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結局是走向毀滅或者是永恆的混亂 - 第四章-1 病房

武警專屬的病房內，輔助呼吸器傳來沉重的運轉聲響，監測儀器穩定在顯示器上出規律平穩的線條。

少數幾名從樂兒手中倖存下來的武警，此刻正躺在病床上靜養。

平常武警很少會用上這間病房，畢竟他們的行動不用面對太過強大的黑尤，所以除了擦傷外，通常都不會出現太重大的傷亡，但最近幾天這裡可以說是熱鬧非凡。

最早進來的是幾名被切開氣管，導致大出血和胸腔積血的倒楣蛋。

他們傷口切面整潔的，就像是被醫術最高明的外科醫生，拿著手術刀加上直尺切開。醫護人員無論如何去想像，恐怕都無法知道是怎樣的戰鬥會造成這樣的傷口。

而幾個小時前，更是被抬進跟屍體相差無幾，幾乎是半隻腳踏過奈何橋的兩名異能者。

兩人都有著嚴重的失血與內臟破裂，以及全身上下數不盡的刀傷，其中一人甚至斷了一隻手臂。

在這樣的傷勢下，都沒有直接死在搶救的病床上堪稱是醫學奇蹟，只是代價就是會有很長一段時間，都需要躺在病床上動彈不得。

「好無聊喔──!還沒有新命令嗎?」

名為守護者的少女坐在病床旁的矮凳上，她一邊無奈地發著牢騷，一邊拿起水果刀削起蘋果。

相比於這次行動中的其他人，她是少數沒有受到傷害的幸運兒。

根據她本人的說法，可能就算核彈在她面前爆炸，她也不會有任何危險。

「你就當這是放假，多休息個幾天吧!這可是很難得的事情。」

這時傀儡師被少女發牢騷的聲音喚醒，用僅存的手臂撐起身軀說道。

「但這樣不就讓那怪物跑了嗎?要不是那老頭攪局，只要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能夠把她消滅。」

雖然少女戴著面具無法看見表情，但依然能夠感覺的到那面具底下無奈且不甘的心情。

她不甘心就這樣的失敗，而且是在自己最擅長的領域內，連一個人都沒有救下。

那天晚上，在所有人都在面對那怪物時，就算少女早已經潛入到最佳位置，直到最後她依然沒有及時出手。

因為她太過害怕了。

少女只是簡單的看見戰鬥過程，她就第一次體會戰鬥帶來的恐懼。

以前還在新兵訓練的時候，她雖然就有過直面黑尤的訓練，也親自收拾過許多的黑油，但與那怪物根本不一樣。

那隻怪物與解放軍常見的黑尤的相比，就宛如創世神明與人類一般。戰場上漫山遍野的黑尤無論多麼強大，都彷彿只是那怪物拙劣的仿製品。

「機會不是天天都有的。而且你知道救下你的那老頭是誰嗎?」

「不知道。」

守護者直截了當的回答道，畢竟她來到西部軍區也只是幾天前的事。

在與魁儡師和道士會合之前，她也只是稍微的看過局部戰局的報告，詳細的人物資訊幾乎沒有。

「如果你任務報告裡形容的沒錯，那麼他應該就是宗師了。」

「宗師?不就是個老頭子。」

「你如果知道他的來歷，就不會這麼說他了。」

有時傀儡師是真的羨慕守護者，但並非是羨慕他的能力，而是那份與她年紀相仿的天真。

武警的職責是時刻緊戒著來自內部的危險，包括那些不斷奮戰在前線的解放軍，但是在無形的政治角力影響下，也是有許多無形的枷鎖存在。

「要說西部戰區有誰我們絕對不能動，那麼除了陳司令員外，就是那位名為宗師的異能者。他既是陳司令員的好友，也是對印反擊戰僅存的老兵，就連中央都有一定的威望在。」

「聽上去不就是個倚老賣老的老頭。那他有很強嗎?如果跟那位龍比較呢?不可能贏的吧?」

守護者宛如好奇心旺盛的嬰兒，不斷接連的追問道。

「行了，我又不會跑走，慢慢問就好。」

傀儡師擺了擺手，試圖讓少女冷靜下來。

「我在以前的幾次任務中跟那老頭交過手，但全都是慘敗收尾，就算……」

「但我記得你也不擅長正面作戰吧?能打輸你的異能者，才真的可以讓人笑掉大牙。」

「這不是打不打得贏的問題。那次的行動除了我外，還有其他善於戰鬥的成員，但你知道行動的結果如何嗎?雖然我們成功殲滅目標的村莊，但除了少數幾人倖存外，所有人都沒有回來。」

