跳著各個黨派的高台,盡快往南區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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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區的人群顯然比中央分散,可是子京完全沒有看到學派與八革黨的跡象,依然為其他餘黨結派聚集。飛過中堂,重新聽到人民的驚呼聲,殺戮場景中,黃頭一批正在殺人——殺着平民。子京跳進戰場,一把砍刀迎頭接面,子京謹慎躲開,大喊黃頭,黃頭混亂中沒有理會子京,子京彎下腰以手袖滑過黑衣人一下,匕首劃破中黑衣人的腳筋,黑衣人應聲倒地。黃頭殺紅了眼,看到平民就追著殺,砍到平民倒地才繼續追趕其他人。然而黑衣人與黃頭互相不干擾,子京猜想不透,為何黃頭與黑衣人合作屠殺平民,然而八革黨顯然沒有消息發起動亂,八革黨的目標也不是屠宰人民,這顯然有人暗中作亂。「黃頭!」子京在擊倒黑衣人的同時呼喊黃頭,但黃頭面目死灰,眼神空洞,只是子京在混亂期間也看不清黃頭的身影。硝煙四起,小燕樓內文規定不准槍械進入,大門外燕國白武槍聲連連,從門外打到內部的黑衣人,但子彈同時也掃過平民,一堆癱倒的死屍,橫腰四五彈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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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堂萬聲朝拜選舉人,外圈平民絕命無數者,門外白武圍城權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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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個圈,連環相扣,唯有夾在中間的平民最能說慘。子京一下滑鏟,絆倒一人,那人如骨牌推倒數人,子京順勢偷走一把大砍刀,拿出繩索,找到一柱子固定,往外奔走,繩索的力往內拉,子京恍如一隻陀螺,一圈又一圈的掃蕩著敵人。子京踏上倒下而隆起的軀體,看到黃頭的位置,發力起跳,踩著人頭如履平地,往黃頭方向狂奔。子京越往黃頭的方向走,越能看清黃頭的影子,越發覺不妙。此黃頭並非子京所熟之黃頭,雖然外貌裝束一模一樣,用刀功力卻大相徑庭,此人非黃頭,有人裝扮黃頭,為調包換人之計!子京瞬身到黃頭,只見假黃頭在一秒間凝視著子京的瞳孔,那種表情,慈祥一笑,笑容像影子,像惡魔,像大佛,像早上遇到的范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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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影之間,黃頭從頭劈開,子京從容閃避,臉色略帶忿怒,更加肯定此人非真黃頭,子京怒盯著假黃頭,倒退消失在戰場。假黃頭立馬上前追趕,撥開人群,卻不見子京踪影。一束巨大的陰影從頭襲擊,子京直接降伏假黃頭,壓著假黃頭的後背,用力把假黃頭的雙手往後一推,清脆的聲音,假黃頭雙手已廢,接著拔起匕首,怒目而揮,乾淨利落,竟不見一絲血跡,黃頭的頭顱滾在地上,側面貼地,眼神空洞。匕首割走屍體的衣服,子京包走假黃頭的頭顱,綁在自己身上,打算先返回中堂,找人理論。殊不知樓上一下強大的爆炸聲,比現場的呼票聲與警報還要強,轟鳴了眾人的耳朵,眾人的注意力瞬間放上高處,一具軀體吊在空中,嘴裡嘀咕:「屌你,仆街。」掙扎如繩中的蝦子。子京看出是黃頭的手下,身體腎上腺素迅速飆升,轉身爬上支柱旁的管線,把附近的木樑當成棧道,跨步而上,不過一會兒,大聲對空中的人大喊:「雙花令,銀花喺邊?」困在空中的人煎熬地道:「子京?銀花喺高堂,同胡言殺緊,就喺上面!」子京咬緊牙關,飛揚在天,抓緊選舉宣傳布帛,盪到友軍身旁,以布帛包裹著夥伴,讓他可以安全滑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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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聲連連,再次淹沒中堂之政治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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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京奮力向上爬,找到並抓緊一處木樑,在一支支木樑與燈具疾走,跑往爆炸聲的中心。剛爬上柵欄,火光連連,爆炸已成一條火龍,肆意吞噬木製的迴廊。子京對著手錶說道:「雙花令,打給四三二。訊息,高堂走水,通知潛火鋪,緊急。」只見高空中的火龍燒起兩團小迴圈,恍如舉起雙眼,緊盯子京。火勢迅速蔓延至子京側旁,黑布封口的子京感到奇熱無比,窒息感連綿不斷。三昧練真火,此火不過數秒已如浪頭翻上木樑,火勢一旦再上,勢必灰飛煙滅間成萬骨枯。小燕樓最懼風燭之患,高堂無居民所區,連上有隔火層,但也只是緩兵之計,突破隔火層,上層商業區店鋪繁夥,接棟連檐,通行壅塞,不堪其行,延上居民區,便是生靈塗炭,寸尺空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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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子京還在思考,後方傳來激烈的打鬥聲,搖頭一看,正是黃頭、胡定言等人,顧不及火災,只希望八革黨內之草鞋陳八足能趕緊通知商營之潛火隊,撲滅火勢。子京往後狂奔,只見胡定言不會打鬥,自然躲在黃頭與八革黨等人之後,地下全是穿著學派服裝的屍體,接近子京的更是剛奪高中芻議書投稿比賽的裴思謙。「把屍體搬往上層!」子京傳聲給還生存的學派等人,強忍憤怒,上前狂掃黑衣人,殺出一條血路。子京下手最狠,一刀全中致命位置,所中之人滴血不濺,十秒已撂倒數人。黃頭持大砍刀,力量驚人,攔腰一砍,上身已離兩米。八革黨殺人不見血,為大眾所最憚之傳聞,普通民眾聞風喪膽,這群黑衣人竟然無所畏懼,往前莽衝,殺八革黨一個措手不及。幸好子京到場,戰力瞬間傾斜,黑衣人潰不成軍,眾人見蒙面人殺法兇殘,手起刀落,毫不猶豫,竟也生出絲絲恐懼,唯黃頭與胡定言一眼認出此蒙面人是誰,大聲驚呼:「子京!」二人保護胡定言,逐漸往火勢之外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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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選舉並不簡單,這次所有恐襲幾乎都是范郎,外面的白武也在濫殺平民,很明顯的白武只是不戴面罩的范郎。」子京一邊防禦外敵,一邊跟胡定言與黃頭說道。黃頭很快便猜到大概:「以往的范郎也很少會連成組織發起突襲,更不會殺戮平民,只有白武會犯下如斯罪行,這次恐襲肯定為大華所徵召,目的便是攻陷整個小燕樓,破壞選舉。」胡定言卻冷靜批評了此說法:「不會,你跟我也清楚看到古蒼蓮也在中堂之上,身為太子重要部下,至少大華與燕國官府不會針對太子,不可能讓太子拿到把柄。白武本來與小燕樓針鋒相對,胡亂屠殺平民並非代表行動是燕國官府設計的。小燕樓為低下階層聚集之地,剷除下層建築對官府百害而無一利,這次襲擊恐怕針對是我和你。」黃頭不解,若然說針對八革黨,黃頭也能明白,可是此戰最傷為手無寸鐵的學派,攻擊學派能拿到什麼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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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子京打算告訴黃頭與子京剛才的遭遇,正把腰間中綁緊的人頭解開,一枚燕尾鏢在子京的右耳擦過,緊緊插進木柱,子京大驚,若然反應不及,便會立刻命喪於此,如此厲害的擲鏢之術,恐怕也是高手。子京隱約中預料此人就是在五十七層遇見的人影,是一位難纏的對手,馬上命令黃頭、胡定言兩人趕到中堂,盡力把屍體搬往安全之地,自己留下一人面對整支部隊。黃胡兩人清楚知道子京擁有此等實力,子京是八革黨內部大名鼎鼎的雙花紅棍,黨內密稱雙花,打手中實力最高,同會人文,等為雙花,一山獨占兩頭,天下無雙。小燕樓談獨鬥,子京最高,暗殺術流無可匹敵;尚有人質疑,其論膽,無人異議。子京毅然拿起火種,往後一撒,切斷後方道路,火傾而吹,煙霧瀰漫,人影漸失,展開殺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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艷陽下,灰藍色的百褶裙掛在夏伶闌的膝蓋上,陣陣嬌喘在巷子中流成兩團和風,一團往北,一團往南。影子壓在少女的玉背上,丁展銘抽起褲襠裡的陰莖,把陰莖塞進夏伶闌的陰穴不停搗圈,夏伶闌逃著天空漏下的光,把手缩走光下,側臉微微伏在粗糙的牆壁,嬌喘聲音逐漸加大。丁展銘雙手按著夏伶闌的骱邊,夏伶闌的穴口吞進丁展銘整條陰莖,丁展銘動著下體,慢慢抽插著夏伶闌。情感高漲,空氣變得濕熱,汗珠逐漸在肌膚分泌,穴口連綿滴水,夏伶闌與丁展銘兩人享受著工作前的餘歡,隱蔽地在某個小巷中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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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前都要做,你真的好淫蕩喔。」丁展銘粗喘著大氣,狠狠的插進夏伶闌的穴芯,每一下陰莖輕碰子宮,夏伶闌踮起腳跟,腳尖一酸,電流頻頻通過身體,一陣雙腿癱軟,連聲音也變得無力。