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一直是我唯一能喘息的地方。在這裡,我穿著女生校服,感受到從未有過的自由與舒適。無論是在課堂上、操場上,還是在走廊裡,我能夠以女性的身份生活,暫時逃離了家庭對我的壓迫與束縛。這裡是我唯一能真實表達自己內心的地方,是我築起的最後一道防線。然而,這一切都隨著家長會的到來,被徹底摧毀。
長久以來,我都過著這樣的雙重生活。回到家,我不得不褪去所有的自我表現,換上那身令人窒息的男裝,只因為我的父母需要我成為他們期待的「男孩」,來繼承家族的榮耀。他們從未真正了解過我,更無法接受我在學校裡穿著女生校服、以「女孩」的樣貌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之外。家長會,這場不得不面對的現實壓力,終於讓這個深藏在心底的秘密無處可逃。恐懼和焦慮吞噬了我。
家長會的那天,從我睜開眼的那一刻開始,心中的不安便如海浪般一波波襲來。我穿著男裝,感到胸口像被巨石壓著,呼吸變得無比艱難。每一步走向學校的路上,我都在內心無數次排練著可能發生的對話,猜測著母親會說什麼,父親會怎樣反應。我知道這一天終究會來,但當它真正來臨時,我才發現自己根本無法面對。
當我們走進會場,氣氛看似平靜。我們坐下後,老師開始如常地報告我的學習表現。她的話語還算友好,稱讚我在學校裡積極進取,學習成績穩定,甚至提到我是班上的明星學生。我瞥了一眼坐在旁邊的父母,他們似乎對這些評價感到滿意,母親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然而,我的心裡卻沒有絲毫放鬆,因為我知道,那個我拼命隱藏的部分,馬上就要被揭露了。
當老師無意間展示出我穿著女生校服的照片時,空氣瞬間凝固。我彷彿聽見了時間停止的聲音。照片裡的我,穿著那件熟悉的制服,笑容淡然,自然得彷彿這就是我該有的樣子。可這一切,在母親眼裡,是不可饒恕的背叛。
母親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她的瞳孔微微放大,死死盯著那張照片,彷彿在努力確認眼前看到的東西是否屬實。她的手緊緊抓住椅子扶手,指關節因為用力過度而泛白。接著,她低聲說出一句話:「這是誰?」
這一刻,我的心猛然一沉,像掉進了無底的深淵。
老師顯然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背後的危機,只是輕聲答道:「這是您的女兒啊。」她的語氣柔和,像是在稱讚我真實的自我,而這本應該是我夢寐以求的認同,但在此時卻成了引爆一切的火藥。
「我沒有女兒!我只有兒子!」母親的聲音尖銳刺耳,像是一道閃電劈開了平靜的空氣。她的身體微微顫抖,充滿了無法抑制的怒火,眼中燃燒著憤怒與不解。「你們學校對我的兒子做了什麼?你們把我的兒子奪走了!」她幾乎是歇斯底里地喊出這句話,像一頭受傷的猛獸,在保護她自認為已經失去的「獵物」。
她站起身來,激動得手指顫抖著指向那張照片,聲音越來越尖銳:「我兒子呢?這是怎麼回事?」她一邊咆哮著,一邊控訴著所有人,像是在尋找某個罪魁禍首。「你們毀了我的兒子!他不是這樣的!」每一句話都像利刃一樣劃過我的心,我只感覺到無盡的羞辱與痛苦。
會場裡一片寂靜,每個人都盯著我們這一幕。老師不知所措,同學和家長們目瞪口呆地看著母親的歇斯底里,而我則坐在那裡,渾身僵硬,無法動彈。
「我要立刻把他轉學!」母親聲嘶力竭地威脅著,她完全失去了理智。她認為是學校將我變成了這樣,認為我還是她心目中的「兒子」,她甚至開始聲稱這一切像是某種「病毒」侵蝕了我的思想,奪走了她的孩子。
這一刻,我腦海中浮現出伊隆·馬斯克和他跨性別孩子的故事。他的孩子選擇了變性,而馬斯克最終與那個孩子決裂,甚至宣稱自己的孩子「已經死了」。對他而言,那個曾經的孩子不再存在,他無法接受他們之間的改變。而今天,我的母親也正如馬斯克那般拒絕接受眼前的現實,她寧可失去我這個人,也無法失去她對「兒子」的幻想。
她的每一句話都在無情地剝奪我的自我,讓我感到自己正被無情地從她的生命中抹去。母親的怒吼和威脅不僅讓這場家長會變成一場鬧劇,還讓我在心裡深深感到,我與她之間的關係再也無法回到從前。對她而言,我的存在已經變成了某種錯誤,而她則企圖拼命改變這個錯誤,甚至不惜要「奪回」她所謂的「兒子」。
我看著她歇斯底里的模樣,感受著周圍那些混雜著困惑、同情甚至鄙夷的眼神,內心的痛苦無法形容。我辛苦築起的自我,在這一刻徹底崩塌。我只是想在學校做回真正的自己,卻因為家庭的壓力,這個「我」再一次被徹底抹殺。
這一刻,我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絕望。那座我辛苦建立起來的內心堡壘,最終在家長會這一天,被徹底摧毀。我努力爭取的自由與自我,在母親的嘶吼中,變得如此渺小、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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