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男人的屋子裡看似雜亂,但其實也只有表面髒亂,或許這跟這屋子裡曾經有一個女人有關,因為在將髒衣服丟進洗衣機,垃圾回收整理歸位後,屋子裡原來的樣貌也立刻顯露出來,哪怕髒衣服真的多到還必須手洗一部份,范曉也沒覺得有什麼,他甚至還兩眼發光看著眼前的烘衣機,實在是他太想要一台屬於自己的烘衣機,畢竟,那種衣服沒乾的感覺總讓他感到困惱,更別說還總是有種悶悶的味道。
當然,對於在飯店工作的范曉來說,這種表面髒亂的房間只是小事一樁,因為他可以一次性地做許多事情,就好比一邊烘衣服一邊洗衣服,更別說整個房子都是系統家具,何況男人的女朋友很貼心,將一切都按照方塊種類給歸置,而男人會將屋子搞成這樣,或許是因為他沒時間做,又或許是不擅長家務事,總不可能是他認為男主外女主內,所以他才會不整理自己的屋子吧?
在將最後一件內褲放進抽屜後,范曉這才有多餘的時間認真看男人的房間,果然,男人女人是真的很相愛,因為從進到屋子裡,就沒有一種東西是單獨一樣的,連臥房的一切也都是成雙成對,連帶著床上的娃娃都是一男一女,明明娃娃就是最容易積灰塵的東西,不過這也證明男人的感情吧?
隨著視線下移,范曉眼尖地在娃娃的下面看到了個白色的東西,雖然他知道亂動主人的東西很不禮貌,但想著男人都出去這麼久了,想必也不會這麼剛好回來,於是他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將娃娃抓起,很快他就看到那白色東西的本體,原來,那竟是一張照片。
范曉在看見屋子的歸置時,他其實就一直在猜想著女人的樣貌,果然,當他看看見照片上的女人時,他就像是應證了自己的猜想般認真的點了點頭,同時暗自地羨慕男人的運氣,因為女人的樣貌就如同一朵盛開的玫瑰,雖然外表微冷且帶刺,但她的眼眸就像是擁有數不清的星辰,最重要的是她目光所及之處只有男人,即便是在人來人往的街邊處。
「你在幹什麼?」
莫非定律就是這樣,你越認為不會發生的事情,就越有可能會發生,也因為這樣,當男人的低沉的嗓音出現後,范曉做賊心虛地將照片給藏在身後,明明早已經被人贓俱獲。
「你為什麼要一個人進到我的房間?誰叫你幫忙整理的?」男人火速地走到范曉面前,接著將范曉的手給直接抓起了起來,然後直接奪過范曉手裡的娃娃,同時在將照片也給抽離開後,他的眼睛立刻被照片上的女人給吸引,眼裡的情緒更是變化萬千,最後只化為一聲重重的嘆息,「走吧,你去吧台椅子上坐著等吧,我煎牛排給你吃,我可是煎牛排的好手。」
既然是自己有錯在先,所以范曉並沒有什麼不滿的情緒,更別說男人確實沒叫他整理屋子,於是他聽話的走出房間,並將自己給好好地坐在椅子上,但他卻沒有什麼多餘的話好說,畢竟他們本就不是朋友,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要繼續留在這裡。
是因為不想回家,還是因為想知道男人究竟想做什麼呢?
菲力在三分熟時是最甜的,顏色也更為漂亮,就連肉質也更加緊實,不過這對於從沒吃過牛排的范曉來說,就是一塊沒熟的肉,但看在男人認真地替他切肉,他也只能將多餘的話給嚥了回去,可就在男人將肉餵進他的嘴裡,突然有種奇妙的口感充斥著整個口腔,同時一股甜美肉味席捲整個味蕾。
「好吃吧?」男人面帶笑意地看著范曉,緊接著將乾煎的花菜也給塞進范曉的嘴裡,在發現對方眼裡再次閃了下光亮,他又笑著說:「我就知道也你喜歡三分熟,不像莎莎總覺得三分熟血腥,看起來就像是塊沒熟的肉,也就只有男人的我們才懂得吃牛排。」
「……嗯。」范曉抿著嘴唇的低下腦袋,當然他不會將剛剛所想的東西給說出來。
「剛剛……剛剛對不起,」男人單膝跪在范曉面前,但他的腦袋同樣低下,或許是愧疚,又或許是其它,總之他就是不敢正面看向范曉,不過他的話語依然繼續,「我本以為自己再也沒辦法看見莎莎的照片,所以當我在看見你手上的照片時,我才會一時之間控制不住情緒,我不是故意要兇你的,之所以會讓你不要整理,是因為整理房間是男人的事,不—我的意思是,整理家裡是我的事,畢竟我說過我會改的!」
「你其實不用一直跟我道歉,何況我也不覺得整理你家有什麼,我的工作就是一名飯店房務員,所以整理房間對我來說是很輕鬆的,我就只是想要感謝你請我吃飯,而且我家也都是我在整理,」范曉本想將手給拍在男人的肩膀上,但發現兩人其實並不熟,於是本來抬起的手,就又默默地垂了下去,之後更是用了個沒什麼情緒的語氣說:「你和我只是救人和被救的身份,其實你不用太在乎我的感受,因為我也沒什麼東西可以拿來報答你……」
「你……」男人默默地抬起腦袋,之後一臉複雜地看著范曉,最後沉默了幾分鐘後,這才淡淡地說:「我以為我們已經能算是朋友了……」
范曉同樣先是沉默了幾分鐘,在深吸了一口氣後,他這才眼神游移的說:「我連你叫什麼都不知道,我又該怎麼把你當朋友?而且我連朋友的定義是什麼都不清楚,我是不是非常愚笨呢?」