夏伶闌蓬鬆的髮型隨著身體的抖動在陰影中迴盪,一股深邃的藍在髮絲的分間裡搖晃,汗水早已把兩人的肌膚貼合,野外性交令夏伶闌感到極強的刺激感,外面還是偶爾傳來人聲,想起被人發現自己性交,刺激感讓夏伶闌更加敏感,好一會兒就跪在地上。丁展銘扶著高潮的夏伶闌,把陰莖拔出來,眼睛微微合上,射精在夏伶闌的大腿上,一同無力地坐在巷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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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伶闌自己從手袋掏出紙巾,相機也一同拉出,清理著丁展銘的精液:「《國際華壇》一定要訪問古蒼蓮嗎?你是知道古蒼蓮不可能接受《國際華壇》的訪問的,古蒼蓮在《八方》離任前寫的副刊你是有看的,為什麼還要去?」夏伶闌慢慢穿上絲質內褲,拉上百褶裙。丁展銘在手機的孔裡抽出一根電子煙,呼出濃濃白煙,掩蓋住臉上唏噓的鬚根:「我們報人,范郎做不到的事情,只能人類做,也是上頭旨意。范郎不明世俗,他們懂得是規矩與原則,能模仿人類的情感,但不知道人類情感的起點與終點是什麼。你覺得作為上司,會把人類送去小燕樓嗎?古蒼蓮,必須由人類前訪。你這次工作是什麼?」夏伶闌拿起一封信件,拋給丁展銘,上面清晰寫著:「小燕樓大事。商志光。」 信件由人筆書寫,筆法凌厲,罕見情況,說是某外人匿名來信,夏伶闌為《暗報》旗下一名報人,《暗報》專報獨家,人中夏伶闌膽最大,自告奮勇往小燕樓採集獨家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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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展銘看著信件若有所思,吹出的煙與信件的白融合,商志光三字尤其顯眼,說道:「也是只有你才會想進小燕樓。」捕獵、自信、勇敢、感性,夏伶闌出身卑微,行內人卻頻頻聽過此人之名——鈴蘭。聽聞《暗報》有一報人鈴蘭,十分姿色,行事大膽,不平則鳴,揭發大量報人無膽去訪之材料:明星黑材料、政客黑箱作業、社會無辜之事。丁展銘為《國際華壇》之報人,兩人結識於一次大華採訪,俊男配淑女,酒店中芯穴怒放,結為性伴侶,凡有共同地點採訪,必然先行性事。這次丁展銘與夏伶闌碰巧到小燕樓工作,相約在工作前歡娛一番,順來打探對方報社之內情,聞說行內一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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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伶闌戴上一頂真皮記者帽,說道:「我直覺這次大選將會牽動整個燕國命脈。」夏伶闌嚴肅地看著丁展銘,發出了陣陣不安的情緒。古蒼蓮退報社之位而以太子之名重立天皇黨,舊黨擁立新皇,聲勢浩大,樹大招風,必有浩劫。然而密函危機非古蒼蓮,而是商志光,無奇從政人,平凡無殊,滿臉佛光,笑意迎人,為民眾爭取權益與福利,廣受大眾支持,無關政治者,共傾投保民黨。這樣之好人,為何成了密函的中心人物?夏伶闌自覺事情遠不及自己所料,商志光或被地下八革黨列為刺殺目標,夏伶闌必然記錄此等醜案。然而小燕樓暗規,不得媒體人進小燕樓拍攝錄影,採訪只存文字,發現者當場處決。暗規源自小燕樓內部利益瓜葛,米肉為膳,妓女四橫,武器商行,暗黨作業,小燕樓內無一人不黑,這是小燕樓的環境,也是一整個群體默認的風氣,外人不得干涉,無可侵犯,莫要流出。「不要死,丁展銘。」沈默中的聲音最響,兩人深知此次採訪九死一生,互相寄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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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裡,光還努力鑽進高樓的縫隙,一人走向北方,一人走向南方,北有北風,南有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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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其餘報行,《暗報》報人行事獨身,偽裝極巧,難以給人發覺,常能偷得驚天報料,夏伶闌宛如一位無名淑女,截住一輛高速的士,手錶一劃車門把手,應聲打開,低頭探進車廂說道:「小燕樓,十二點半前到。」司機轉頭問道:「鏡顯道全塞住了,今天大選所有人都往小燕樓,你走特快也要一小時。」只見一束巨大的陰影伏在夏伶闌頭頂,後方三輛中型紅漆直升機飛往小燕樓,想必是各大國際華壇相關之報行內部的交通工具;往外觀察,又見幾輛軍用直升機徘徊在小燕樓的稜角,夏伶闌不祥的預感再次隱隱發作。「最快就要找飛行線,陸線幫不到你。」司機微微舉起雙手至頭,表現得毫無辦法,關上車門,徑直往後方駛離。夏伶闌眉頭深鎖,打算先致電給上司看能否安排相應飛行線,但一輪操作,恐怕不能儘早抵達小燕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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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悠長而刺耳的剎車聲音,一輛芙蓉藍色的改裝車在街道的路口大角漂移,地上劃出四道發煙的胎痕,剛剛好停在夏伶闌的半米距離。改裝車迎面而來的風把夏伶闌的百褶裙吹起,露出墨綠色的絲質內褲,蓬鬆的髮型隨風浮盪,隨著夏伶闌微微顫抖的瞳孔,一同在空氣與光中留下殘影。改裝車四輪齊驅,扁平的流線型設計,後方三枚推動器一大兩小浮出藍光,墨色的車窗徐徐下降,一位皮膚黝黑如小麥,清爽短髮,身材高挑的男人探頭凝視夏伶闌數秒,確定自己的目標人物,聲線柔和又帶點熱情地說道:「上車吧。」夏伶闌一臉疑問,難道是上司暗自安排了?正當夏伶闌欲開口發問,男人卻走出車門,知悉夏伶闌腦中的疑問,溫柔地回答:「我叫游斌,別人多願稱我YB,或許你可能聽過——Young Boy。」夏伶闌冷冷地答道:「沒有聽過。」游斌不管夏伶闌的潑冷水繼續說道:「我跑星際黑市賽車比賽出身,來到燕國走油,我的夥伴給我一個座標,告訴我有人附上高價,讓我接一位女子到小燕樓。」夏伶闌聽出游斌滿滿自信,夏伶闌最恨身邊有誰比她還要自大,一陣厭惡顯露在臉上,掉頭就走。游斌料不到此等情況,驚慌不已,前腳剛趕上,後腳即失平衡,摔了一大跤,衣服與臉沾上泥沙,還刮傷了臉頰,粉紅色的傷口宛如細沙曬在麥色的臉頰。當務之急,最需要先到達小燕樓,本來夏伶闌正想著回頭的藉口,如今卻出了絕好的機會。夏伶闌立刻回頭,看到游斌出醜,頓時又生起好感,強人必須以弱者配,此強非大,乃倔,一山莫能藏二虎,夏伶闌的骨子氣度裡不能裝著兩位倔強的人,這人不管能力是否強弱,只要在夏伶闌倔強的一面時,呈現荏弱的一面,針鋒才不會相對,這也是丁展銘與夏伶闌相愛又不能發展的本因。夏伶闌裝作關心,查看游斌的傷口,游斌大喊:「痛痛痛痛!」一大男孩子卻喊痛,毫不掩飾,自覺游斌柔弱,夏伶闌內心更對此男人生好感,游斌「唉呀」數聲,滑稽的拍走身上的泥沙,逞強地展現自己若無其事的模樣,此等弱不禁風的「逞強」卻讓夏伶闌合不攏嘴,說道:「我需要十一分鐘內到小燕樓,你可以嗎?」游斌拿起車上的一枚計時器,調教十一分鐘的計時笑道:「七分五十四秒,或者五十五。」夏伶闌輕輕「哼」了一下,雙手抱緊,別臉到側處,說道:「快一點,我趕時間。」游斌問道:「小姐你多重?」夏伶闌雖感疑惑,但直言:「四十二。」游斌低下頭笑道:「小姐你太輕了,等我一下。」不管夏伶闌困惑,遊斌跑到附近找到一塊手掌般大小的磚塊,手中不停拋起衡重,又重新尋覓一些不知所以的石頭,夏伶闌覺被人玩弄,怒不可遏地看著遊斌,遊斌卻笑意盈盈地拿著一塊滿意的石頭走回車中,夏伶闌怒道:「你如果不想載我便直接說,不用在這裡裝模作樣!」遊斌卻收起一隻手,把石頭放到司機位置的踏腳處,說道:「八點四七公斤。」然後拿出背後的一束剛剛摘下的矢車菊,送給夏伶闌道:「還有零點十,這樣就剛剛好了,上車吧。」眼見遊斌浪費了差不多兩分鐘的時間,夏伶闌不耐煩地拿著矢車菊登上改裝車,遊斌同時登上駕駛位,屏幕的數據卻頓時顯示綠色的數字,汽車前後部分的重量比例達致完美。遊斌剛改裝完成賽車,用上了兩款新型聚合氣凝膠輪胎,重量不一賽車容易失去平衡,尤其遊斌這種行狹道過迴彎的天才車手,前側不能過輕後側不能過重。夏伶闌頓覺自己誤解對方,卻不願說聲道歉,緊抓著手中的矢車菊,四肢僵硬得很。遊斌開解一聲:「這種矢車草在我的家鄉種滿一田,離開故鄉已經多年了,難得看見,摘一朵送給你。」游斌瞧到夏伶闌不作反應,看著前窗說道:「放心不會遲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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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把右摔推上,一股強大的後座力把夏伶闌像地上被大象踏著,頭部狠狠地扻上頭枕,游斌卻變了一副冷酷的模樣,冷盯前方。改裝車徑直往小燕樓反向駕駛,衝往一條大型外圍的高速公路,由不及夏伶闌思考,短短二十多秒改裝車已經由死速飆升至六百多速,高速公路汽車稀少,大部分汽車聚集在小燕樓附近,游斌得以在高速公路狂飆。車窗外所有事物成了線條狀的光影,唯有游斌的眼眸在影中沈著,瞳孔清晰得透徹,景象彎曲地聚攏向瞳孔的中心。一腳煞車把車子強制減速,方向盤強力轉彎,手把推下往右再推,把一顆膠囊狀的液體放到手把下側的圓形玻璃容器,一股強大的熱能充盈全車,賽車進入全新超速境界,車子側身往直狂奔,接著漂移進小道,數輛汽車擦肩而過,賽車在汽車的縫隙飆速。