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陸紀事－雙天神話 - 九

　　明月墨和黎傀看去，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少九泣，她懷裡抱著明月墨看過的那把劍，微笑著看著明月墨。

　　「少九泣？」

　　「少九泣？不可能，妳居然沒死嗎？」黎傀瞪大了雙眼，一臉不敢相信。

　　少九泣仍是笑著，但笑意全無，明顯挑釁的語氣說道：「唉呀？過了數百年，大嬸還能認出小女子我，小女子真是倍感榮幸啊。」

　　此話一落，明月墨感受到了熊熊的殺氣，那黎傀身上好似燃起了烈焰般，讓明月墨大感不妙的大退數步卻撞上了不知何時閃到她背後的少九泣。

　　「呃？妳什麼時候……？」瞠大眼的明月墨話還沒說完，少九泣就直接把那把劍塞給她。

　　「拿著！」少九泣一臉不許拒絕的表情瞪著明月墨。

　　「噢……」愣愣得接下劍後三秒，明月墨才反應過來叫道：「不對啊！妳把劍丟給我做……人咧？」

　　剛還在自己眼前的少九泣居然消失不見了，正當明月墨考慮扔掉手中的劍時……

　　「不准扔！給我拿好！」

　　明月墨看向聲音來源直接傻眼，因為少九泣居然出現在她設下結界的地方。

　　「妳是什麼時候跑過去的啊！？」

　　「啊！」少九泣看著她身後大叫。

　　明月墨一驚，一轉身反射性的用手中劍格下對方的刀。

　　「居然不會用自己的武器嗎？這可真是諷刺啊！」黎傀諷刺的笑道，抬腳踹上明月墨的肚子將她踹倒在地。

　　被踹的劇痛讓明月墨倒在地上一時爬不起來，一股酸水直接吐了出來，而那少九泣似乎覺得還不夠亂。

　　「別聽那個大嬸胡言！您會用的！」少九泣著急的叫嚷著，完全就是火上澆油。

　　明月墨方寸大亂進而引起她手中的玄弒閃爍起光芒，顯示出明月墨的心思已亂，無所適從。

　　「竟然又叫我大嬸！該死的丫頭！」黎傀怒叫道，舉起了手中刀。

　　那怒意飽含的刀勁甩中了結界硬是打出了一道裂痕，眼見結界出現了裂痕，黎傀又是一發刀勁斬去，結界裂痕越發明顯擴散開來，這讓明月墨心底一驚，也不想管自己到底是人是神了，為了阻止黎傀，她一手抽出玄弒奮力的站起身。

　　「住手！」

　　提起刀，黎傀才要擋下卻突然沒了動作。

　　「黎未？」她錯愕的偏過頭看向路的另一端。

　　銀光一閃，黎傀頭顱隨著鮮血呈拋物線和身軀分離，玄弒回鞘後那身軀才重重的倒落在地。

　　「小、小墨？」

　　明紹君愣愣的注視著不同於往的明月墨。神情肅殺，有著神明般神聖不可侵犯的威嚴，沾染上點點鮮紅和那眉心上出現了極淡紅色的六瓣花印成了對比，而那雙總是燦亮的黑色眼眸此時卻是黯淡無神的。

　　「啊啊啊！怎麼會這樣啊？只解除了一半是會完蛋的啊！？」少九泣一臉不妙的叫著。

　　結界驟然碎裂，明月墨閉上眼直挺挺的往後一躺，明紹君連忙衝上前一撈，讓明月墨免於重摔。

　　「小墨？小墨！醒醒啊！？」明紹君焦急的叫喚著，一手掐了明月墨的人中。

　　但無論明紹君如何動作，明月墨並沒有因此清醒過來，而那呼吸也漸漸的微弱了。

　　「叫不起來了！解封不完全，意識已經完全沉睡了。」少九泣一臉傷腦筋的看著明月墨：「除非……」

　　「除非什麼！？」明紹君心急如焚的瞪向少九泣，那猙獰樣讓少九泣嚇得退了幾步。

　　「除非有玄陽宗人施予喚醒之儀，而且必須得現在進行，只要稍有拖延，沉眠致死的機率將會大大提升。」

　　明紹君聽了犯起了愁來，他所知道的玄陽宗人只有一人，而那人一時半刻也來不了此地。

　　「讓我來吧。」語畢，一名穿著黑色直裾深衣的黑髮青年出現在明紹君面前。

　　「灝然你也是玄陽宗人？」

　　「也是？你見過其他玄陽宗人了？」青年．千灝然一臉訝異。

　　「這個等會再談，先救我女兒要緊！」

　　於此同時，魔神之城。

　　魔君感受到了異狀，他眼神愕然的看向明月墨所在的方向，而後閉上了眼。

　　沉溺在夢與夢之間，記憶回到了久遠的過去，在那個彼此都還是碎片相依著的年代，有了意識時卻成為了對立的存在，自己的回歸是為了抹殺對方——這讓明月墨不願意解封，寧可沉睡至死。