聽著傀儡師變化的低沉語氣，少女也不由得吞嚥了幾下口水。

早期武警對於異能者的戰鬥分析系統還未完善，只能對攻擊方式與破壞力稍加描述，然後就依靠指揮官，靠著不可靠的經驗派遣人員。

當時在交手之前，甚至都沒有半點對於宗師的情報，最多只有出現善於近距離作戰的敵人，這樣簡單的描述而已。

最後在情報完全不明的狀況下，武警更是投入三倍的力量，執行摧毀村莊，阻止感染擴散的任務，但結果就是幾乎犧牲所有參與任務的隊員。

直到現在傀儡師還依稀記得，宗師垂垂老矣的身軀，獨自一人站在村莊的血泊中。

無盡的憤恨化作顫抖的身軀，掌心的傷口隱隱留著溫熱的血液。他澄澈如止水的雙眼，看著四周圍燃燒的村莊，以及直到上一秒，依然懷抱希望等待撤離的無辜村民屍體。

隨後他俯視癱倒在屍體上的武警，用力緊握住武警戴著的頭盔，下一秒，頭盔連同那名武警就宛如雞蛋般，碎裂成血紅色的碎塊灑落地面。

如果不是經歷過這些年的戰鬥，武警恐怕到現在還不會相信，當年宗師就是靠著一拳一腳，殲滅整支武警上百人的部隊。

「要是我沒有提前撤出，恐怕早就已經見不到太陽了。」

說到這裡，傀儡師漸漸回想那段令人不堪的黑暗歲月，於是他趕緊轉移話題，不繼續探究過往的回憶。

「而宗師跟號稱中國最強的龍比，我就不知道了，畢竟西部最強和中國最強，雙方都沒有戰鬥的理由。」

「這可不見得，我想很快就會有理由了。」

突然間病房的門被推開，連帶著男人低沉的聲音出現。

在聽見聲音的當下，傀儡師幾乎是下意識的想要起身，只不過很快就被疼痛的雙腿給阻止。

看著傀儡師激動的反應，守護者在遲疑了片刻後，才疑惑地打量起男人。

「你是誰啊?」守護者如同往常一樣毫不避諱地說道。

「守護者，他是情報局的林局長。好歹官階比你我都大，稍微禮貌點，未來或許就是他指揮你作戰。」

聽見開門的吵雜聲響，和熟悉到令人厭惡的聲音，道士也張開雙眼醒來幫守護者解釋。

不同於傀儡師像是面對敵人的反應，道士的反應十分平淡，就像是見到老熟人。

「是喔!難怪門外多了那麼多人，差點就要把他們輾死了。」

「等等──!別輾死他們，如果有人死了會很麻煩的。」

「是是是。」在道士勸說下，守護者才不情願地解除能力。「我放開就是了，只不過會稍微有些缺氧反應。」

門外的那些人大概都是林局長的隨扈，只不過在他們接近的瞬間，守護者就感受到莫名的殺意，所以直接就將所有人都控制在門外。

或許面對怪物她只是懵懂的少女，但在面對人類時，她依然是多數人懼怕的異能者。

這時傀儡師沒好氣的說道: 「話說林局長，今天應該不會是來慰問我們這些傷兵的吧?有什麼目的直說就行。」

因為曾經的幾次行動中，情報局可沒少給武警添亂，所以在道士醒來的同時，傀儡師就已經將細線布置在了房間的每個角落，做好隨時發生衝突的準備。

情報局的行事作風總是令人捉摸不定，有時他們是最堅強的盟友，但有時卻會成為最棘手的敵人。

然而最令人厭煩的是，每當事情安然落幕後，情報局卻能以各種理由安然脫身。彷彿他們從來沒參與過任何的行動，只是個遊走於世間的灰色幽靈。

就算事件過後，曾經並肩作戰的盟友發生怎樣的危機，他們都會不聞不問，除非危機本身有更多的利益。

並且縱使他們十分令人厭惡，武警卻又不得不需要情報局所提供的情報，才能夠維持著國內的穩定。

「你們各位都冷靜點，林局長這次會面有告知我，不是隨便過來的。」

在所有人都有想要將林局長請出去的共識時，武警隊長才慢悠悠地走進來。

「林局長您就快點問完你要知道的事吧!病人可經不起這番折騰。」

隊長說著就越過林局長，走到守護者的身旁。

「的確，剛經過慘敗的戰是最需要的就是休息，那我就長話短說了。」

在林局長掃視了一眼病房內的狀況後，他的幾名隨扈也陸續進入病房，一時間就讓原本寬敞的室內顯得非常擁擠。

隨後林局長從他深黑的西裝口袋中，拿出一張泛黃的老舊照片。

「你們的報告說，當時額外遭遇的目標二號，是跟照片上的人一樣嗎?」

守護者接過照片，和隊長一同仔細端詳起照片上的人物。

泛黃的照片上是十個人的合照，他們都統一穿著幾十年前的解放軍作戰服裝，只是除開最中間個頭最矮的少女外，其餘人的臉龐都被塗抹上漆黑的塗料。

儘管照片已經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模糊不清，但那名少女銀白的髮色，加上銳利如刀的鮮紅雙眼，守護者很自然地就與她聯想起來。

