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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醫院的鄭姑娘打來,說是她的個案經理,要來她家探訪,她答應了。來到她家之後,鄭姑娘問她:“還有沒有看微博啊?”
“不敢看。”夏弦說。
“不要看了知不知道?看了又會影響你。”
“但是我看報紙,也會覺得都是在影射我。”夏弦說。
“怎麼影射你呀?”鄭姑娘問。
“我剛剛想到什麼,報紙上剛好就寫了什麼。”
“巧合而已呀。”鄭姑娘說。
“太多巧合了。”
“那就不要看報紙了,看看電視,出去走走。還有,一定要按時吃藥呀!”鄭姑娘說。
“好的。”
鄭姑娘走後,夏弦打開電視,電視裡幾個明星正在聊天,有一個明星說:“我每天晚上吃半粒安眠藥。”她嚇了一跳,又是在影射她嗎?她也是吃半粒安眠藥的。她趕緊關上電視。
這天夏弦去了荃灣,沿著青衣對岸的海濱長廊一直走。走到一半的時候,遠遠地看見麗城花園的海邊聚集著一些輪船,待她走到麗城花園附近一回頭,卻發現那些輪船全部都散開了,分佈在一大片的海面。“這個大場面是做給我看的,想嚇我。”恐懼感籠罩著她,讓她走路都走不動了。她感到有個巨大的陰謀,就是想嚇瘋她,是誰想嚇瘋她,她卻並不清楚。
夏弦不敢看微博,就看臉書,某個電視臺女記者的臉書她一直關注著,這天她看見這個女記者發帖子道:“累了,就歇歇。”雖然配圖是一個人趴在桌子上休息,夏弦卻覺得那句話是安慰她的。又一個帖子這個女記者寫道:“小蝸牛,加油。”配圖是一隻手掌上的小蝸牛,夏弦也覺得這句話是鼓勵她的。過了好幾天,她覺得女記者天天都在說她。於是她上網找到女記者的電話,打去問她:“你的臉書上都是說我的嗎?”女記者和氣又關切地說:“不是,不是的。”
夏弦變成了驚弓之鳥,惶惶不可終日。有一天下了小雨,她走在回家的路上,看見有個胖男人在她前面摔了一跤,然後馬上爬起來繼續走了。“未免太巧了吧,我來香港這麼多年,第一次看見有人走路也會摔跤。”她想,這個男人是不是跟蹤她的,又跑到前面去故意摔給她看?他的目的,不過是想逼瘋她。那麼是誰想逼瘋她呢?她也不知道。雖然她意識到,自己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小市民,這個世界沒有必要勞師動眾地想要逼瘋她,可是有太多巧合無法解釋,讓她想得頭痛。
這天傍晚她在青衣的海濱長廊散步,她覺得附近的每一個人都是經過喬裝打扮的演員,都在假裝路過,都在心裡暗暗地嘲笑著她的病,她忽然就想到死。與其做個精神病人,每天神經兮兮、擔驚受怕,不如一死了之。她低頭盯著海面,想像著跳進海裡的感覺,卻發現海裡有個人在仰泳,似乎準備好了要救她。
來到青衣海濱公園的盡頭,她拉開原本遮擋了視線的一塊帆布繼續向前走,以為這裡是個僻靜之處,可以考慮日後來尋死,卻發現這裡原來是一個海濱游泳場。很多人在海面上沉浮,他們紛紛望向她,彷彿都看穿了她的思想,都在說:“我們準備好了來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