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夢 - 鎖與心魔07

好在離莊園不遠的地方就有一條小溪，托克沒過多久就撈了兩條魚回來。

亞錫全程用可怕的表情處理魚，看上去應該是將魚當成了艾利歐克；他將烤魚遞給艾利歐克時也是一臉陰森，多虧艾利歐克忙著吃魚，沒讓亞錫毀了他好不容易振作起來的心情。

直到大家都填飽了肚子，時間已將近午夜。一行人回到宅邸大門前，重新研究起這次任務的目標「鎖頭」的細節。

「『鎖頭』的鍊子，據琵洛埃先生說，應該是『牢』的具現化，這樣就表示，它的權能應該是和『牢』有關的屬性。」

拉比站在門前沉思道。其他人都沒開口說話，幾乎是默認。

「牢魔法」是轉換魔力屬性的魔法，最常應用在獵人們經常配戴的輔助手套上，使用它來幫助獵人施展不同屬性的法術。艾利歐克當初是用「冰魔法」阻擋鍊子，卻在碰到鍊子之後轉換成「火魔法」消散。這種能力乍看之下沒什麼，實際上卻難纏得很。

除了轉換屬性以外，大概還有魔法無效化的能力。

托克問道：「那這個一直把人丟出來的魔法怎麼說？」

「只能是妖精的自我保護了吧。它八成設下了一個足以籠罩整座宅邸的結界，現在任何一個活物進去都會被彈出來。」亞錫回答，不理會拉比投來的怨懟目光。「也就是說，這個妖精的實力遠遠不只如此，恐怕它還沒拿出真本事。」

托克歪了歪頭：「真的嗎？為什麼？」

「它只是在消極抵抗，這個結界是想讓我們知難而退，目前沒有什麼危險性。但是再怎麼樣，我們的職責仍是要將它捕捉，所以還是得強行突破這個結界；至於結界以後它會祭出什麼招數來妨礙我們，這都是未定數了。」

——亦即，目前最重要的問題是如何突破結界。不突破結界，他們就連妖精長什麼樣子都看不到，任務更是免談。

拉比遲疑了一下，望向艾利歐克：「有辦法用解開術式的方式解除結界嗎？」

艾利歐克瞥了她一眼，冰冷的藍色目光凍得拉比一驚。

「你未免太抬舉我了。」他淡淡地說，「妖精設下的結界，人類是沒有能力解開的，連改寫術式都沒辦法。你們以前遇到這種結界，都是怎麼處理的？」

亞錫在一旁涼涼開口：「多凶險的都遇過，就是沒有這種直接把人彈出來的。」

艾利歐克睨了他一眼，說道：「……魔力之間有位階之分，妖精使用的妖力在最上位，由於『法則』不允許僭越階級的行為，人類想要任意更動妖力構成的術式是不可能的。」

拉比只知道妖力是世界上純度最高的魔力，但她以為這只是在指力量強度，沒想過還有所謂「位階」的問題。

另外兩人顯然也是第一次聽說，亞錫饒富興味地問：「竟然還有『位階』這種東西？」

「……雖然說是『位階』，其實就是魔力之間的純度差別。越純正的魔力所構成的力量就越強，比如經過反覆純化的妖力，純度較低的魔力就無法覆蓋其上，頂多造成些微影響，於是形成位階之分。」艾利歐克回答著，仔細檢視著宅邸大門，不過仍是一點破綻都沒有。「你怎麼會不知道？」

