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名叫夜月,本有著二千年的修為,與族人一直群居於抵庭山,那時他們的族人有著一、二百隻山貓妖,算是一個中等規模的妖族。
雖然毗鄰青陽山,但族人都以魚、雞及蔬果為食,也沒有吃人,過著互不相干的生活,一直以來都相安無事。但在五十年前,青陽山的住持換成了明陽真人後,情況就改變了。
他似乎對妖魔深惡痛絕,曾在接任時立下了誓言,要還人間一片淨土。他剛做住持,就對妖進行雷庭萬鈞的掃蕩,最先遭殃的自然是極近青陽山的抵庭山。那時山貓妖與道士在抵庭山經常有惡戰,山貓妖不敵道士,稍有修為的山貓妖都被道士滅了。夜月當時帶著一群幼小的山貓妖到這裏躲藏,為了不再山貓妖再被捉到,她將靈力輸給了好幾名年幼山貓同族,助牠們更快修成人身,能夠自保,自己靈力耗盡,模樣才萎靡至此。
青陽山為了不打草驚蛇,抵庭山的山貓族被打擊的消息,從沒透露半分。而妖與妖之間,並不像凡人般那麼團結,都是各自為政,喜偏於一偶,加之山貓本來就喜歡隱匿,這件事並沒有在妖界傳揚開去。
所以草生會間歇性的去抵庭山看看有沒有同類回來,帶牠們離開危險之地。
「妳現在看到的,就是我們所有的山貓妖了。」夜月悲憤的道:「牠們甚至還未能修成人身。」
雖然我一直有著道士與妖誓不兩立的認知,卻是模糊的念頭,山貓妖幾乎被滅族的事件,將這個不兩立念頭變成了血淋淋的事實,教我震驚無比。夜月還道,以前的住持,採取的是共存的政策,只要妖魔不傷害到人,便不會多加理會,可是現在的做法是遇妖殺妖,遇魔降魔的極端做法。道士還會生擒一些小妖回去當道士的修煉對象,對他們施放各種術法,極盡折磨。
想到此處,我不禁渾身打了一個冷顫。
晨光初現,我便與他們道別,啟程回陽下城。與夜月的一番話,讓我即使沐浴在璀燦的朝陽之中,卻感到寒意森森。
掌櫃見我一夜未回,連忙關心的詢問我有沒有事,我只說沒事,便匆匆的跑上樓上客房。
接下來的幾天,我足不出戶,也無甚食慾,總是坐立難安,夜不成眠。不時回想起在禿山上看到山貓妖只餘下十來隻的悲慘情況,夜月如山壑般的皺紋更是深深的烙印在我的腦海裏。
我算了算日子,子慕還有兩天就會回來,到時離開這裏就可以了。
失眠了幾個晚上,今晚我終於有點睡意,趁著月色正濃,我便上床睡覺,再過一晚就可以見到子慕了,閉上眼想著與子慕相處的日子,我帶著微笑沉沉的睡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的面頰有點濕濕熱熱的,我隨手抺了下,又轉身繼續睡。睡了一會,我感到有些奇怪的呼吸聲。我緩緩轉身張開眼睛,視線模糊的看到一個人影,即使是很模糊,但我仍然認得是子慕的身影,我揚起笑容,喚他的名字:「子——」
眼前掠過七色彩光,接著我的胸口一陣劇痛,我也終於看清眼前的身影。
是子慕沒錯,可是不是我平時認識的子慕。
他握住匕首在流淚,面容扭曲,對我低吼:「妳是妖!」他憤怒厭惡的望著我,吼聲漸變高昂,「為什麼妳要騙我?為什麼妳要接近我?妳有何居心?」
一連串的質問,問得我啞口無言,而我也無法回答。那柄刺進我心的匕首,正散發著七彩虹光,將我的生命力迅速的吸走。
我只能看著他⋯⋯只能看著他。
看著既悲且怒的他,看著滿臉是淚的他,看著他⋯⋯我本來只想一輩子的看著他溫柔的笑臉,澄亮的雙眸⋯⋯
原來這也是奢想了⋯⋯
生命力在急劇散失,我已無法再定晴看他,頭如枯萎的花朵微側向門口,胸口再被抽動,他拔出匕首,檢起了地上一面銅鏡子,蹌踉的推開門,跑了出去。
我閤上眼掉進黑暗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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