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掛著一彎新月,星輝滿天,空明而澄淨,在某座宮殿的其中一間房間裡,正有一名男子在為昏迷的女子擦拭著額間的冷汗,並默默等待著對方醒來。
房間的裝飾極為精美,鎏金香爐裡面燃燒著昂貴的香料,散發出淡淡的香味,環繞著整個空間。
珍珠做成的珠簾輕輕搖晃著,沉香木做成的大床上,蒼月晴是面色蒼白的躺著,她身上蓋著的被子,還有頭下枕著的枕頭,都是用上好的雲錦做成的。
蒼月晴穿著白色的衣裙靜靜地躺在床上,要不是她還有淡淡的呼吸,估計都會認為她已經死了。
睫毛輕輕地顫了顫,蒼月晴全身感到疼痛又疲倦,她人醒了卻沒敢睜眼,但是淚卻奪眶而出。
她這是在哪裡啊?家人怎麼了?自己是不是又死了?此刻的蒼月晴心底只有茫然、慌張,對前途的未知令她一陣手足無措。她多期望這只是一場夢,還沒有醒來,她不敢掐自己,很怕萬一疼都是真的話,又該怎麼面對晚上所發生的一切。
想起家的那一瞬間,想起再也不能見到父母和奶奶的那一瞬間,蒼月晴大腦一片空白,世界仿佛只有淚水可以填補她空蕩蕩的心,她自己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沒有人阻攔著她,沒有人安慰她,她像一個被拋棄到天涯海角的孩子,孤苦無依。
不知道想了多久,也不知道想了多少東西,越想越亂,越想越心痛,越想越頭疼。這時,蒼月晴忽然感覺到有什麼冰涼的東西碰觸臉頰,嚇得得渾身一顫,茫然的睜開眼。
看到眼前陌生的場景,蒼月晴一時半會兒還沒有反應過來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卻認識的正坐在床邊的男子。
「我死了嗎?」蒼月晴的聲音像是風中殘燭般的虛弱,眼神淚光帶著楚楚可憐的樣子,令人感到一陣憐惜。
強行將人帶來的君墨影依舊靜靜的看著蒼月晴,他沒有回答,不知道是沒有聽見,還是不想答。
蒼月晴試著想要起身,身體卻是異常的虛弱,又加上混亂的思緒勞心勞神,不久她又渾渾噩噩的昏睡過去,但腦海中有個聲音不停呼喚著她要清醒,不可能真的沉睡,就反覆從清醒到昏睡,又昏睡到清醒,直到再也沒有看到君墨影的身影。
恢復一點體力,蒼月晴用雙手撐起身子,她想了很多事情,多到數不清道不明,多到幾乎一瞬間嘗到了人世間所有的孤獨、無助、崩潰、慶幸、茫然、堅定各種情緒。一個人要用多久才能接受這個事實,才能停止內心的慌亂,才能有勇氣在一個這混亂的世界中生存。
如果沒有人打擾,蒼月晴不知道還需要多久來整理自己的思緒,來面對晚上所經歷的一切都是真的。
門邊的珠簾輕輕晃動著,君墨影手中正端著一碗甘草茶,但他沒有拿到蒼月晴的面前,而是暫時放在桌上等涼再喝。
「好點了嗎?」君墨影的聲音是溫潤中帶點淺淺的清冷,那股君子般溫文爾雅的氣質,一時之間,真的很難把他和今夜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靈聯想在一起。
可能是還沒從夢境中清醒,蒼月晴沒有回話,頭部感到很沉重,伸手扶住了額頭,試著緩解不適的感覺。
在燈光下的君墨影更顯得溫潤和藹,如同山泉中浸潤的美玉,雖然依舊觸手生寒,可是卻少了月夜中清冷高傲的肅殺。
「妳還感到很難受嗎?」君墨影再一次的問話,溫文爾雅的嗓音如曉泉般滋潤心田,洗滌一切的恐懼。
聽著這一句不寒而慄的關心,讓蒼月晴明白面對的不是普通人,而是帶著活屍屠城的惡靈。身處敵人的地盤,有太多的危險和動蕩在身邊滋生,或許現在還不是彷徨迷茫的時候,上一次無能為力面對死亡,這一次至少要拼盡全力活下去。
「我的奶奶和小綠在哪裡?」蒼月晴明明是一個脆弱的人類,可彎長的睫毛凝著微小的淚珠,臉色在燈光的映襯下更加無絲毫潤色如冰冷的白瓷,眼神倒是充滿堅強的意志。
「還沒清醒嗎?妳的家人和侍女都已經不在了,我把她們都殺掉了。」君墨影坐在椅子上,聲音滿含著力度的磁性嗓子,且字正腔圓提醒著蒼月晴現今的事實。
不願承認的事情,透過君墨影的嘴說了出來,蒼月晴在被柳芙芙拉起來跑著就知道奶奶和小綠被殺害了,兩人均是為了救她而死,自己也從那一刻開始再也沒有能守護的家人了。
陷入悲傷之際,蒼月晴想起腹部是受了重傷,她卻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下意識伸手撫摸腹部的位置,發現皮膚上沒有傷口。
隨後又看到身上的衣服不是原本沾血的那一件,這很明顯有人趁她昏迷的期間換的,而現場這裡只有君墨影一個人,蒼月晴可以確定她的身子一定是被看光,但也不能罵對方無恥。