啪—地一聲,男人又重重地拍了下自己的腦袋,同時一臉歉意地對著范曉說:「不不不,我以為你已知道我的名字,畢竟我記得我那時候就跟你說了,不過既然是我沒說,對不起,我再次跟你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陳睿彬本來是一個消防員,雖然現在已經改做行政⋯⋯」
范曉一聽先是一臉疑惑,男人什麼時候說過他的名字,不過現在既然已經知道對方的名字,也不好一直在心裡面男人男人的叫他,搞得他就像是個什麼野蠻人一般。
「我叫范曉,范仲淹的范,曉是破曉的曉,我是一個飯店房務人員,很高興認識你……」范曉說完禮貌性的握了下陳睿彬的手,但很快他就被自己的行為給搞得異常尷尬,因為現在的人似乎都很少這樣自我介紹,畢竟自己也不是什麼多有名的人,還很高興認識你,不過就在范曉打算將手給抽回時,他的手卻被陳睿彬給拉住。
「……呃我叫陳睿彬,耳東陳,睿智的睿,彬彬有禮的彬,今年三十五歲,未婚,興趣是健身,愛好是邊喝啤酒邊看球賽,目前從事消防局的行政人員,雖然薪水沒先前當打火兄弟的多,但勝在工作穩定且人也安全,我也很高興認識你⋯⋯」
陳睿彬說完也學著范曉握手上下晃了晃,之後兩人就又同時陷入無盡的沉默,那種感覺就像是一起做出什麼丟臉的事情一般,尤其是陳睿彬,他尷尬到都可以用腳趾摳出一棟電梯大樓,實在是他一不小心就將相親的那一套給說了出來。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Z49CqS1yP
「繼續吃吧?要是不繼續吃涼掉就不好吃了……」陳睿彬在忍受不了沉默並吞嚥口口水後微笑地說,當然范曉也尷尬地開始埋頭苦吃,直到兩人都吃完盤中物後,陳睿彬立刻跑到冰箱前並拿了兩罐啤酒出來,打算喝點酒來化解彼此之間的尷尬,「我知道吃牛排得配紅酒,但我是個粗人,我就喜歡喝啤酒,而且家裡的其餘種類的酒都是莎莎在購買,我想你應該也發現了,她將我給甩了,甚至還將屬於我們的一切都給拿走,我⋯⋯」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n478bTCfO
范曉能感受到陳睿彬的落寞,但他自己也才十七歲,更別說安慰別人,於是他只能乖乖的接過啤酒,並拉開易開罐,然後仰頭打算一口氣喝下手裡的啤酒,想著是否能藉此增進兩人的友情,畢竟對方這麼愛喝啤酒,想來看到自己這麼豪爽也會高興,但他忘記他從沒喝過啤酒,下場就是鼻子嘴巴一起將啤酒給噴射出去,最終的結果雖然陳睿彬不再落寞,但他卻得到必須換衣服的下場,好在衣服全都洗好了⋯⋯
「對不起,我沒想到我的酒量這麼差,因為我從沒喝過酒⋯⋯」
范曉以為每個人天生就有一定的酒量,因為班上的同學總是在討論彼此之間的酒量,明明未成年沒辦法買酒,所以他才會下意識地以為自己也有隱藏酒量,實在是他把喝酒當成一種行為,甚至看成一種能攻略的任務,事實證明他太天真。
「不!你沒錯!錯的是我,」陳睿彬拍了拍范曉的肩膀,接著一臉愧疚的說:「明明你看起來就還只是個孩子,但我卻誤會你很會喝酒,更別說還讓你這未成年喝酒,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大人⋯⋯」
「大叔是個好人,這一切都是我的錯,要是我會喝酒就好了,這樣就有人能陪你一起喝酒,我是個不稱職的朋友⋯⋯」
「你既然從沒喝過酒,那你又是怎麼發洩情緒?」陳睿彬疑惑的看著范曉,接著話鋒一轉地又說:「連發洩都沒有試過就尋死,難道你從沒想過,要是你真的死了,你的親人該怎麼辦?在乎你的人又該如何面對你的突然死亡呢?」
范曉在聽見陳睿彬略帶嚴肅的語氣後垂下腦袋,接著慘兮兮的笑了笑,隨即想到先前大叔的自我介紹,於是他頭也不抬得說:「我沒有父母,唯一曾給我點微薄親情的外婆也死了,我不知道活著的意義是什麼,就連阿姨一家也巴不得我快點死,這樣一來就不用浪費糧食餵我⋯⋯」
「這就是你想死的原因嗎?」陳睿彬皺眉的看著腦袋低垂的范曉,接著恨鐵不成鋼的說:「你這樣就尋死,那那些斷手斷腳的人又該做何感想?」
「你又不了解我,你憑什麼指責我,」范曉有點惱怒的說,明明他的生活這麼淒慘,明明他好不容易湧起希望也沒了,為什麼他還要在這裡被人家責怪,難道不該去怪那些玩弄自己人生的神明嗎?「如果你真是這樣想的,那你就不應該救我,為什麼你不讓我去找我的父母?」
「因為我是一個消防員,我沒辦法看著一條生命在我的面前逝去,但我的出發點是你好手好腳不該這麼脆弱!」
就在范曉的眼淚再次被逼出來後,他腦海猛然浮現出當時的片段。
「我是第一消防局的陳睿彬,雖然我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但我想告訴你的是,這個世界沒有你想象中的黑暗,跟著我的腳步踩出迷惘,我們別死好嗎?至少、至少為了我活著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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