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觀完珊瑚城堡,和克勞斯簡單作別,薑尚青來到了阿波羅·馬丁老家。
墓前,薑尚青獻上了一束鮮花和一枚十字架項鏈,喃喃道:“這應該就是你口中的線索吧?阿波羅。我想是的!你心中滿是聖潔,一定不希望世人為了所謂的‘資源(石化能源)’和‘利益’而殊死博弈,所以留下了這樣的線索。放心吧,不管這些線索是真還是假,我都會把它們記錄下來,供人參閱。”
“好了,我離家太久,以前是身不由己,如今重獲自由,是時候回去了。”
“安息吧,我親愛的朋友。”
“再見!”
回到碼頭,薑尚青一邊繼續打工生活,一邊想辦法通過非官方途徑弄到一本護照,並在一個陰雨綿綿的日子裏簡單易容後,成功登上飛往華夏的飛機。
東遼省位於華夏東北部,行政區劃內有個海寧縣,縣城郊外一處山坳中,環境清幽,這裏坐落著一座寺廟——大悲寺。
寺院建築大體以灰色調為主,青磚灰瓦,沒有絢麗的色彩,沉穩莊重。十三年前,妙善禪師因為一個夢從這裏出發,一路南下兩千多公裏,送了張白色絲絹和一些香火錢給薑尚青。
大悲寺和其他寺廟一樣,規定僧侶們要三衣缽不離身、遠離鄉裏、腳行天下、淡泊人生、放下自我成見。除此之外,它還有五條不成文的規定:
(1)僧人不允許儲備以及使用金錢,寺院不設置功德箱,禁止捐錢;
(2)不許接受外來僧人給予的禮物,執事對客僧的禮拜一定要給予回禮;
(3)所獲得的一切供養要上交常住,由常住統一分配;
(4)每日只允許吃一頓飯,超過了中午便不允許吃東西,包括水果、茶水等;
(5)不許外出化緣,也不許懇求他人,一切隨緣,心不攀緣。
每年八月十五後,僧眾集體外出,行二時頭陀,沿途托缽乞食,野外露宿,行走裏程約六百多裏,曆時十五天左右。自1995年至今,僧眾行腳不曾間斷,途中行腳乞食,折伏我慢,除去執著,重塑天下僧人形象。
客堂內,妙善禪師身著補丁袈裟,於木椅就座,慈眉善目,而又威嚴具足。
旁邊,一小沙彌正在沏茶。
此刻薑尚青模樣已與小時候天差地別,而妙善禪師自有火眼金睛,眼前之人雖然模樣生得很,骨子裏的能量狀態還是原來那般模樣,他道:“想當年在嶺州你還是個髒兮兮的小乞丐,一轉眼,已經變成這般英氣咯。”
薑尚青頗為驚訝,“我外貌變化實在太大,前輩與我僅有一面之緣,不知是如何認出我來。”
“氣!或者說能量也可以。”妙善禪師說:“每個人身上都有自己獨特的氣息,就像指紋一樣,不盡相同。”
“前輩大德,自是高人無疑。”薑尚青繼續說:“我今天前來主要是向您老人家道歉,那繡著《般若波羅蜜多心經》的白色絲絹被我弄丟了,實在是對不起,前輩。”他起身深深鞠了一躬,“遙想當年前輩步行兩千餘公裏將絲絹托付於我,卻被我搞丟,我真是不知道該如何向您交代,唯有請罪而已。”
“善哉、善哉!坐下說話吧”妙善禪師問:“經,背下來了嗎?”
薑尚青重新落座,答道:“早已背下。”
“十三年前就對你說過:‘反正沒有找到要送的那個人,不如借給你看看吧!’還記得嗎?”
“記得,當時印象挺深的。”薑尚青說:“這麼說來這白色絲絹本身就不是給我的咯?”
“是,也不是。不過不必糾結於此。”妙善禪師微微揚起嘴角,說:“既已會背,那我問你。何為‘空’?”