注意到蒼月晴看著身上衣物臉紅的模樣,君墨影也猜出這位少女的想法,他也果斷地承認著,「因為衣服太髒,我只好先幫妳換掉了。」
一個未出嫁的女子,被人看光身子是會嫁不出去的,但想到此處只有她和君墨影,又沒有第三人知道,蒼月晴是瞬間鬆了一口氣。
為了重振精神,蒼月晴低下頭,用雙手抹了抹臉,神情變的嚴肅起來,「我記得腹部被你捅了,怎麼還活著?」
「當然是我救妳了。」君墨影臉上仍舊保持著恰到好處的微笑,雖然笑容讓人有一種高不可攀的清冷感覺。
「為何要救我?」蒼月晴眼底無波無瀾,無懼無怒,視線則是不停觀察著房間的出口在哪裡。
透過觀察能確定珠簾後方是出去的通道,卻不知道走出去是否還要繞幾條通道,才能找到正確的出口,又或者她是被關在地下石室裡。蒼月晴擔心她昏迷的時間太久,外面的騷動可能早就結束,晚音他們也不知道如何了。
「沒有什麼理由,單純是想讓妳用一生來贖罪罷了。」君墨影站起身走了過來,上揚的眼眸閃過一絲有趣,他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撫摸蒼月晴的臉頰,「因為你們蒼家以前可是臨時倒戈,讓我是死在敵國的手中。」
死亡與滅國的記憶彷若昨日,君墨影永遠不會忘記在逃跑的途中,遭到萬箭穿心的痛苦,以及被信任的蒼家所背叛的事實。
明明說好他登基皇位,就會讓蒼家變成皇族親戚的一員,甚至也說好把大女兒嫁給他,結果在老皇帝病危的時候,他們竟然串通敵國攻打皇城,讓所有人都措所不及。
當時皇宮的禁軍是努力想撐到援兵到場,可敵國似乎算準駐守邊疆的軍隊再怎麼快,也不可能短時間就回來,在兩方交戰半天後,他的國家就換人做主了。
君墨影每次想到滅國都是被蒼家害的,就很不得親手殺光蒼家的後代,然而,他花了五百年的時間做到了,只留下蒼月晴一人來償還罪孽。
提起背叛的事情,蒼月晴是微皺著眉頭,仔細回想小時候常看到祖父在佛堂對著一個無名的牌位道歉,她曾好奇的去提問,祖父則說那是先祖立給五百年前的前朝三皇子的牌位,還交代後代子孫都要祭拜。
據說三皇子的屍體要下葬那天,來了一陣詭異的陰風,掀起了棺木的蓋子,眾人嚇得連忙取撿起掉落的蓋子,卻看到棺木中躺的屍體已經化成一團灰燼,沒人知道屍體是被掉包,還是三皇子沒死。
在各種謠言滿天飛下,先祖只好立個牌位給三皇子,天天點香祈禱亡者能安寧,直到壽終正寢為止。
不曉得是巧合還是因果關係,在先祖喪禮過了一個月的時間後,那些曾經站在敵軍那邊滅了三皇子國家的共犯,都在一天之內全數莫名意外身亡。
如果祖父說的故事都是真的,出現在她眼前的君墨影並沒有蒼家的念佛禱告而消失,反倒是有了實體並向那些背叛者復仇。蒼月晴想到這種離譜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心底更是害怕她的下場是不會變比其他人更慘。
「你是前朝的最後一個皇子,也是本來要登上皇位的三皇子!?」蒼月晴抬手揮掉被君墨影碰觸的手,身體不自覺往後退去,一把拿起枕頭當成盾牌使用。
「知道我是誰就好辦了,那妳也該履行蒼家欠我的東西。」君墨影狹長的眼形,即使沒帶任何情緒,就這麼安靜而又毫無波瀾的看著蒼月晴,也依稀能看見眼底噙著令人不寒而栗的細碎光芒。
「如果你是為了復仇才殺光蒼家的所有人,你就不該救我的!」蒼月晴慌亂地大聲吼著,果斷將枕頭朝君墨影臉上丟了過去,製造一個能逃走的空隙。
突來的枕頭丟了過來,君墨影是有被嚇了一跳,但很快地就一手接住枕頭丟回床面,他一個閃現就輕易將蒼月晴抓住,還將對方的雙手扣住在背後,身體是壓制在牆面上無法再動彈。
「復仇什麼的,早就結束了,我不過是想得到蒼月晴妳。」君墨影就這樣平靜的看蒼月晴不停掙扎著,像是一隻等待被人待宰的羔羊。
只是君墨影眼眸中的血色一點點加深,就連眼尾處都蔓延開了蜘蛛網狀般的血痕,連帶著周遭的氣息都顯得陰沉起來。
「你口口聲聲說蒼家欠你的,但我們該償還的罪過早就還了,我們沒有欠你任何東西!」雙手都被緊扣在背後,蒼月晴不斷想從緊貼的牆面後退,君墨影卻是用另一手狠狠按住她的肩膀,完全封鎖住她的行動。
「當然有。前世的我們見過面,但妳卻是違背誓言嫁給我不認識的書生!明明說好了一人一世雙,絕對不會食言……可為何妳選擇了別人,而不是我!」君墨影原本溫和的笑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寒意,「……過去的事情就算了,以後妳只能待在我身邊。」
心頭上仿佛有一塊巨大的石頭瞬間狠絕的砸下,徹底的砸碎了蒼月晴想要逃離的心,君墨影要永遠囚禁她嗎?不,她不要!
