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幕低垂的街巷間,埃莉諾揹著一小籃新鮮的草藥,悄悄地來到城內的藥材商鋪。深秋的夜風夾雜著潮濕的氣息,街道上瀰漫著一股難以名狀的陰鬱。她按照艾德蒙的指示減少草藥的銷售量,因此距離她上次來到藥材舖已經快一週的時間了。陰雲密布的天空讓她隱隱感到壓抑,腳步在石板路上回響,像是整座城的心跳聲。
藥材商一見到她便匆忙拉開木門,門軸發出刺耳的嘎吱聲。店內昏黃的燭光下,藥材商的臉色顯得格外蒼白,雙手不自覺地顫抖著。「埃莉諾!」他迫不及待地迎上前,語氣中帶著焦慮,「有迷迭香和鼠尾草嗎?百里香也好,有多少我要多少。」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不尋常的慌亂。
這樣的急迫已非首次,幾趟來,藥材商每次見到她,需求量都成倍增長。埃莉諾微微皺眉,側頭看向店鋪內擺放著的草藥,架子上的存貨明顯比往常少了許多。「城裡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最近草藥需求這麼高?」她謹慎地問道,注意到藥材商臉上閃過一絲不安。
藥材商環顧四周,確認店內無人後,才深吸一口氣,壓低聲音說:「聽說醫院擠滿了病人,幾乎都是發高燒,渾身無力的患者,病患的數量增長得很快,似乎有些不妙。」他神色緊張地瞄了四周一眼,小聲補充道,「但醫院裡的人不肯透露太多,只是大家都說,這病來得有些詭異……有人說,城南已經開始有人死了。」
這番話讓埃莉諾心頭一緊,她注意到藥材商說話時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像是害怕什麼似的。她快速地完成了交易,將草藥遞給對方,收下那袋沉甸甸的銅幣。離開藥材舖時,她注意到街上的行人比往常稀少,偶爾經過的人也都行色匆匆,彷彿城內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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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醫館時,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微光從窗縫中透入,映在石灰塗成的牆壁上,隱約閃爍著一層冰冷的藍光。埃莉諾剛推開門,就看見艾德蒙站在房門口,望向她的臉上帶著一貫的冷峻。他平靜的神色中帶著一絲不尋常的嚴肅,似乎早已預見她將帶回些不好的消息。
「妳聽到了什麼?」他問,聲音低沉而冷峻,眼神銳利地望著她。
埃莉諾將藥材商的話轉述給他,說到城南有人死亡的消息時,艾德蒙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他踱步到窗前,背影顯得格外孤寂。「這是傳染病的前兆。」他冷聲說道,「流行病的起點往往無聲無息,但擴散得極快且無法控制。」
他突然轉身,目光如刀般銳利,「從今天開始,你不得再進城。避開一切可能的接觸,任何來求醫的人也要保持距離。傳染病不是開玩笑的,稍有不慎就可能會感染。」他的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埃莉諾下意識地想要反駁,因為他們的生計,有一部分需要倚賴進城販售草藥維生,但艾德蒙冰冷的視線讓她瞬間啞口無言。她看著他走到藥材櫃前,開始仔細檢查存貨。「我們的草藥存量還夠支撐多久?」他問道,語氣中帶著計算的意味。
「如果按現在的銷售量,最多還能撐兩週。」埃莉諾回答,心中泛起一絲不安。一旦疫情進一步蔓延,他們的生計就會受到嚴重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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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的一個深夜,正當埃莉諾在醫館整理草藥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醫生,救救我們!」門外傳來一名中年男子的聲音,帶著絕望的哀求。
埃莉諾剛要去開門,艾德蒙卻突然從樓上衝下來,厲聲喝止:「不准開門!」他的聲音中帶著少有的急切。埃莉諾愣在原地,只見艾德蒙快步走到門前,透過窗戶觀察外面的情況。
門外站著兩個男人,其中一人正扶著另一個虛弱的病人。即使在昏暗的光線下,艾德蒙也看見了那病人臉上和手指上不自然的黑斑。他的瞳孔驟然收縮,立即後退幾步,「快離開這裡!」他朝門外大聲喊道,「我們不接待病人!」
埃莉諾站在一旁,看著艾德蒙隨即拿起一把乾燥的鼠尾草點燃,濃烈的煙霧在房間內繚繞。她聽見門外的人仍在低聲哀求,但聲音漸漸消失在夜風中。
艾德蒙轉向她,眼神中帶著一絲罕見的緊張,「之後不許讓任何人進來,尤其是城裡來的病人。」他低聲說,「那些黑斑,是瘟疫的徵兆。瘟疫會迅速傳染,一個不小心,我們整個醫館都可能被波及。」
埃莉諾張了口正想說話,卻被艾德蒙直接打斷:「你想要幫助他們,我明白,但在瘟疫爆發時,我們沒有任何義務去犧牲自己。」
埃莉諾無法反駁,只得沉默地低下頭,心中猶如被壓了一塊沉重的石頭。她理解艾德蒙的冷酷與理性,但內心的善良與憐憫之情依然無法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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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埃莉諾和艾德蒙的生活逐漸變得拮据起來。他們開始過著縮衣節食的日子,省吃儉用,勉強維持基本的溫飽。窗外秋風蕭瑟,吹動著破舊的窗戶發出吱嘎聲響。
清晨,敲門聲突然響起。門外站著一位騎士,身披灰色斗篷,盔甲上沾滿塵土,帶著一絲疲憊與焦急的神情。他身後不遠處有一匹瘦削的馬,馬鼻上仍掛著汗珠,顯然是一路急行而來。
艾德蒙站在門後,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他沒請騎士進入小屋,隔著門向騎士說著:「你是誰?來這裡做什麼?」
「拉莫斯醫生,城裡需要你。」騎士低沉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懇求,「侯爵大人命我前來,請你進城幫助治療病患。他承諾給予豐厚的報酬。」
艾德蒙微微皺眉,冷冷地回絕:「我不去。再多的報酬也買不了命。」
騎士一愣,顯然沒有料到艾德蒙會如此堅決地拒絕,連試圖說服他的機會都不給。他忍不住追問:「可是,這是侯爵大人的命令,領地內的所有醫生都收到了徵召……你就真的無動於衷嗎?」
艾德蒙轉過身,目光冰冷地望著騎士。「命令?瘟疫不會因為命令而減少一分危險。侯爵需要的是不怕死的傢伙,不是我這種早該隱居的人。」
聽到這番話,騎士無奈地低下頭,片刻後沉重地向他道別,轉身騎馬離去。當門馬蹄車遠去,小屋陷入短暫的沉默。
埃莉諾在一旁目睹了整個過程。她明白艾德蒙的選擇,這種瘟疫之下進城無異於冒險送死。城外的醫館在這場疫病中似乎成了一座孤島。
「我們真的要這樣坐視不管嗎?」她轉頭問艾德蒙,聲音中帶著痛苦。
艾德蒙正在準備清點剩餘的草藥,頭也不抬地說:「這是唯一的選擇。看看外面,城裡已經亂了。再過幾天,情況只會更糟。」他停下手中的工作,抬頭望向埃莉諾,「我知道妳心軟,但在瘟疫面前,憐憫只會害死自己。」
埃莉諾無言以對。她看著桌上的草藥,想到城裡那些痛苦的病人,心中充滿了矛盾與無助。她抬頭環視這座她藏身三年之久的家,現在顯得如此狹窄而冷漠。艾德蒙的冷酷讓她感到震驚,但理智告訴她,也許這正是在災難面前得以生存的唯一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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