薑尚青:“關於‘空’,我想是這樣的。任何一種物質都可以被切成兩半,比如面包,我可以用刀把它切成兩半,如果運用極限思維將面包無限次切成兩半(即使是振動頻率也可減半),那麼剩下的可能就是一個點,再把點無限切成兩半,我想最後也就只剩下‘空’。‘空’中有‘有’,‘有’中存‘空’,所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這樣理解倒是稀奇。”妙善禪師道:“《楞嚴經》第三卷中有一段話是這麼說的:‘汝觀地性,粗為大地,細為微塵,至鄰虛塵,析彼極微色邊際相,七分所成,更析鄰虛,即實空性。’你從切面包的視角來理解‘空’倒是與這段話頗有幾分契合。不過呢……色尚還可以通過不斷分析而達到空,可幾個虛空合在一起才能合成一個鄰虛塵啊!”
薑尚青仔細琢磨了一陣,又道:“還是這面包,它本不存在,由麥子、糖、水、機械設備、商人逐利……等等因緣和合而生,所以它本性是空,放在此桌上,不久會變質發黴,最終消失殆盡,逃不過成、住、壞、空四個字。”
妙善禪師不置可否地搖搖頭,既未肯定,也未否定,更未批判,他捋捋胡須,道:“這些年過得怎麼樣?”
薑尚青:“不是太好,也遇見了一些好人。”
妙善禪師:“能詳細說說嗎?”
考慮到“根”組織無孔不入的間諜和恐怖實力,薑尚青道:“對不起,前輩!我的經曆太過離奇,大多凶險,說出後恐為大悲寺招來禍端。”
“善哉、善哉!曆經凶險還能為他人考慮,光此一點,當年我跋山涉水兩千公裏就值得了。”妙善禪師又問:“從小諸多磨難,你恨嗎?”
對於這個問題,薑尚青沉默良久,緩緩抬頭,道:“恨!”
妙善禪師:“恨誰?”
薑尚青:“我恨老天對我不公!我恨人販子拐賣我!我恨那個明明同樣被拐賣,卻總是欺負我和鐘慧的瘸子!我恨……”
“倒是真性情,不虛偽、不做作。”妙善禪師說:“你在每一個‘恨’字前面都加了一個‘我’字,可是什麼又是‘我’呢?”
薑尚青:“西方現代哲學思想的奠基人‘笛卡爾’曾經說過:‘我思故我在!’”
妙善禪師:“那‘我’到底在哪裏呢?”
薑尚青不假思索,道:“在腦海裏。”
“是嗎?”妙善禪師說:“世界上的物體是不是都可以用一個二維或者三維坐標系描述,比如你剛才說的面包。”
薑尚青:“是的,前輩。面包可以用一個三維坐標系描述出來。”
妙善禪師:“如果‘我’在腦海裏,是不是意味著‘我’與大腦是‘包含’與‘被包含’的關系。”
薑尚青:“我想是這樣的,前輩。”
妙善禪師:“那麼我問你,大腦作為一個人體器官,能否用三維坐標描述出來。”
薑尚青:“能!”
妙善禪師:“一個瓶子裏面裝了顆小球,瓶子可以用三維坐標描述出來,小球也可以用三維坐標描述出來,對否?”
薑尚青:“對!”
妙善禪師:“如此類推,既然‘我’在大腦裏,大腦可以用三維坐標描述出來,那麼‘我’也應該可以用三維坐標描述出來,就像瓶子裏面的小球可以被描述出來一樣。對否?”
薑尚青:“對!”
妙善禪師:“那…那個能思的‘我’能用三維坐標描述出來嗎?”
薑尚青細思極恐,瞪大眼睛道:“似乎不能。但有人一定會說腦電波就是‘我’。”
妙善禪師:“電視上正在播放一座山的風景,你能說電視上的山就那山嗎?”
“不能,電視上的山是影像,不是真山,只是呈現出的電信號。”薑尚青問:“可是‘我’如果不在腦海裏,那‘我’到底在哪裏呢?實不相瞞前輩,我這一兩年來時常有一種錯覺,有時候走在路上會突然感覺‘為什麼會有一個人走在這路上’,就像這身體是一架機器,有一個看不見摸不著的‘我’在駕駛它一般,我說不出那種感覺,看什麼事物都覺得有些奇怪。哎呀!那種感覺實在是說也說不出來。”
妙善禪師點點頭:“是不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薑尚青仔細一琢磨,也跟著連連點頭:“對對對……有這種感覺,但是又不止這樣的感覺,似乎言語並不能完全描述。”
“不壞!不壞!”妙善禪師說:“有一部經或可解你心中疑惑,此經名為《楞嚴經》,我寺恰有收錄,你可在此靜心研讀,至於能了悟多少,要看自己的造化。如何,可願在此閉關些時日?”