夏伶闌心跳與腎上腺素也如同車速往上升,身子在狂熱與座位附近的冷卻器形成了冰火交融,周圍剩下模糊的殘影,夏伶闌只能抓緊座位,凝望著游斌認真而嚴肅的臉龐,游斌瘦削的臉頰,那條顴骨至下巴分明的直線,夏伶闌想起了一把削鐵如泥的武士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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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把頻繁地左右移動,游斌右手握著方向盤左右微調,小臂青筋四現,在超越速度的環境,聲音是異常靜謐,夏伶闌感受血液隨著心跳一起一伏,伴隨止不住的興奮,大腦進入類似缺氧的狀態,時間卻如放慢了數倍之多。賽車化為一團藍色的閃光,在一條水泄不通的長廊裡,輕盈的賽車巧妙穿梭於一團汽車,彷如一根絲穿銀針孔,往小燕樓馳去。兩人難以置信真實的小燕樓如此宏偉,比一座大山頭還要高聳,一小片低積雲懸浮在小燕樓中層,夏伶闌正想上層如此龐大的樓宇,上層會否呼吸不到,而小燕樓位址在低窪,燕國之大山比小燕樓高大有如是,此外燕國位赤道處,即使在數百層的人也不覺空氣稀薄、過於寒冷。兩人已經逐漸看不到小燕樓招牌的「燕」字,而是若有十層樓高的「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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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小燕樓方向趕,賽車的速度減緩,越強烈的聲音往賽車裡擠,是一團可怕、龐然、震攝的聲浪,宗教式的回音旋律,直至連飛行交通聲音也慢慢擴大,兩人到達小燕樓外部。賽車上的計時器精準展示:「七分五十六秒」,夏伶闌盯住計時器,腦海冒起一束黑影,想起游斌說的:「七分五十四秒,或者五十五。」計時器正展示:「七分五十五秒」夏伶闌多了一份佩服的眼神看著游斌,然而游斌駕駛外的模樣,又變得弛放、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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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遲到的。我答應你。」游斌深情地望著夏伶闌的眼眸,夏伶闌的眼眸的眼眶比一般人濕潤, 瞳孔中間卻異常乾涸,別人看到夏伶闌的瞳孔總是一片陰暗的荒漠,那裡比任何一處冰川還要冷,比任何一座山嶺還要高,比任何一餐風華盛宴還要孤獨;對遊斌而言,那只是一道看不到邊際,橫跨東西兩邊的黑牆,隔絕了兩人的關係。夏伶闌在遊斌眼中,花容月貌絕色天一,遊斌情場屢屢失意,純情至今仍然苦無搜得一位伴侶,四處追求,宇宙最快,追不到一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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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深情一幕被轟然的飛行交通聲音瞬間掩蓋,三輛軍用直升機往下垂直飛行,白武神號凝在中央,兩側巨大渦輪在空中發出龐大的聲音,三輛軍用直升機率先降落,各路人馬紛紛讓路,最後白武神號從天而降。藍白色的氣焰噴發在地石,兩行白武以步兵的姿態落地排好陣列,每名白武身穿皚白鎧甲,兩肩手肘膝蓋關節處以碳單層黏合,頭盔眼睛部位只冒一線腥紅,紅線圍繞至後腦,脛骨旁鎧甲縫隙頻頻噴出白霧。夏伶闌曾訪問白武,撰寫一篇〈鐵軌七武陳說真相〉深知白武為表面服務燕國,實際歸順大華,其科技直屬大華,執法部門由大華指派,寥寥白武人選全是大華之人,民間戲稱白狗,大華走狗人人誅之。夏伶闌心中暗暗納罕:「如此陣仗,燕國至少派遣三十多名白武,燕國上下也不過五十白武,一白武抵三花,這規模的白武顯然能擋燕樓百花,若然控制人流,大可不必這般規模,燕國究竟打著什麼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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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伶闌轉心一想,跟游斌說道:「你是外地人,今天是燕國大選之日,我其實是一位報人,今天必然有大事,若然你不想牽連,回頭報告拿賞快走吧。」游斌聽出言外之意,卻言:「接送有來必有回,沒有回又怎能拿賞?我先去走油,然後來這裡接你離開。」游斌本來送夏伶闌到燕國便能完成任務拿到賞金,周邊的氣氛讓游斌感到相當不適,直覺也讓游斌認為這天必有大事,游斌並不是一位看錢的男人,編了個謊話,決意保護夏伶闌離開。夏伶闌微微皺起了眉頭,眼眸變得憂愁,也聽到了言外之意,點頭,轉身走向遠方的小燕樓。那捲蓬鬆的頭髮,漸行漸遠,消失在人群與聲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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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流湧向小燕樓的北門,面前是道道肌膚黏合的肉牆。夏伶闌推開擁擠的人群,在肉牆裡鑽出一條縫,單腳一槷,身體用力往內擠,終於通過一重肉牆,然而左右的人潮又把夏伶闌包圍。一把人聲投向夏伶闌,原來是丁展銘,丁展銘指著一個方向,夏伶闌瞬間明白這個方向較為疏通,碰碰撞撞,跟隨著丁展銘指向的方向走。丁展銘與《國際華壇》的團隊先行一步,夏伶闌緊追其後,脫離主人流區,在稍微疏通的道路進入一條不顯眼的通道,通道口以木板鋪建,路上佈滿崎嶇石春,毫不顯眼,心裡暗忖:「果然大報商比我們還要通曉門路。」通道裡只有日久失修的探燈照著枯萎的光芒,黑暗下的通道如同迷宮,夏伶闌緊貼前方,一行報人從暗道潛上小燕樓,稍一轉角,丁展銘與團隊已經消失在暗道,夏伶闌孤人獨走暗徑,兜兜轉轉,頭上的聲浪像海潮迴盪,震攝到連頭上也開始搖曳。夏伶闌走到分岔路口,路口高低有序,石壁分別寫上「一」、「十三」、「二十六」、「三十九」等數字,不明所以,夏伶闌覺「一」的出口略有光明的跡象,毅然踏上路階,撥開遮攔物,行過數分鐘,不可置信的畫面呈現在夏伶闌眼中,所有人均向中央朝拜,跪下,雙手伏在地上,上頭仰天,下頭跪地,伴隨聲浪的潮汐,所有人驚人地成了一致的頻率。人流在外圍流動,小燕樓獨特的電梯通行線散佈在外圈,內圈已然給這些朝拜的人佔領,電梯通行線附近人滿為患,每人等待上車通往高樓。夏伶闌頓覺自己不合群,走出人海,遠方兩柱刻上「東北」「西北」大字,兩柱中央的北門傳來強大的日光,日光聖明,光下人民如走難,諷刺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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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伶闌想起自己的任務,中圈裡應是政黨互爭,夏伶闌先要找出商志光,可是人如山海,困在蜂蟻如大海撈針,必須先逃出內圈,上到高層俯視中央。跪拜者跪姿貼緊,雙腿儼如圈圈鎖鏈貼實對方,夏伶闌大步抬起腿,把腳插進腿的罅隙,跪拜者彷彿看不到夏伶闌,夏伶闌一步一步跨過這恐怖的政黨內圈,逃到更加洶湧而雜亂的外圈,看看手錶,已不覺到了一點,大選還有一小時便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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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樓地上一共十一條通行線,當中近於夏伶闌的北方主幹線「燕北」人流最多,這電梯車廂有如半個足球場,由大燕國府管理,價錢中等而服務低廉,勝在方便,不論位置與車廂容量也優勝於人。然而夏伶闌只是登上十多層,並不打算乘坐電梯,而瞧見北門左右兩方各有一條寬長的迴旋木樓梯,護手欄杆是經典的邯鄲燕尾,厚靈木鑲雕,歷久不衰,計畫徒步登樓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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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商行內人人皆知,此次大選古蒼蓮、李禾隱大機會選出,剩餘一位候選人,保民黨新起之輩商志光、新投黨的陳真儀勢均力敵,南港學派胡定言理念一鳴驚人,為清醒的知識份子,雖然在哀愚的人民並不吃香,可是仍然是一匹矚目的黑馬,八革黨強調八大改革,極端分離主義,民望最低,大華欲以根除卻絲毫不能進入小燕樓。然而夏伶闌身為《暗報》報人,得到小燕樓內部的線人消息卻是八革黨支持者暗中潛伏四方,若然真的投選,人數上能壓制首名當選,只是自知選舉制度於革命完全無效,不張聲勢以應萬變。夏伶闌想起信件的「商志光」三字,跟隨人流往樓梯而上,不一會兒便看到頂上的宣傳海報,「保家衛國,鐵血為民」八字刻在商志光的宣傳布帛,此八字是保民黨黨語口號,保家為民,保民黨致力保障民眾利益,政綱提要近年大燕官商勾結的惡疾,貧富懸殊解決了數年重新回歸高指數,一系列財困而引致的大工業剝削人民事件,保民黨欲意重操經商界職員條例,確保職員得到公平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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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伶闌在此訪談前,已調查清楚商志光的背景,商志光得信於民,盡在新的政綱:商志光把范郎、范妾等納為「民」的概念。范郎與最底下勞動階層最熟諳,人與機械人在最前線的勞動工種慘被商家剝削,兩大團體成為了商志光有力的票庫,接近真理宗教的朝拜儀式,便是其一選民對商志光為拯救者之歌頌。只是暫時小燕樓並不完全適應與接納范郎,尤其極為龐大、潛伏民間、類如暗湧的八革黨,八革黨其一改革便是:務去人工智能。兩大團體向來為敵對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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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保民黨的擁護者往中心朝拜,商志光與譚力標面向眾人,隨著旋律吶喊政黨宣言。