「太專業的我又不懂。」

「哦。」艾利歐克隨口敷衍，凝視著大門沉思片刻，開口：「不過，即使是國王也會有被推翻的一天。」

托克和拉比：「……？」

亞錫卻「噢」了一聲，手抵下頷笑道：「有意思。」

什麼有意思？？？

無視了尚未進入狀況的兩個小鬼，亞錫問艾利歐克：「你可以做到什麼程度？」

艾利歐克說：「大概是足以使國王派出護衛軍的程度。」

亞錫的視線落在他輕輕勾起的唇角上，用輕哼回應他的輔助魔法師無意中流露出的自豪。

稍後，在亞錫的指示下，托克和拉比面對宅邸站在庭園兩側，艾利歐克則站在大門前，向前方伸出雙手。

亞錫說：「只要出現縫隙就鑽進去，明白嗎？」

托克和拉比點了點頭，擺出準備衝刺的架勢。

「你開始吧。」

亞錫話音剛落，一道結界立刻伴隨著絢爛奪目的光芒包裹住宅邸，在結界內各處張開了眼睛一般的魔法陣，開始朝宅邸——宅邸上妖精設置的結界以魔力猛烈轟炸。

魔力炮的光芒轟然炸開，伴隨著宛如水晶碎裂的聲音，艾利歐克打開的「炮口」在夜空下大肆綻放靈光與火花，點亮了半邊黑夜，甚至遮住了細碎的星光。查利姆莊園籠罩在一片刺眼的光芒下，站在比較靠前位置的托克和拉比，身影都幾乎被光吞沒。

接著是被巨大魔力掀起的一道風壓，以艾利歐克為中心襲向庭園各處。亞錫的頭髮被吹得向後飛起，他瞇了瞇眼，望向風暴中心的艾利歐克。

作為妖精獵人，亞錫和這麼多妖精交過手，接觸過無數魔法高手，像這樣盛大華麗的魔法卻是第一次看見。

施法者甚至是那個不久前才餓到倒在地上的艾利歐克。

這就是橙級魔法師的實力。

亞錫正為艾利歐克的魔法而出神，耳邊的通訊器突然響起了兩聲猶如銅鈴的提示音，將他的思緒拉回現實。他抬手壓下了通訊器。

『……我是雷菲索爾。』

通訊器將聲音相當逼真的傳入亞錫耳內，簡直就像雷菲索爾在他身旁講話一樣。

也因此，雷菲索爾不耐的語氣也特別明顯。

亞錫側了下頭，在炫目光芒中仔細觀察著結界變化，口中回答：「聽得出來。」

有夠欠扁。

對方沉默了一瞬，『我已經不想再在任務中途收到通知了，也很不想再重複同樣的話。』

「嗯哼？」

『但是亞錫——你一天不違反明細會怎樣嗎？』

艾利歐克的銀白色髮絲和水晶耳墜被風吹得胡亂搖晃，但他的身影堅定地屹立不搖。亞錫定睛望著他的背影，回答雷菲索爾，依然是那種漫不經心的態度：「會覺得渾身不對勁吧。」

『你老實說，你現在在幹什麼？』

亞錫依言老實道：「炸房子呢。」

也太老實了。

『明細裡說了，禁止故意破壞有主財物。』雷菲索爾語氣平淡，『比如你正在炸的房子。』

「讓我解釋一下。」亞錫眼角餘光瞄見宅邸左側的結界裡側在轟炸下出現裂縫，看上去像一層透明的膜被撕開，拉比眼明手快地衝上前去。「目標就躲在房子裡不肯出來，設置了結界將我們擋在外面，所以我們需要將結界炸開。炸的是結界，不是房子。」

『那明細為什麼判你違反了呢？』

「我哪知道，總不會是……」亞錫話語一頓，瞇上了眼睛，這是他的思緒轉向危險時的一貫動作。「……原來啊。」

獵人們的明細都被附上了非常嚴謹的魔法，只要判定獵人的行為違反明細內容，就會通知關係人，由關係人決定是否施予懲罰。為了達到良好的管制效果，判定標準相當一板一眼，基本都是完全遵循明細內容，只從嚴不從寬，絲毫沒有商量餘地。

