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姊姊的善良,換來的是惡意。荒誕的是,加害者竟沒遭到重罰,彷彿她被糟蹋的人生一文不值。
自從父親從醫生成了病人,母親情緒問題惡化,當原來的宣洩對象不在了,便唯有轉向我。母親幾乎每晚都虐打我,用曲棍球棍擊打我的胸腹,咒罵我是罪魁禍首——而我的確是。
我出現了間歇性胃痛的毛病,被診斷是長期情緒繃緊導致的慢性胃炎。我竟然暗喜,視之為消解罪咎感的出口。
我取消了留學計畫,入讀住宿制的威斯治學院——別人口中的垃圾堆填區。我發現跟羽涵的弟弟同班之際,我就知道,這是報應。 我葬送了自信與夢想,葬送了家庭,葬送了羽涵的未來,葬送了你的善良。
飾演著你青梅竹馬的每天,我都不敢告訴你,自己是誰的女兒。
上中學後,我不敢再向別人要求任何東西,只是不計代價地付出,成了同學眼中天使一般的「姊姊」,理所當然地當選班長及模範生。但是,無論我如何竭力還債,我始終難逃罪孽。
就在威斯治學院出事的那一天,我以班長身份,命令全班同學留在校園裏。
當E班同學發現有蒙面份子疑似持槍闖入校園,班中有同學認為校園變得危險,應該立刻撤離。由於老師不在,班長成了權威。若然有武裝份子入侵,貿然離開教室等同暴露於危險中,因此我呼籲全班留在課室中。
然後,校園就被藍白色的霧籠罩,校園連同學生一同被拖入幻墟地了。
在幻墟地期間,我真正感到時間無多。我們隨時會死去,而心事會隨死者而消逝。我不要在喪失與你對話的機會後,才悔恨沒有剖白。
在火槍社遭遇崇洞者突襲,我們從海貴苑逃難至威斯治的第一夜,我才會甩開阿蚊,悄悄約你在3樓走廊見面。阿蚊一直反對我把醫院火災的真相告訴你,他知道你會如何痛恨我。
這段經歷,你大概全然忘掉了吧:我倆在走廊對站著,可我臨場卻把說話卡在喉嚨。在我鼓起勇氣,要說出真相之際,阿蚊卻到來了。他不擇手段逼我閉嘴,這惹怒了你,你們吵鬧起來。你指責阿蚊在操控我,明明就不是我的誰。他罵你,漏夜把我帶到此處有何居心之類的。
我連勸交的力氣都沒有,只是試圖站在你們倆中間,可你們每次都硬生生把我推開,打得對方落花流水。被淚水蒙蔽的我已看不清,你們是被幻墟地的力量侵蝕了,抑或本身就怨恨對方。
你從窗口掉下來後,阿蚊像石像一樣呆立原地,我衝下樓梯跑到你墜落的位置,卻只見枯萎的草叢。不要說你的身影了,我連一滴血都找不著。
悲劇後,我和阿蚊整天沒說過話,直到我倆在E班課室背對著坐,阿蚊說了句「對不起」,我才又淚流如注,靈魂都被抽乾。
對什麼不起?他憑什麼為別人的罪孽負責?
我寫這段話,不是渴求原諒。我只求記錄真相,讓受害人知道自己為什麼受害。
倘若你要找個人來憎恨,現在你知道那人是誰了。
雨冬彌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6aCrIbbE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