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聖誕因為家人的關係所以回到香港，同居的男友卻因為工作不能一同回來。Anson 和 Giselle 不想我孤零零地過節，特意辦了一場聖誕派對，讓我見見許久未見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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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本該待在熱鬧的Partyroom內的我，此刻卻獨自站在安靜的工廈天台，眺望著遠方的高樓大廈，讓冷冽的空氣緩解胸口那股難以言喻的沉悶。我低頭瞥了一眼手機，訊息欄靜悄悄的，距離他上一次回覆已經快二十四小時了。我無奈地笑了笑，也不知道是笑給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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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灌了一口手中的啤酒，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滑落，抵達胃部，沿途帶起一陣灼熱感。這溫度不知是來自酒精，還是心底那點壓抑許久的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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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朋友什麼的，有跟沒有分別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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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冷風輕輕吹過，帶走我身上混集的煙酒味，只剩下香港冬天獨有的濕冷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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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在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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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一把聲音從背後傳來，我回過頭，發現是手中拿着熱紅酒的Arv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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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出現讓我的思緒短暫停滯了一秒。在相似的夜色下，我腦海中忽然閃回八年前的那個夜晚，在月光和街燈交錯的光影下，我們穿梭在寧靜的大學校園裡，隨意地聊著彼此對未來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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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那晚之後我們還是有見過幾次，但大多是在朋友的聚會裡。畢業後我去了英國工作，一兩年才回一次香港，偶爾聚會碰上了，也未必有機會說上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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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應該算是我圈子𥚃比較熟悉的陌生人吧，論陌生，我們也曾在聚會上聊得很深入；說熟悉，我們的對話卻從未延伸到社交平台的訊息框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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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後一次見到他，應該是兩年前。是甚麼場合呢？好像想不起了。不過，他依舊是記憶裡那副溫厚的模樣，只是眉眼中多了幾分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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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他現在考上了消防員，難怪看上去好像壯碩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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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記得那年冬天，他曾經遞給我一個温熱的暖包。而現在，他手中那杯紅酒的熱氣，在冷空氣裡氤氳著，帶著淡淡的肉桂香，彷彿安撫了我那有點焦慮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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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溺在自己的思緒中，一時間沒有反應只是呆呆看着他走到我身旁，他見我沒反應便對我揮揮手，指了指我手中的啤酒罐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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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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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搖頭笑了，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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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會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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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說上來抽煙，去了旁邊的天台。我見有另一道門便進來看看，要交過路費嗎？」他對我眨眨眼睛戲謔地笑道:「怎麼自己一個在這裡喝悶酒？你的朋友們好像在找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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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着擺擺手，心裡明白她們不是真的太擔心，如果真有那麼在乎，早就 WhatsApp 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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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啦，只是想透一下氣。他們說這裡有個天台便上來看看，沒想到風景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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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vin 皺眉看了周圍一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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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景？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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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失笑，指着不遠處的高樓大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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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景啊，你不覺得香港的夜景很漂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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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像不太正常，高樓大廈有什麼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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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浪漫啊。你沒有聽過萬家燈火這句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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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有什麼浪漫的？」Arvin 背靠着天台，把手上的熱紅酒放到矮牆上失笑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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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這句話很有温度。」我輕輕搖晃著手上的啤酒罐，視線落在那片閃爍着橘紅的燈海之上，「每家每戶都開著燈，每一扇窗裡都有故事。有燈，就好像家裡有人在等你，感覺沒那麼孤單。我以前失眠的時候都會看出窗外，看看有多少人跟我一樣還沒睡。你看，他們全部都3點多還未睡，不知道在做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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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指着眼前著還亮着光的公寓們，微醺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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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vin 微微一頓，看了看眼前的高樓大廈，片刻目光又落在我的側臉，徐後又像想起什麼般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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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在開Party吧。不過⋯⋯如果沒有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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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能已經睡了，或者還沒回家，又或者⋯⋯沒有人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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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完後，才意識到這句話聽起來有些感傷。正想轉移話題，卻聽見他低低地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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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平時思維都這麼跳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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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啊，我覺得自己邏輯挺清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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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邏輯清晰？」