這種力量竟然影響其他派別的選民,不等己方聲勢虛弱,紛紛跟學朝拜自己黨派,竟然不可思議地連成一線均衡的旋律。夏伶闌首次看見此等奇境,上樓梯時不時望向中央,再看其他人,竟然所有人也如夏伶闌的動作一致,人群猶如大型輪盤,目光著了迷似的聚集在中央,不停迴轉。夏伶闌如異類把目光投向其他地方,不到二十米處的木樑倒吊著一位黑衣人,型態如黑蝠,在附近電梯通行線的電纜遮掩下顯得不太張揚,稍微怪異,轉頭一看卻見另一位蒙上臉的黑衣人跪在牆壁處的木竿,在明火的餘光下顯得詭異,目光冷冷直盯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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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對眼目,微浮血絲,緊盯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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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樓上的大螢幕映著商志光向選民講話,夏伶闌轉眼一看,中央正是商志光,這次大事的中心人物。「難道暗殺計畫正要發生?」夏伶闌驚呼一聲,再也坐不住,尋找旁邊的人,呼喊他們看看牆壁上的黑衣人,可惜現場呼聲浩大,人們根本聽不到夏伶闌的說話。不及多想,夏伶闌正打算拿起手錶,對準黑衣人偷偷拍下照片,留下證據,殊不知樓上一把檀黑色的雨傘從空中緩緩降下,不安的焦慮隨著空中的殘影瞬間佔滿整個思緒,下一秒的小燕樓,上部分發生了大型爆炸。刺殺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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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十四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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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轟鳴的爆炸聲傳遍整棟小燕樓,火光與人屍被炸飛,掉落在外圍處,人群被上面的屍體活生生砸死。待到黑色雨傘降落在中央,一切陷入不可逆回的混亂。夏伶闌定回神來,才發現近處的黑衣人已然消失,不知去向。高處頻頻傳來哀嚎聲,人群跳出木柵欄高處墮死,連帶壓死數人。奇怪是,中堂位置毫無受損,外圈人們卻慘死連連,這片人海成了亂濤,瘋狂往上逃離。地下與一樓的樓梯最為蜂擁,慌亂的手腳往上攀登,卻如骨牌般往後跌倒,一攤肉倒在另一攤肉上,重量不停往下傾,隨後一團肉球往下滾,化為肉形巨浪,淹覆最低的人群,徹底塞死了地下與一樓的連接處。肉球的縫隙中伸出了某人的四肢,人頭像小草拼命往天空吸取氧氣,一塊女人的臉皮縫在四肢的中間,眼神已經無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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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伶闌剛好上了二層,逃過一劫,四肢顫抖的厲害,面容陷入完全驚恐的狀態。大量黑衣人出現在外圈的位置,拿著菜刀、大砍刀、魚刀濫殺平民,鮮血四濺,地下宛如一塊染血的布帛,逐漸染紅整個外圈,而中堂卻仍然在歌頌黨派,絲毫不受影響。「丁展銘會出事嗎?」夏伶闌想起了丁展銘,顯然這天的情況遠遠超出了夏伶闌、或各個報館的想像,夏伶闌掃視了一次中堂,不覺丁展銘在中堂處,也只能希望丁展銘不在外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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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有爆炸,下有黑衣人,夏伶闌困在中間,往上而攀,奮力生存,即使夏伶闌內心超出常人的堅強內心,此刻也因為恐懼而止不住飆淚,人終究害怕死亡,更害怕即將來臨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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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十九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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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忽然如地震般搖晃,「嗚!嗚!嗚!」整棟小燕樓覆蓋在強大的警報音浪,所有人停止攀爬,而是本能地掩著雙耳,只有死屍、黑衣人、中堂內的歌頌者免於波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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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短暫的頃刻,夏伶闌是最早醒來的人,夏伶闌抵抗著強大的音波,左腳踩在人的頸脖上,奮力跨過跪地的人群,右腳踏上木柵欄,挺身一躍,跳往對面的肥妹雞電梯通行線。肥妹雞車廂剛剛上升,夏伶闌狠狠撞上車廂上的鐵板,五臟六腑猶如自來水在鋅盤翻江倒海,膝蓋骨發出碎裂般的聲音,忍上痛楚,抓緊鐵板旁凸起的大型鉚釘,穩住身體。這警報聲可謂救了夏伶闌一命,整個小燕樓最安全的地方,便只有中堂、小燕樓外、還有空中電梯通行線的相間空間。肥妹雞車廂內的人被突如其來的巨響嚇到,傳出一陣驚呼聲。肥妹雞梯線為專門通往嫖妓的通行線,梯廂呈薰衣草色,四面落地玻璃、底下為一塊碳纖合成玻璃,約有一個籃球場大小,實算眾多梯廂中較為小型,一般內設肥妹雞合作娼館的妓女服侍乘客,通往小燕樓各大妓院,包括人類、范妾娼館。然而現在的肥妹雞車廂裡,梯門處堆疊了十多條死屍,部分半死不死的身軀上全是刀痕,露出血淋淋的鮮肉與腸臟,肥妹雞的妓女在角落不能動彈,梯廂像沙丁魚罐頭一樣擁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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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數條電梯線與肥妹雞梯廂上升,逃離這片煉獄之地,夏伶闌隨著電梯往上到七樓,俯視下方,外圍裡不只黑衣人在濫殺無辜,還有一些穿著衣服的人在砍殺人群,屏息注視,夏伶闌不禁大驚:「那個不是候選人之人的黃頭嗎?」夏伶闌竟然看到一群八革黨的人在外圍殺人,再往向南區的選區,黃頭、胡定言一區比其他區空蕩,台上也不見兩位候選人的蹤影,而商志光則繼續談話,在層層鼓勵下,選民的歌頌聲音更為轟動,甚至好掩蓋周圍的打鬥聲,外圍與中堂形成了奇怪又奇妙的對比。「果然是八革黨的成員發起的刺殺行動,必須儘快拍下照片。」倏忽之間一具人體就在夏伶闌的面前垂直墮下,只差半米便把夏伶闌一同壓落地面「砰砰!」又一具人體從高處墜在肥妹雞梯廂,人體直接變為散架,手肘骨折彎成迴力鏢,頸部斷裂頭部側面朝天,整個梯廂搖搖欲墜,竟然撞停了在十八層。梯廂裡發出少女刺耳的喊聲,上空開始不停有人嘗試學習夏伶闌跳到電梯頂層板塊上,然而不是墮死在車廂便是墜死在地面。夏伶闌大驚而退後,往上空觀看,上層也只比地面情況好上一點,黑衣人四處放火,上層熊熊烈火,屍體四橫。夏伶闌曾到戰場採收報料,卻未如次經歷之動魄驚心,夏伶闌不及多想,在混亂中把一切畫面拍進手錶,向世人揭發這選舉惡臭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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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錶展示,一點二十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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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肥妹雞梯廂停在十八層,內裏不停傳出人體本能的哭泣聲,夏伶闌鼓起勇氣探頭於頂邊,把手錶對準外圍的屍體,卻看見白武也一同在小燕樓外開槍無差別掃射,北門處平民大規模中彈身亡。夏伶闌眼見此等情境,登時愣住,怔怔對把手遮住手錶的相機孔洞。八革黨與白武誓不兩立,為何兩方共要濫殺無辜?「白武或許收到命令無法抗拒,雖然此等為下策,但似乎為了拯救更多的人,也只能這樣行動了。」夏伶闌又把手移開,真實從高空紀錄了這黑衣人、八革黨、白武殺戮平民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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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伶闌!」一把熟悉的聲音傳入夏伶闌的耳中,是丁展銘。由於大選選投環節尚未正式開展,丁展銘一行人由暗道直接走上高處,打算先訪談小燕樓居民,只是夏伶闌在暗道跟丟丁展銘,兩人分道揚鑣,如今危急之際再次相見。