「這好像……」

這時守護者在撇向隊長一眼後，就趕緊止住即將脫口而出的答案。

面對一群以情報為糧食的怪物，如果輕易地就將他們想知道的情報說出口，那無異於在獅子面前晃盪著肥美肉塊。

看見少女盼望的眼神後，隊長知道除了他以外，現在沒有人可以做出決斷，他思考片刻才說道。

「很抱歉，我們並不知道。而且更不知道你所謂的報告是甚麼。」

那是武警內部最高規格的秘密行動，雖然情報局知道並不感到意外，但至少在明面上，情報局不能說出知曉這樣的機密情報。

一旦情報局承認知曉其它機構的機密情報，就會接連牽扯出許多的保密和對抗問題，這不僅僅會讓情報幾乎白費，嚴重點甚至會重挫情報局的影響力。

「照片中的少女或許跟前些日子，在醫療區發生的衝突關係人相似，但並不完全一樣。」

「是嗎?我知道了。」

「多問一句，局長知道這張照片是什麼時候拍的嗎?」

面對隊長的反問，林局長顯然已經失去興致，他很快就回覆道。

「大概幾十年前。在我坐上這個位置之前，這張照片就已經在檔案櫃裡。」

「真是久遠的照片，但她有什麼特殊的嗎?需要情報局親自保管照片。」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可能最壞的情況，這張照片比我的資歷都還大，所以除非找到照片中的那位少女，否則誰都無法知道。」

林局長的言外之意，就是想要知道那天夜晚武警所遇見的怪物身分。

少女的身分是情報局所需要的商品，如果此刻隊長如時說出，那武警大概會獲得等價或者不斐的報酬。

「那真是遺憾，希望林局長能夠早日找到她。」

然而隊長並不想跟著局長的節奏起舞，他依然冷靜的思考權衡利弊後，淡淡地說道。

「是啊!真是遺憾。時間不早了，希望各位早日康復，我就先走了。希望你們早日康復，不要後悔今日的談話。」

「謝謝林局長，那我就不送您了，我還需要和隊員談些事情。」

沒等隊長用著標準的笑臉從容說完，林局長就已經帶領隨扈離開。

聽著門縫中傳來沉重紊亂的腳步聲，大部分人都能猜測的到，那位體態臃腫的林局長，肯定內心已經跟火山一樣憤怒了。

「沒想到過了那麼多年，你還是跟以前一樣亂來。」

看著隊長做出的選擇，道士彷彿看見曾經那位同伴背影。

一位曾經挺身對抗過世界，面對被人漠視的不公不易，依然願意跨出的無人選擇的道路，最終卻淪落邊疆的正義少年。

「既然都被人騎到臉上，就不需要我這種級別的小角色出馬了。反正我已經跟老頭子們通過電話，之後的事情他們會處理，我想情報局那裡已經是雞飛狗跳了。」

武警雖然在守護中國社會的立場與情報局一致，但並沒有愚蠢到會給予情報販子額外的信任。

他們既不是任何組織的附庸，也不會和任何人有絕對的聯盟存在，他們唯一的目的，就是要保護中國這得來不易的和平。

「呵……你下手可真狠。」

「你們就乖乖養病吧!來這些給你們，難得的新鮮水果要弄到可不容易。」隊長說完，隨後他拿出一份資料遞到守護者面前。「對了守護者，你有新任務，晚點記得去準備。」

「好欸!可算是有事情做了。」

接過資料後的少女大概是壓抑太久，臉上完全藏不住心中的喜悅。

沒過一會的時間，她就蹦蹦跳跳的離開去準備出發，只留下隊長一人倚靠在病床邊上。

「真是羨慕啊!」

「你不跟上去嗎?」

傀儡師疑惑的問道，畢竟就算守護者的實力在怎麼強，已完成任務的經驗來看，也不可能放任她一人執行任務。

「不用，這次任務就沒有我的事情了。希望她趁現在好好享受那些任務吧!」

武警雖然自詡為正義，但大多數人的雙手早已經沾滿不公不義的鮮血。

雖然還不曉得戰爭何時才會結束，但黑暗的世界就讓墮入黑暗的人接觸就好，還沒做好準備的人，只需要在光明的岸邊觀望。

沒有猜忌，沒有陷阱，只有一顆守護她人的心。

守護者的那份天真善良，是這個時代最難能可過的事物，卻也是戰場上最為脆弱的存在。

「果然就算是我，也還是看不透你。你內心執著的就跟鋼鐵一樣，卻能輕鬆的改變外表欺騙所有人，你可真是溫柔。」

「隨便你們怎麼說。那麼我就先走了，下午還要去探望小陳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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