他挑眉，語氣裡帶點戲謔，「你剛才還在說夜景浪漫，下一秒又說有人等沒有人等很孤單，不覺得自己轉得太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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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啊，本來就是這樣。」我理直氣壯地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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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vin輕輕一笑，並沒有再反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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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的風輕輕吹過，我趴在矮牆上，側頭望向 Arvin，他依舊慵懶地靠著牆，從褲袋拿出打火機點起了一根煙。暗紅色的煙頭一明一滅，映在他的臉上，讓他的神色顯得有些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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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防員可以抽煙嗎？」我看着他喃喃自語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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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vin 聞言抬眼看我，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像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問題。他沒有急著回答，就這樣靜靜地站在我旁邊，安靜地看著遠處的景色。平常我見到不太熟的人，總會想方設法讓氣氛不尷尬，但他這樣靜靜陪著我，反而讓我覺得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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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嗤！」彼此靜默了好一會後，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我雙手抱着雙臂，本來只打算上來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想着香港的冬天不太冷所以沒有帶外套。沒想到在天台待得比我想像中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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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幫我拿一下嗎？」Arvin看了我一眼突然把熱紅酒遞給我，我下意識地伸手接住，陶瓷杯壁帶著殘存的溫度，透過指尖傳來一陣暖意，與冷風形成鮮明的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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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頭看著杯子，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沒說話，只是把手收緊了一點，讓掌心貼合著杯身，多吸收一些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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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安靜好一會後，Arvin突然指了指手中的煙：「這是社交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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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交需求？」我輕哼一聲，「聽起來像是在給自己找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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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聳了聳肩，隨意地笑了笑，「可能吧。」他將煙叼回那沾上熱紅酒的紅褐色唇間，然後又緩緩吐出一口煙霧。只見他微仰著頭，煙霧還未完全散去。煙霧在空中飄蕩，像是夜色裡的一縷輕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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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Mbti是不是ENFP？」Arvin突然說話我才發現原來我正在看着他的側臉發呆，幸好他並沒有在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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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點點頭，「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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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低下頭，與我拉近了距離。視線與他交錯的一瞬間，心跳仿佛快了一拍。這是我們第一次靠這麼近，我甚至能清楚看見他睫毛投下的陰影。我突然發現Arvin身上有着淡淡的煙草味混着夜裡微涼的空氣，平常不太喜歡煙味的我卻覺得這個組合卻莫名地令我放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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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有點好奇。見你總是這麼…外向，又開心。也挺像快樂小狗的。」他輕聲回應，眼神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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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頭笑了笑，也不是第一次有人覺得我很符合快樂小狗的人設。不過這也突然令我很好奇關於他的性格，我抬頭看向他，輕聲問道：「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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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一笑，低語道：「INFJ。」他弄熄了手上的煙，苦笑地看着遠處說：「有時，INFJ 的人也挺矛盾的，特別想了解別人，但又覺得自己很難被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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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聲地重覆着：「INF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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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識大部分的男生同理心都偏低，好像比較少遇到NF類型的男生。」我撫過被風吹亂的長髮，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其實挺喜歡了解人的心理類型，覺得這樣可以令我更理解一個人的性格。你覺得16型人格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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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vin聽完後，靜了好一會彷彿在考慮該怎麼回答我這個問題，然後又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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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覺得16型人格可以給我們一個大致的參考，幫助我們更好理解自己和他人，但都不一定每一個人都完全符合那個類型。每個人都有自己複雜的一面，心理只是其中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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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稍微頓了頓，回過頭看向我温和地笑:「人心太複雜了，區區16個人格哪可能可以將人完全分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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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後微微一愣，沒有想到他會如此認真對待我一個隨口問的問題。突然想起，他大學時好像正是讀心理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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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我忘了你大學時是讀心理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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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vin聽到我突然問到他大學的事，微微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他的表情有些輕鬆，像是回想起一些過去的事情，眼中閃過一絲懷念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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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語氣隨和，隨後笑了笑：「不過，說真的，心理學比我想像的要難得多。學到的知識，都遠遠不夠用來真正理解一個人。始終，不是讀心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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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有點苦澀的笑容，他好像曾經有一個很想要了解的人。夜風輕輕地吹過，我的手指微微收緊在那温暖的陶瓷杯。我扯了扯嘴角，低下頭，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陶瓷杯磨砂的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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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那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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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沒有再說話，風在耳邊吹過，我看著他背後錯落的高樓，橘黃色的燈火就像無數的星塵一樣，鋪滿了整個夜空。而近在咫尺的他，熱紅酒的液面輕輕晃動，倒映出他低垂的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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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我忽然覺得，今晚在這天台遇見他，好像比這座城市的萬家燈火還要幸運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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