聽到丁展銘的聲音夏伶闌激動地尋覓聲音的方向,然而這個決定終究令夏伶闌後悔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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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股吶喊聲穿透火燄,帶著煙霧的味道,虛弱地傳到夏伶闌耳邊。頭上的大火燃燒著平台,丁展銘用僅餘的力量向夏伶闌招手,丁展銘在大火中吸進濃煙,身體逐漸無力,後方夥伴全倒下了,一名黑衣人逐一收拾倒下的軀體,丁展銘想到了死亡,即將來臨的死亡。夏伶闌崩潰地止不住哭泣,「不要死啊丁展銘!你答應了我!」夏伶闌半只身子跨出肥妹雞梯廂,可惜仍然與丁展銘的距離差了數十米,即使相近,高度差距也只會讓丁展銘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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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了。我其實愛你的,一直都愛的。」丁展銘咳嗽地向夏伶闌告白,眼皮止不住疲勞地半垂在中間,但仍然用緊全力叫喊。夏伶闌激動地猛力拍打肥妹雞廂頂,盼望梯廂能往上升「動啊!快動啊!」又抓緊電梯的纜繩,奮力往上爬,希望找到接近丁展銘的方法。然而一道人影在煙霧中冒起身子,夏伶闌停下動作,不安地盯著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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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蒙臉的殺手冒出頭來,單手一揮,丁展銘斷頭而死,血濺當場,頭顱滾滾,如邊而落,髮絲飄揚,雙目無神,重重落地,埋入屍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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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伶闌雙手一鬆,跪坐在地,全身無力,面容花白,嘴唇是兩片合不上的木蓮葉,垂下的是頭顱,是淚珠,是一顆悔恨的心。此時夏伶闌生無可戀,默默在群聲中站起身子,一步一步往邊緣走,只需要踏出一步,夏伶闌便與丁展銘共死,真正逃離這層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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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地蒙臉人從天而降,以匕首劃破商志光的宣傳布帛,商志光的臉龐一斬開二,連同標語一砍而破,一邊是「血」,一邊是「民」。夏伶闌精神一振,空洞的眼神充滿忿怒,用緊全力往蒙臉人嘶吼,那是一種人與獸的,非人間所有的嚎叫,無語無言,只有傾死的復仇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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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紫色的薄嫘縈外套,一雙馬頭靴,夏伶闌的目光緊盯著從天而降的蒙臉人,緊盯著殺死丁展銘的兇手,她擁有的武器,非利劍、非屠刀、非槍械,是比任何武器還要致命的真相。夏伶闌把手錶對準蒙臉人,要把蒙臉人所做的一切保全而公諸大眾,只見那位蒙臉人靈敏地在選舉的高台之間跳躍靈動,飛往外圈,消失於戰場。夏伶闌只能抓得一毛麟角,生氣得拍打梯廂頂板,又接著潸潸而下,繼續跪坐在原地,不能接受一時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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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伶闌只好把目光放在商志光身上,希望能拍下刺殺商志光的一幕。中堂內人聲澎湃,商志光對著支持自己的選民說道:「我們不是行走政治的道路,對我而言,這是宗教的道路,我已把一生堅持的信念,向世人傳道,《聖經》有說,行公義,重點是要行動。外面槍火連連,不要懼怕,讓我守護你們,免受戰爭所害。」堂下人民聞聲而哭,歌頌而泣。古蒼蓮位座東方,手下慌忙悄悄傳話到古蒼蓮耳邊:「外圍死傷慘重,四處都是屍體,高樓也被大火燃燒,白武也在外面屠殺人群。」古蒼蓮面露暴怒的眼神,卻又冷靜地握實拳頭:「可惡白武,拿著醜陋的規文亂殺人民,儘快通知小燕樓各個商營軍隊,錢財不是問題,下國令。」手下點頭,再問道:「需要通知太子嗎?」古蒼蓮聞後失望地搖頭道:「太子應該又往西邊覓桃色吧,不用勞煩太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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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蒼蓮暗忖:「能發出如此規模的暴亂,或許只有八革黨,但恐怕事情遠不及這樣般簡單。至少八革黨不會屠殺無辜人民,若然百花亂鬥,絕不會蒙臉示人,若然刺殺目的,其暗殺部門更不會如斯張揚,此次大亂必然為另一股我們忽略的暗中勢力,他的目的到底又是什麼?」古蒼蓮把眼光放在商志光上,中堂如此怪異的拜潮,乃商志光一人號召而來,先是保民黨陣營歌頌商志光,聲勢統一而震撼,今整個中堂爭聲鬥鳴,連己方天皇黨的支持者也紛紛效仿,不願聲勢比人頹弱。更奇怪者,由爆炸聲開始,外圍開始殺戮,儘管中堂的選民知道恐襲來臨,中堂竟然未受一絲傷害。災難面前,受誰救贖,誰是上帝。商志光宣言自己將會成為他們第一堵血肉城牆,保家衛國,鐵血為民,中堂內的人不能出不能進,結果被一種強大的信仰衝昏頭腦,相信在災難面前的商志光使他們免於災厄。「任何人為災難中的最大得益者,便是事件的始作俑者。」古蒼蓮理清思緒,作為太子真正背後的軍師,把目光鎖定在商志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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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廂,水道中刀光掠影,黃頭的刀鋒砍中密集的管道,拔起而防禦敵方的攻勢,管道裡的水洶湧而出,浸濕了黃頭的雙腳。自黑雨傘在天上降落,胡定言與黃頭一眾團體奔出外圍扶助傷者,殊不知黑衣人轉而追擊他們,手無寸鐵,黃頭拾起卡在屍體的菜刀,狠狠還擊,然而敵方人數眾多,胡定言等學派人物不懂武術,只能節節敗退,胡定言與其餘學派成員在黃頭與八革黨的抵禦下先從小燕樓的水道逃往上層,一群黑衣人猛烈從後方襲來,黃頭與八革黨眾人奮力頑抗,手上的武器都是從屍體敵人手中搶奪的菜刀與錘子。黑衣人異常勇猛,黃頭不願狠下殺手,刀鋒至頭而止,而黑衣人不退而進,尋死的殺手最為恐怖,黃頭不敢多纏,帶著手下退去水道,命令手下迅速通知八革黨。「你們所有人先跑上高堂,我在這裡頂著!」黃頭砍倒幾位黑衣人,回頭與胡定言大喊。胡定言激動地言謝黃頭:「黃兄!子美無以回報,定必保重!」含淚告別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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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強大的警報聲音浪襲捲整條通道,黃頭感到本能的震攝感,眼眶的外圍瞬間黑了一圈,卻強硬地挺過來,黑衣人更是毫不動搖。黃頭揦起左右兩袖,原來的黑色短袖成了一件背心,抖擻雙肩,從容拾起了黑衣人的一把大砍刀,怒目而視絡繹不絕的黑衣人,對著黑暗說道:「屌你個老母。」雙手緊握大砍刀,雙眸用力而凸出,手臂上三四條青筋清晰可見,一聲震攝的吶喊聲迴盪在水道,黃頭盲頭直撞,腳踏水面,以一股怪異的速度提刀往前衝,刀口之處如至黑衣人,皆分屍二節,十米後,黑衣人盡數死亡,黑影下,滴血不沾,水影上,刀芒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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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頭砍破旁邊兩條大水喉,以水勢阻礙黑衣人從後追擊,跟上胡定言的步伐。循水道而上,面前是一塊巨型的圓形鐵格柵,黃頭與胡定言一行人到達小燕樓的二十四層,往外能看到整個小燕樓上下全觀。黃頭看到胡定言等人都定住了,黃頭好奇地撥開其他人,四周一片血肉模糊,腰斬的人民流出黃色的脂肪,人群被逼下柵欄墮樓而死,孕婦破肚腸開,沒了呼吸的嬰兒躺臥在腸臟之中,所有人的雙腿不禁軟下來。眼看某些人民拼死防禦,葬送二十多條生命換取一名黑衣殺手的命,胡定言聲嘶力竭地大喊,痛苦地把拳頭打在石泥牆上,尾指與無名指骨變得通紅。南港學派的眾人紛紛阻止領袖犯下傻事,但同時也如胡定言一樣感到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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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眾人感到絕望之際,黃頭發現在部分黑衣人把死去的黑衣人衣服脫下,換在了其他屍體上,然後把黑衣人的屍體搬走,黃頭大感不妙,大聲喊道:「快!快阻止他!」黃頭命令眾人退後,手持大砍刀,全力灌注在鐵柱上,力道回彈令黃頭整段前臂麻痺,但黃頭沒有理會,砍出缺口,橫掃一揮,打斷鐵柱。一眾八革黨成員先行跳下去,前往阻止黑衣人,黃頭大聲喊道:「黑衣人都是范郎!他們想隱藏身分!」