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鞦韆 - 第15章願者上鉤

　　劉邦的口氣，其實再明顯不過了。

　　他故意告訴我這些，不就是想要我過去嗎？只是，他是真的覺得我去的話，荃就一定會去，還是另有所圖，我就不知道了。

　　所以，在下午三點到來之前，我一直在猶豫著。到底要不要把這個餌給咬住呢？我甚至都沒辦法確定，這個約定是不是真的。

　　因為如果他們，只是剛好看到我的籃球滾了過去，所以隨口扯了個謊呢？畢竟在我的印象中，學校的後山，只有圍著鐵鏽欄杆的水圳，和看似荒廢的果園……

　　「有啊！妳不知道嗎？」

　　當我提到這件事時，前座的劉子業便熱心地給我畫了地圖。會畫畫的人就是不一樣，不過隨便幾筆，便將學校後山那一帶，簡單而明暸地呈現出來——

　　學校的外圍，緊臨著一條小路，小到甚至都沒有舖上柏油的那種產業道路，然後便是幾乎比路還寬的水圳。那水圳平時乾巴巴的，連紙船都很難行走的樣子，只有暴雨時才會稍微有點它存在的價值。

　　水圳另一邊，就是三三兩兩的果園，和果園間的工寮。工寮多半是鐵皮屋，也有石棉瓦片搭建而成的，也有更古老的磚造三合院。

　　那個籃球板，就架在三合院的屋頂上。連個籃球網都沒有，像墜落凡間的天使光環，那樣懸在半空的一個圈圈——

　　「聽說是項羽不知道哪個親戚的，所以他們常常在那邊打球，還蠻多人去過的，嗯……我記得，妳好像也去過啊？」

　　他的回憶浮現，然後狐疑地望著我，彷彿發現我失憶的事了。我緊張起來，表面卻仍是若無其事，假裝自己只是健忘，套起話來。

　　「有嗎？什麼時候？」

　　「就那天……」劉子業搖著筆桿，眼珠子轉呀轉的，終於還是轉回到我身上，「反正就是有一天，妳還跌倒受傷了，還蠻嚴重的，包了好大一包，之後有一陣子都上不了體育課……」

　　這下子，換我疑惑了。我低下頭，看著制服裙底下露出的膝蓋和小腿，還是只有小學時在膝蓋上留下的舊疤，哪裡還有其他的傷口？

　　「咦？」劉子業順著我的視線，也看了一眼，然後驚奇地道：「奇怪，不是在這裡嗎？還是我記錯了？」

　　幸好是他記錯了，我悄悄鬆了口氣，岔開了話題。

　　「很人多人知道，那張飛也知道囉？」

　　「喔？應該吧！」

　　「那他們還能繼續在那邊打球喔？」我驚訝。

　　「為什麼不呢？只是打球又沒有幹嘛，喔，頂多抽個菸吧！不過再怎麼樣，都是躲在那裡，又沒有人看見，總比到大街上跟別校的鬼混，敗壞學校名聲好吧？」

　　聽劉子業這麼說，我也有點被說服了。可能真的是我想太多了，他們只是打球而已，頂多抽菸，頂多打打鬧鬧的，對了，就跟上次在操場看到的那樣，只是在玩……

　　「那頂羽呢？是怎樣的人啊？」

　　「嗯……」劉子業歪著頭，想了想，拿了筆在紙上勾勒了兩筆，似乎想要直接把他畫出來，但還沒畫完輪廓，他就突然停下筆來，疑道：「妳問這些要幹嘛？妳要過去喔？」

　　「沒有啦。」我直覺地否認，「問問而已。」

　　我的確也沒那麼想去，畢竟，從小到大，我還不曾蹺過正課，而且還是蹺課離開校園。我這算是乖學生嗎？不，我只是膽小又怕被責罵而已。

　　可是，如果荃會去，那我應該還是要去的。我不可能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他，繼續跟劉邦或是項羽或是其他不愛上課的同學們，走得這麼近。

　　這不是怕他被帶壞，而是，如果他不是想玩，不是無聊，而是因為覺得寂寞孤單呢？

　　所以下午三點的那節下課，我還是悄悄地離開座位，想要赴約。

　　可是才走出教室，我便看見校舍那頭的天台，灑了一地的陽光，陽光又透過走廊的地板，反射到我的眼睛，似乎在吸引著我，將我拉了過去。

　　荃的教室就在校舍的另一端，我如果要到那裡，就要穿過化學教室和烹飪教室，然後頂著陽光，走過天台，爬上樓梯，再經過兩三間教室。

　　要不要先去找荃呢？我這麼想著，不知不覺就到了天台，然後餘光便發現天台底下的小葉欖仁樹林中，穿越了個熟悉的身影。

　　他頂著一頭鮮明的橘髮，踩著輕快的腳步。

　　「荃！」

　　我忍不住喊出聲來，其實並沒有很大聲，但他還是聽見了，腳步凝滯了一下，便轉過身來，仰頭望向位於二樓平台的我。

　　我的手搭在薄薄的水泥圍牆上，手指捏著厚厚的青苔。

　　「你要去哪裡？」

　　「嗯……」

　　他歪著頭，抿著唇，像是不想回答，又像是不想撒謊騙我般，那樣地為難。

　　「我也要去！等我一下！」

　　我脫口而出，然後便轉身奔去，以最快的速度飛奔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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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願者上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