這時,蒼月晴感覺到肩膀上的壓制沒了,卻見君墨影突然捧起她的臉轉了過來,薄唇便覆了上去,仿佛等待這一刻許久一般。
突來的吻讓呼吸越來越困難,蒼月晴的眼眸閃過憤怒與厭惡,牙齒使勁張開猛地一咬,唇上的疼痛,讓君墨影一把推開了她,一股血腥味在嘴裡蔓延開來。
下一秒,一聲清脆巴掌聲狠狠的打在君墨影的臉上,蒼月晴眸中閃爍著擔憂和焦慮,那雙眸子卻分明能看出她眼中那無法掩飾的厭惡和抗拒。
「妳別以為變成另一個人,就妄想我會放過妳,更別妄想這裡有誰能保護妳。」君墨影說的意味深長,眉梢眼角都帶著笑意,可蒼月晴卻能聽出他語氣中潛藏的冰冷和憤怒,「妳若想死,我偏要讓妳活。」
再次憶起被前世的意中人出嫁那天,那副很幸福的表情,君墨影心中就莫名升起一股怒氣,他一手環住蒼月晴的後腦勺,一手掐住她的下巴,隨後又霸道地吻上了她的唇。
「放開!」蒼月晴雙手在君墨影懷裡掙紮想推開,卻根本撼動不了他,只能故技重施。
面對君墨影的強吻,蒼月晴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再次憤然的打在他的臉上,這一聲清脆的聲響以及臉頰上的疼痛讓君墨影回神了過來。
看著君墨影怒氣沖沖的眸子,蒼月晴發抖的向後一縮,但他卻不給蒼月晴任何躲閃的機會,上前抓住剛才打他的那隻手,微微一用力,痛的蒼月晴擰緊了眉頭,深抿著嘴唇。
見蒼月晴疼的不吭聲,君墨影驟然俯身過來,嚇得蒼月晴是緊張的抽離自己的手,這也導致她的重心不穩跌撞在牆面上。
一隻無處可跑的獵物,引起君墨影想玩弄的興致,他身子半蹲下來,把蒼月晴的雙手高舉過頭頂按壓在牆上,眼裡的憤怒被陰險所取代,「寒夜辰很喜歡妳,對吧?」
每一世看著意中人和別的男子結婚,完全忘了他的存在,君墨影有過好幾次想要破壞對方的婚姻,但礙於死後許下的願望是要付出代價的,他只能忍下這份恨意等到了今天。
君墨影是高興成功滅了蒼家所有子嗣,但他特地留下蒼月晴的理由不是表面說的贖罪,而是這女子是他意中人的轉世,才會留下一命。
「放開我!」蒼月晴羞憤的喊著,雙手也試著脫離束縛,君墨影卻是一手猛然扯開了她的衣衫,她驚顫的垂下眼眸看到上半身只剩露在外的肚兜,下意識的想環住雙臂保護自己,無奈雙手已被君墨影單手控制住,心中的恐懼更加深幾分。
孤男寡女待在一室是很危險的,蒼月晴全身顫抖著,她可不想要迫承歡做那種事情,臉上佈滿了淚光,不停向君墨影哭求道:「求你放過我,放過我……」
這份求情是無用的,反倒讓君墨影臉上笑容更濃,他的指腹輕輕擦拭著蒼月晴眼角上的淚珠,真恨不得頃刻間就將蒼月晴占為己有。
忽地,蒼月晴的嘴角流出一行血絲,那是咬舌自盡的行為,君墨影鬆開對她的禁錮與玩弄,神色緊張著將她給敲昏過去,「妳以為換上另一副面貌,改成另一個身分,我就不會再找到妳了嗎?當初背叛忘記我的存在,這一世休想再擺脫我!」
重新將蒼月晴的衣服給穿好,君墨影呼喚外頭的一名粉色侍女進來,並交代簡單幾件事情後,他將蒼月晴放回床上,用衣袖輕輕擦拭掉對方嘴角的血跡,眼中情緒複雜看了一會,接著是轉身拂袖離開去別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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