黃頭撐開斷開的鐵柱,留有一個巨大的窟窿,讓胡定言能安全下去。黑衣人與八革黨展開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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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樓地面,人們希望衝出小燕樓外,卻被白武掃射至死,只因白武規條在地方達到五級危險之時,容許武力鎮壓而寧枉毋縱,將惡人徹底肅清。自恐襲開展後,樓上的燕北燕南兩條電梯通行線首次降落,兩大梯廂同時降落,先後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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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三十五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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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北先啟,商營軍隊擺好陣列,神態繃緊,提刀到場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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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三十六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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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南後啟,商營軍隊全數殲滅,惟數十名黑衣人相間站立在屍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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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區軍隊勢以東西兩方逐漸包圍中堂,中堂人數極多,且有政客在中心位置,故必先保護中堂,放棄拯救外圈人民。南區黑衣人全數衝出北伐,與軍隊互相廝殺。中堂內,商志光雙手開揚,示意中堂定必安全,旁邊的譚力標拼力附和;古蒼蓮一臉嚴肅,仔細打量商志光的所作所為;國共聯和的李禾隱與陳竫慌急得直跺脚,只覺眾人都瘋了,李禾隱激動而帶懼怕的顫抖說道:「人都死成這樣了還拜什麼?」不停找手下找出逃離小燕樓的方法,即使犧牲了面前支持自己的選民,也一定要保佑自己的安全;陳真儀激烈地想帶領己方黨派到外圍拯救水深火熱的人民,跟隨黃頭與胡定言般先拯救危險的人們,纖弱的身軀被手下阻止了,立馬勸說己方武力上無能為力,且大選即將開始,離開便不能參與選舉,中堂更是安全,只能暫時屈就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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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堂戰鬥聲音激烈,八革黨中一人被打出邊際,趕及拋出繩頭,數位夥伴拉進扣上木柱,那人停留空中,格外顯眼。夏伶闌臥在肥妹雞梯廂上,注視其人,忽然一黑影飛往布帛,放倒此人,那人正是蒙臉人子京。子京雙腿如摩打,恍如懂得在空中踏步,隨著布帛往上攀,又穿梭於電梯與木梁之中。夏伶闌欲拍下照片,卻捉不到子京的影子,夏伶闌咬牙切齒,狠不得把此人碎屍萬段。子京飛往高堂,黑衣人發動燃燒彈的攻勢,一陣爆炸的聲音,子京躲開碎片,來到胡黃處,卻殺出一位使用燕尾鏢的高手。胡黃臨走前告訴子京:「他們想隱藏自己的身分,大火就是毀屍滅跡,若然百花尚未趕到,恐怕他們將會得逞。」子京抱有信心地轉向黃頭,拍了一拍綁在自己腰帶處的球狀物品,說道:「放心吧,他們毀多少也不會得逞。」胡黃沒有多想便離去,大選即將開始,兩人必須趕到現場控制情況,以免有心人搗亂政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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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京從容走進煙霧,黑衣人立馬跟上,然而前腳踏上灰煙,半個身子還沒有進入迷霧,頭顱已經滾在地上。黑衣人眼看單走不能,三四而行,五手六足全被肢解,從迷霧中飛濺出來。黑衣人毫無懼色,在無名高手的指引下全數十多人衝進迷霧。然而只是下一秒,這位無名高手背後出現一道黑影,是子京,子京單手把無名高手的胸、手鎖死,問道:「你是誰?」子京手臂一擠,卻感受得到無名高手的胸脯微微隆起,是一位少女。少女一聲嬌喘,子京怔住,單手一鬆,少女大力地踹向子京,子京退後數步。「你是女人?」子京一副不相信的模樣看著少女,少女靈動跳躍,宛如一條飯鏟頭滑到子京面前,雙手碰子京的肩膀,子京頓時覺得天旋地轉,少女一下子便把子京撂倒,子京站起,少女已跳往高柱,射出燕尾鏢。這次子京看到鏢發出的位置,從容避開,單腳踏牆,欲跳往高樑與少女拼技。然而十多名黑衣人從煙霧走出,又再攻向子京。子京拔起塞在木牆的燕尾鏢,放在掌心,拇指彎曲緊扣燕尾鏢,從腰間用力一甩,燕尾鏢迴旋而中黑衣人頭部。不待黑衣人反應,子京速度極快,瞬雷之際逃入煙霧,四五枚燕尾鏢從煙霧射出,又倒四五名黑衣人。戰力完全不能相匹,少女欲控制黑衣人拉走屍體撤退,然而子京又鬼魅地出現在少女的背後,鎖摟少女,右手的匕首刀鋒貼上頸椎第二節:「為什麼要濫殺無辜。」少女默聲不語,子京把刀鋒微微推往少女的後頸,少女終於說出一句:「為什麼你要濫殺無辜。」少女聲線極柔,猶如一條溪水長流而澗石潺潺,子京一時不明所以,少女掙脫而離開子京的懷裡,少女蒙面的背後,白髮毿毿,子京決定事件完結後先調查此女子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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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燕尾鏢本是出自八革黨的暗器,只能是八革黨內部的人脈,但八革黨內百花全無一花為白髮女子。想不到范郎已進化到操控臥底了。」子京心裡暗暗想道,手袖裡故意藏著女子的一枚燕尾鏢,待後調查。回頭一看,火勢蔓延,黑衣人的屍體全數消失,子京必須回到中堂揭發這荒唐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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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派人員全數在高堂幫助有需要的人,胡定言與黃頭八革黨一眾從水道走上橫樑,胡定言步步驚心,一生為學術的文人下盤軟弱無力,在高有二十樓的樑道行走,若然不是黃頭時刻在後穩住胡定言身子,胡定言早已如同其他人民一樣墮死,但小燕樓下層高地中堂全然堵塞,水道給黃頭以水勢堵住,只能以木樑為道。「胡兄,請你閉眼。」胡定言不明所以,但只能跟隨黃頭說話而合上雙眼,殊不知身子凌空,竟然從二十層樓高順著國共聯和黨的巨型宣傳布帛向下降落,黃頭一眾以刀劃布帛減速,國共聯和的布帛撕開七八道刀口,李禾隱與陳竫的樣子慘撕成九份,笑容貼上眼睛,鼻子碰著額頭。胡定言可是嚇出心臟,在空中控制不到自己地大聲驚喊,幸好在黃頭拉扯下,如同溜滑梯,順利降落在國共聯和的高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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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四十七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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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堂外圍的商營軍隊漸漸敗退,白武判定了情況,清理門口的民眾屍體,手臂的武器上膛,準備踏進小燕樓收拾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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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嚟。」黃頭仰望上空,十多位八革黨打仔從天而降。警報聲給八革黨的天機——黎用駭進,轉成Phonk音樂,強大的重低音搖晃整座小燕樓。百花中十位銀花,兩位金花全面進場,十位銀花高堂中在牆壁反重力般疾走,吳遷、梁正、李恩、朱興高堂清殺黑衣人。吳遷兩把大銀霜釘錘,速度驚人,從下而上,奮力一揮,成個黑衣人寒成雪霜,整個身軀化為碎片,滴血不流,連屍體也不再復見。朱興手提鬼魅蝴蝶刀,像蜘蛛般倒吊在樓,黑衣人欲逃,朱興垂下一刀斃命,下一秒蝴蝶刀又隱形於手。黑衣人停止殺戮,分散行動抬走餘下的屍體,又四處放火,銷毀罪跡。另外五位銀花:莫富、楊福、孟春、馬青、宋英分頭追殺抬屍的黑衣人,馬青速度最快,腳底冒火,踏牆一躍,飛至十米,腿至敵頸,骨裂而斷。其餘的黑衣人往馬青身上撲,宋英一把鑲白荷花扇,落地轉圈,黑衣人全數一分為二。