也就是說，明細說違規就是違規。

但艾利歐克轟炸的目標是宅邸外的結界，絕非「房子」本身。明細的違規標準固然嚴格，反過來說，也特別死板，在定義中「結界」和「房子」終究是兩回事。

托克也緊跟在拉比身後，成功進入宅邸，到現在還沒被妖精丟出來。艾利歐克重重喘了一口氣，回頭看向亞錫，疑惑他怎麼還沒有動作。

『我會替你駁回違規警告。雖然不懂你們那裡出了什麼事，但是……』雷菲索爾嘆了口氣，『務必平安歸來啊。』

「這不是當然的嗎。」

確認了通訊器訊息結束，亞錫抬起頭對上艾利歐克的目光。

他身後的轟炸還在繼續，可是他的表情卻明顯不安著。大概是從他們見面以來表現得最明顯的情緒。

亞錫走上前，對他說：「待會兒跟著我衝進去，做得到嗎？」

「……我盡量。」艾利歐克的目光在亞錫臉上搜尋著，「發生什麼了嗎？」

「會和你解釋的。要衝了喔？」

艾利歐克點點頭，眼神恢復堅定。

炮火猛然停止，兩人在這千鈞一髮的空隙中，往結界的狹窄裂縫衝了過去。裂縫和宅邸牆壁的距離很小，為了要在結界反應過來之前進入宅邸，他們沒有多餘的時間繞到大門那裡去，亞錫決定撬開一樓窗戶，帶著艾利歐克翻進去。

他舉起帶著輔助手套的手，深吸了一口氣，掌心面對最近的那扇窗。

反正警告都駁回了，這下子是非炸不可了。

『……你連最微弱的魔法都使不出來……』

碰轟——

艾利歐克被巨響嚇了一跳，脫口而出：「你在做什麼？」

只見亞錫皺著眉，動作俐落地爬上窗櫺被炸掉的窗沿，頭也不回地拋下一句：「快跟上，我不等你了。」

手指好痛，又麻，尤其是指尖。

亞錫沉著臉，在心裡陰沉地抱怨。

艾利歐克跟在他身後翻過窗，低頭掃了一眼地上四散的窗櫺碎片。

明明有比直接炸開更好的方法……話說回來。

「你原來也是能用點魔法……嗚。」

亞錫倏然回過身，將艾利歐克抵在牆上，用手摀住他的嘴，強行打斷他的話。

艾利歐克抬眼看向亞錫的臉，只見那雙特別的紅色眼眸在黑暗中閃爍著幽光，細長銳利，莫名令他有種被掠食者盯上的惡寒感覺；再垂眼望著壓在自己唇上的手掌，黑色的輔助手套觸感特殊，絲滑如水，在一片漆黑中存在感特別強烈。

「我是能用魔法。」亞錫低聲說道，垂下眼來盯著艾利歐克，看不出情緒，「但我討厭用。」

艾利歐克忍不住蹙起眉。

那一張臉過分英俊，近看時的壓迫感令人近乎窒息。

亞錫總算放下手，艾利歐克倚著牆深吸了一口氣，瞪著他道：「討厭就討厭，有必要這樣子對我嗎？」

亞錫沒搭理他，眼珠轉向另一邊，虹膜上映照出不自然的銀光。艾利歐克突然感覺到不對勁，也扭頭望向宅邸長廊。

陰暗的長廊遠處被銀白的鍊條交錯遮掩，但是鍊條並非實體，而是幻影虛浮在半空中，反射了宅邸中寥寥無幾的幾縷月光，反而令那一小塊地方明亮許多。

可是他們注意到的不只是鍊條，而是躲在那些水蛇一般在半空中游動的虛影後方的人影。鍊條反射的光芒巧妙地錯開人影，只能依稀分辨出模糊的輪廓。

……似乎穿著蓬鬆的洋裝？還帶著包頭洋帽？是不是拿著什麼細長的東西？

亞錫就在艾利歐克近在咫尺的地方，感覺到對方也放輕了呼吸。

妖精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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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與心魔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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