薑尚青立即應道:“願意,謝前輩成全。”
妙善禪師扭頭對一旁的小沙彌說道:“准備一間客房,為這位施主閉關所用。”而後又對薑尚青說:“我為你簡單介紹一下這部《楞嚴經》吧。”
“《楞嚴經》全稱為《大佛頂如來密音修正了義諸菩薩萬行首楞嚴經》,全經共十卷,你當仔細研讀,找到那個能覺知了悟的‘我’是什麼?在哪裏?”
“很久以前,傳說在古印度天竺國的一位法師叫‘般刺密諦’,《楞嚴經》正是由他帶入中土。‘般刺密諦’是梵語,翻譯成中文叫‘極量’,表示這個法師的心量無比的寬廣。正是這位法師的艱苦努力,我們才能如此有幸得見此《楞嚴經》。”
“‘般刺密諦’法師聽說當時華夏有一位‘智者大師’為了求閱《楞嚴經》,誠心誠意地在天臺山上築了一個拜經臺,每天禮拜,求佛祖感應,使這部《楞嚴經》能早日傳來華夏。他天天禮拜,一天也沒中斷,整整拜了十八年,直到圓寂,不畏寒暑,精進不懈。”
“這令‘般刺密諦’法師深深感動和欽敬,他覺得這部經和東土眾生必定有殊勝的法緣,因此決定要把《楞嚴經》抄錄出來,打算藏在身上帶到華夏。可是《楞嚴經》在當時的印度被奉為國寶,嚴禁帶出。但‘般刺密諦’尊者志向很堅固,他就想種種方法,三次出關,終於如願將這部石破天驚的《楞嚴經》帶到華夏。”
“他第一次帶著楞嚴經,就被邊關駐守官員搜查出來,命令他不准出國,他只好返回,第一次就這樣失敗。”
“第二次他把《楞嚴經》整個背下來,但經過長途跋涉,出關時又忘記了,很多記不完整,第二次又失敗了。”
“第三次,它采用了我們常人難以想象的方法,他把《楞嚴經》抄在一種極細的白絹布上,再把自己胳膊的肌肉割開,把這個絹布卷縫到自己的胳膊裏,然後等到傷口愈合之後再帶出國,這次終於成功。”
“所以說《楞嚴經》是法師們用鮮血帶回來的,它是最晚到達華夏的佛家經典。當年玄奘大師去印度取經時,也沒有把此經帶回來,就因為是國寶,不能外傳。”
“當‘般刺密諦’法師把這部經帶到華夏之時,正好是唐朝中宗皇帝繼位的神龍元年,也就是公元705年,法師到達廣州後,當時的宰相房融被貶在這裏,負責當地的政務。房融宰相是受過菩薩戒的居士,又是大文學家,他了解到‘般刺密諦’法師的來曆之後非常重視,並奉請到‘制止寺’住下。”
“‘般刺密諦’法師破開肩膀,撕開肌肉,把絹布取出來,可因為時間太久,已經血肉模糊,經文難以辨認,更不要說翻譯了。大家正一籌莫展時,奇跡出現了,房融宰相家有一個啞女突然會說話了。她說用人奶把這個白布上的血肉清洗幹淨,字跡就會顯現。眾人按此方法,經文果然顯現。”
“經過周密籌備,在神龍元年五月二十三正式啟動翻譯這部《楞嚴經》,‘般刺密諦’法師任譯主,還有北印度的一個‘彌伽釋迦’法師和‘懷迪’法師參與翻譯。房融宰相參與潤筆,他是大文學家,知識淵博,文字功底深厚,《楞嚴經》翻譯出來後文字十分簡練優美”
“而後‘般刺密諦’倉促回國,因為他觸犯國法,把國寶帶出國,所以要回國請罪。”
“房融宰相則把這個感人的事跡和翻譯出來的《楞嚴經》承奉給朝廷。”
“當時那個年代,《楞嚴經》開始並沒有及時頒布弘傳。一直到後來,‘神秀’法師進宮弘法看到《楞嚴經》歎為觀止,就抄錄出來,又得到房融宰相的家藏原本,《楞嚴經》這才開始流通。
所以我們今天能閱讀《楞嚴經》,著實來之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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