然而眾銀花想拿走黑衣人的屍體,還沒有死透的黑衣人身冒紅光,楊福腳踏雲木,兩手抱緊宋英與馬青,往後逃離,前方即發生大爆炸,附近一處屍骨無存,楊福等三人驚恐地看著原處,不可相信這些黑衣人竟然會發動自殺式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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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花登高,金花落地,外圍一圈黑衣人,金花二人,陸沖攻北,孫松擊南。陸沖手持雙頭蛇矛,矛有一丈五,重有四十四斤,落地而投矛,其磁力驚人,附近十米內所有黑衣人全吸附在兩頭蛇矛之上,磁力一鬆,回陸沖手中,往前衝,雙斬手,前後皆倒。孫松一束鋼哨棒,當頭棒喝,黑衣人壓成一餅狀,左右彈跳,吆聲囂昂,飛舞在天,無人匹敵。黑衣人短短在十分鐘,幾乎全數殲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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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富兩袖碰腳尖,恍如懂得空中行走,從高堂走往外圍,告訴高堂黑衣人自殺式的攻擊。更多黑衣人像飛蛾般在小燕樓的牆壁擠進身體,身上冒著紅光往孫松跑去,孫松避開一處黑衣人,後方卻又撞上,避無可避,用力而揮,擊中黑衣人,一聲轟然巨響,孫松陷入爆炸的火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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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松犧牲,白武骨骼傳出陣陣寒煙,右腳踏進小燕樓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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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強大的氣勢強襲而來,無形中白武的右腳竟然削掉一寸,白武面前一尊石像上,陸沖托著雙頭蛇矛,站在石像左肩,昂頭蔑視白武;陳八足蹲在右肩,手上的八節鞭閃著電流,垂在石像,邪魅地對著白武嘲笑;子京站在石像的頭頂,拿著生鏽的匕首,刀口指著白武的頭,嚴肅喝斥:「誰人允許狗隻進入小燕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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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位白武意欲衝前還擊,受傷的白武把手止在他的胸口,示意不要衝動,切割掉的盔甲在數秒後竟然重新生長起來,完好如初地跟子京說道:「小燕樓之亂,早已突破五級危險,白武有義務前來協助。」濃煙中孫武緩緩走出,皮外只是受了輕傷,說道:「濫殺平民算是協助嗎?幫誰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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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妹雞上的夏伶闌目睹子京阻止白武進入小燕樓,義不容辭拿起手錶拍下照片,手錶展示:「一點五十八分。」夏伶闌並不清楚子京身旁的人是誰,也看不清收拾場面的人是誰。夏伶闌此刻只知,救人為責的白武被仇人蒙面人堵住,不得進入小燕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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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中,無分對錯,只有每一分鏡中的強弱對等,人們總傾向從碎片中決定鏡子的全貌,卻總在最後發現,那個醜陋的真相,映照的,從來都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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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時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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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堂敲起一面五米高的古鑼,小燕樓回聲極響,鑼聲傳到所有人耳中。小燕樓所有人跟從傳統,逐漸靜下聲音,黎用也關閉了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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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空間餘下靜謐,敲鑼的老人吆喝一聲:「大選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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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富悠然至子京身旁,竊語:「范郎以燃燒彈或自殺程式毀滅了幾乎所有的證據。」子京微微點頭,向陳八足說道:「先處理火災,迅速通知醫療部隊前來。雙花令,南港學派所有死去受難者……」子京怒道:「全部給我找出全屍!」陳八足與莫富應允,共同離去,前往協助消防醫療部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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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末日啦!快點逃啊!」驚慌的聲音,從通風口傳到目子的耳邊,走廊全是居民搬著自己的家當,盡快尋找方法逃離小燕樓。小燕樓的上層與中層亂作一團,民眾堵塞在各個法團分部,強烈詢求下層情況。小燕樓由五級危險警報開始至今約有四十分鐘,前十多分鐘又突然轉成奇怪的音樂,不少民眾的家人都在下層,未知生死;然而法團不但不派遣新聞部往下層報告情況,還宣稱下層情況盡在控制範圍之內。目子雖然看起來鎮定得很,身子卻止不住顫抖,剛才異族婦人的歌聲猶如暗湧,在目子的思緒與脈搏流動成漩渦,「大選後,我們都要死了。」這種絕望感衝上心頭,只有心跳聲與塵埃飛舞是真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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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團身為小燕樓的業主立案法團,管理小燕樓上下行政經商事務,小至設立通行線牌照,大至規劃各層房地面積,分配資源,亦管理小燕樓唯一的媒體。小燕樓上下只有一個通行的官方媒體,由法團直轄,為公眾發布每天小燕樓的消息。法團對媒體監控甚緊,任誰也知道小燕樓腥臭的一面,金錢即腥臭,法團規管攝影權在官媒身上,報導的畫面全由法團掌控。所謂歷史與真相,便是權能者篩選而出的玻璃碎片,壓在鍋底的人民,儘管一代人流傳了事實,隔至三代,無有證據,終究變成謠言,這場恐襲,謠言可不止,照片與證據,不可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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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維持穩定,權能者便能在人民中吸露飲血,所以法團代言人口中說盡快派遣報導人員,背後卻設想辦法拖延。自恐襲爆發,唯一往回下層的的燕北燕南通行線,臨時被商營的防衛軍徵用,法團原派遣十多人的團隊到下層視察情況,殊不知燕南的梯廂給黑衣人突襲,梯廂內所有人均遇害。雖未知下層情況,但法團最清楚下方的九死一生,卻不敢讓大眾看到切實的畫面,一旦播出,整個小燕樓將陷入前所未有的混沌。然而在這四十分鐘內有四條通行線能有幸逃離下層,包括主幹線燕北燕南,逃過一劫的人民說出了下層的真相,也散播了謠言,小燕樓上下經已混沌成一壺滾水,法團分部的官員保安阻止不能,被民眾暫時佔領了分部,居民強烈要求法團派出新聞部,把下層的情況公諸於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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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我們真相!」群眾拿起家中的鐵器奮力往法團的牆壁敲擊「大家冷靜一點!我們相關人士已經盡快趕到現場報告情況,但是現在燕北燕南兩條通行線給潛火隊及救援團佔用,己方媒體未能率先進入下層。」法團的代言人在一群暴民中竭聲宣言,居民卻憤怒地把手中的蔬菜、雜物掟向代言人:「燕北燕南能裝這麼多人,會裝不下你們一個人?分明是看到下面發生什麼事情不敢告訴我們!」集體怨言四起,民哀可湮矣。爸爸牽著孩子顫抖的手,孩子臉上兩行淚痕遮住腮紅,孩子已料定母親在下層斷送了性命,父親仍然喊著官員替全家救自己的妻子,妻子剛有身孕,不能走快。母親拿著家裡所有錢財捧在手中,低著身子跪拜在地,因悲傷而抽搐,卑微地向官員乞求道:「求你了,你讓我下去看看我兒子,我兒子在下面不知生死,我不求生,只求看我兒子一面。」官員滿是難為扶起老人,老母親一心跪在地上扶助不起,沒有一句答复,淚水如東江捲進手上的錢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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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記者部門內的高層同樣焦慮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又言分成兩大派系,以鄭智軒為首的真相派,對峙著以薛寶珍為首的維穩派,前者堅定指示不管法團意見,公佈事情真相,後者持著權力認為必須跟從法團指示,維護穩定才可以修復小燕樓。兩方人馬即將發生衝突。走廊傳來西裝皮鞋敲在地上的聲音,透徹如鐘聲,法團之行政代理耿立堅帶著一群手下,整個記者部門的人看著大門,手下開啟大門, 一位西裝骨骨,帶著圓型幼框眼鏡,平頭配兩撇長髭的中年男人迎門而來,耿立堅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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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生你好。」向來得寵的薛寶珍率先低頭問好,鄭智軒只是同樣低頭,並沒有問好。「寶珍,記者在哪裡?」寶珍仍然低頭看地,回道:「我們派遣了十多人往下層視察環境,遭刺客將全部殲滅。」耿立堅雙手凝空搖頭說道:「我知道,下層的人幾乎死掉一半了,我是說,記者在哪?」鄭智軒與薛寶珍頭向地面,眾人均看不到他們兩人的表情,但包括記者部門內的所有員工,無一不同時睜大瞳孔,更驚呼於耿立堅冷漠而視民於土泥的語氣。薛寶珍支支吾吾地說道:「我們暫時還在……」耿立堅笑意大開,拍了拍薛寶珍的手臂說道:「哈哈!不用說了,當上司的當然顧及下屬的性命,何況那十多條在燕南死的,可是剛剛還在喘氣的鮮活人命啊。」接著命令四位范郎來到兩人的面前,低聲說道:「我們法團那裡有四個大華給予的范郎可以執行此等任務,剛剛四十多分鐘已經閱讀吸收了多年小燕樓官媒的報導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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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位范郎整齊一致水平站立在耿立堅背後,氣氛變得膠著凝滯,耿立堅悠然向後摺好范郎的領帶說道:「執行命令,最高效率,還是機械。」隨後走到鄭智軒的面前,扶起彎下腰的耿立堅,薛寶珍看此也隨著站起身子,耿立堅鼻子拉高說道:「我家的魚塘,上塘死了一池魚,氣泵壞了,水質不好。下塘的魚,比以往躁動不安,不過很快就忘記了,你說魚是不是很善忘?」鄭智軒很快便聽懂話中之意,耿立堅扶起自己,便是告訴自己不要堅持公佈真相於民,只要時間久了,事情必定化淡。鄭智軒晃了腦子一下,回應道:「還好耿先生發現了是氣泵問題,如果是其他問題,這樣就不好辦了。」耿立堅眉頭一緊,止住手上的動作。薛寶珍立刻調解場面:「最終魚沒有事就好了。耿先生,我們一定會順從你的意見,我們就讓這四位范郎暫時充當著報導專員吧。」鄭智軒不畏強權,補充一句:「可是耿先生,我們四十年來小燕媒體部的規矩,報導團隊也必然具備五人,這四位范郎學習了多年的小燕樓官媒經驗,應該是相當明白的。」耿立堅預料鄭智軒打算派遣內部人員潛入下層,便見招拆招,先發制人,打斷鄭智軒,左手指向薛寶珍說道:「這可沒問題,寶珍,我相信你的能力,你可以派多一位員工陪同這四位范郎到下層報導。」然而這話語正中鄭智軒下懷,還等不及薛寶珍回應便說道:「不好意思耿先生,薛小姐的員工,剛剛還在喘氣的鮮活人命,非常不幸,正正便是全數死在燕南梯廂。」耿立堅惱羞成怒,擺脫剛才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指住薛寶珍大罵:「這麼大的部門,你薛寶珍拿不出一位員工嗎?」鄭智軒眼神堅定,提起嗓子說道:「我鄭智軒,管理的正是媒體部的攝錄行政組,現在派遣出外的員工死了這麼多人,只剩下我管理的攝錄人員能到下層陪同報導,現在整個媒體部一同見證,望耿先生鄭重己方小燕樓官媒!」字字出正氣,薛寶珍已坐敗者之位默不作聲,耿立堅氣得呼吸急速,卻又毫無辦法,被鄭智軒將了一軍,說道:「好,你可要小心點派人,這是關乎整個小燕樓的命運,也是關乎你的命運,你聽到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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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威脅,鄭智軒抬起頭,怒嚎:「我鄭智軒,收到!」兩人怒目相對,雙方人馬劍拔弩張,這時一位青年人露頭打破沉默:「請容我自薦!」趙如彰從人群中擠出身子,站在三人的眼光中。一位瘦弱骨纖的年輕人眼骨往內陷,摺起的白色恤衫衣袖是骨架上唯一的棱角,腕骨突出如腫起的瘤,一頂捲曲泛黃色的記者帽,那矮小的身軀,在鄭智軒與耿立堅中間更顯細小了。兩人同時看起趙如彰的身子,一邊是怒不可遏,一邊是顫抖而嚴肅,壓力快要把趙如彰的胸骨勒斷,然而趙如彰還是堅挺地站著,在一把佈滿塵埃的巨大三葉扇下,他的影子也是巨大的。耿立堅走到趙如彰前抓起他染上汗跡的衣領,輕輕用力已經把趙如彰拉近,說道:「你去下層,是會死的,你明白吧?」大家都聽懂了耿立堅的話語,儘管趙如彰不在下層中被殺,事後秋後算賬,也只是死路一條。趙如彰雙手無力地放在空中,腳跟差點被扯得凌空,顫顫道:「知道……知道……」鄭智軒見狀立刻阻止耿立堅,說道:「耿先生傷了我們攝錄部的同事又怎能安全陪同四位范郎到下層報告?這位小伙子是技術部同事,他可不必負責採訪與攝錄,只是負責緊急應對器材的技術問題,定不會阻礙四位范郎遵從任務!」鄭智軒字字穿心,如直接揭露耿立堅的計謀,耿立堅怒髮衝冠,卻又毫無辦法,遷怒一聲:「薛寶珍!」薛寶珍接起這個爛攤子,卻一時語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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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博弈,鄭智軒爭取了一個機會,但鄭智軒的內心,也是悲哀的,這位慷慨赴死的青年人,是他們上了年紀不可能再有的魄力,故此必然費盡所有力量保送趙如彰到下層。耿立堅語氣放輕,冷靜下來,重新整理趙如彰的衣領: 「小伙子,你叫什麼名字?」這名字公佈了,趙如彰必死無疑,正當鄭智軒想阻止趙如彰回應,趙如彰卻不作猶疑地答:「趙如彰,字成芒。」鄭智軒的心彷彿瞬間沈下來,連同身子一同降下,但看到趙如彰眼裡的光,又挺拔起來。耿立堅呼喊後方的手下:「把器材弄到手,並好好保護這位趙小伙。」其後轉身向鄭智軒說道:「作為你們的直轄上司,我會好好派人保護你的手下的,鄭智軒。」鄭智軒默語,雙手放在後背,緊盯耿立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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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立堅一聲號令,趙如彰一同跟隨范郎與耿立堅的手下乘坐下一班燕南梯廂前往下層,鄭智軒拍了一拍趙如彰的腰間,艱難的神色掛上鄭智軒的臂彎,那只沉重的手向他作了,最後的告別。人群退去,記者部只有上方的巨大三葉扇在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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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如彰跟隨著眾人前行,在一處昏暗的通道下,他的口袋多了一張紙條。在遠處絲狀的光裡,紙條寫著醜陋的數字:「32666」趙如彰不知其意思,但銘記在心,手心抓緊,把小紙團扔到別處。這鄭智軒臨別交給的紙條,或許是坐標,或者是通訊碼,或者秘密號碼,但自己的性命,確實在砧板之上了。家有一老兩父母,己為獨生子,從不降於強權而心思人民,悲鬱蠶食了趙如彰的血肉,故此而瘦削。趙如彰的手還是止不住地顫抖,只是憑一股勇氣的吶喊,但剩下的路需要什麼?是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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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鏽的紋路追上燕南的大閘門,大量醫療部隊趕上歸來的燕南梯廂,私營軍隊鎮守此地,以防黑衣人來襲。燕南內部屍橫遍野,幾乎數以千計的士兵與救援團隊遭到殲滅,大閘門外的路全是見血的鞋印,腥臭味隨之而來,聽聞是刺客關掉燕南梯廂之電力,在黑暗中輕舉清剿士兵。趙如彰踮腳而視,梯廂內滿路似血池,血蠅聞風而撲,畫面駭人,趙如彰第一次看到如斯恐怖的畫面,手腳瞬間軟了起來,不禁質疑自己能否前往下層。即使是耿立堅的手下,也發出驚悚的震驚,只有那四位范郎沒有一絲神情,趙如彰意識這四位范郎比一般大眾認識的范郎更加奇怪,一般而言的范郎為人類工作,填充剩餘的勞動人力資源,但新一代的范郎擁有情感,雖然只是模仿人類,但也會如正常人般跟人類對話,只是受到大量人類因為各種利益、優越感、階層對立而惡意對待范郎,部分黨派如保民黨的商志光已打響頭炮,為范郎這一類人機械生物捍衛利益,但顯然眼前的四位范郎,並沒有一絲情感。不及多想,趙如彰觀察周圍,耿立堅的手下嚴謹控制趙如彰,尤其保護攝錄器材,也時刻圍著趙如彰不讓其逃走。趙如彰欲偷走攝錄器材,偷偷離開團隊,拍下下層畫面,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趙如彰只能暫時先觀察情況,趁機尋找逃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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