　　懸浮在明月墨身邊，荼蘼知道她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守候著。

　　此時，一名白衣男子飄然而至，來到明月墨身側。

　　清楚知道眼前男子聽不到自己的聲音，荼蘼還是語氣悲傷的喚道：「玄昊。」

　　用盡生命去深愛的他就在她面前，她能夠看見他聽見他，但她碰不著他，而深愛的他看不到也聽不到她，有什麼能比這樣悲傷呢？

　　「白燁，為什麼要抗拒呢？我一直……一直等待著妳的回歸啊？」

　　喚著被賦予天君之命時得到的名諱，玄昊眼神悲傷的看著明月墨，手憐惜的撫上了對方臉頰。

　　「……我只是……不想親手弒殺自己的兄長，這樣也不行嗎？」明月墨的聲音響起，可人卻依舊閉緊著雙眼沉睡。

　　聽到這話，玄昊只能苦笑以對。

　　「但這是妳的天命，只有妳能夠阻止我一錯再錯……白燁，兄長已經沒有回頭的可能了。」

　　自他痛失所愛後那一刻起，就已經注定了這一切命運，墮落的神祇將陷於汙濁之中，無法後悔也無從逃脫，只為了一人他犯下的罪孽只能夠以死償還。而這番話，讓明月墨本來平靜的表情變得悲傷起來。

　　「我恨這天命！如果我存在的意義，就是必須親手抹除同源兄長，那我——寧．可．消．失！」

　　要驗證自己的話那般，明月墨的身形以肉眼所能見的速度化散，玄昊大驚失色的一把抓住明月墨的手，將自己僅存的一點靈力強制灌注給了對方，阻止了化散卻讓明月墨痛苦的掙扎起來。

　　「住手……」

　　沒有停止動作，玄昊語氣無奈的威脅道：「若妳不介意這世界和妳所重視之人跟著妳一起消失，我可以停手。」

　　就這一句話阻止了明月墨的化散，更讓她睜開了雙眼悲傷的看著玄昊。被喚回理智的她其實知道自己連選擇消失的權利也沒有，不同於玄昊，明月墨有太多的羈絆了，這也許就是為了讓她乖乖的執行天命才讓她前往未來做為人類而活的用意，唯有羈絆才能迫使她順從自己的天命。

　　「白燁，這是我最後一次叫妳這名字了……我等妳——來殺我。」

　　翠竹山頂的空地。

　　明月墨被放置在一個線條繁複的法陣之中，身著玄端的千灝然端坐在法陣北端，手按琴弦等帶著天時到來。當日正當中，千灝然提氣凝神撥動了琴弦，錚錚琴音帶著靈氣引動了風雲變色，祝禱聲隨著琴音和靈氣讓地面的法陣自四個方位散發出四色的光芒，而在光芒中，幾乎是很輕微的，明月墨的手指動了動。

　　就在四色光芒一點一點灌注入明月墨的身體時，意外橫生！千灝然猛的吐了口血癱在琴上昏了過去，而不遠處站立著的正是源策，只見源策一臉惡意的笑大手一揮，少九泣和明紹君被定住了身無法動彈。

　　「可不能讓你們礙事啊。」源策笑笑，隨後走進法陣中來到明月墨身側。

　　黑色的光自他手中落下混入四色的光中讓陣法一點點潰散，少九泣見狀表情明顯失措，而明紹君眼見陣法逐漸潰散，明月墨的臉色越來越青，整個人急壞了卻怎麼也動不了身體。就在這緊急時刻，一陣琴音和祝禱聲重新響起，就見宇文墨承出現在倒下的千灝然身邊，取代他撫琴祝禱，源策見了又是抬手欲以術法攻擊，黑色的光還沒能攻擊到宇文墨承就讓夾帶靈力的劍氣給擊斷，火紅色刺入源策眼中，劍光一閃硬是將源策逼出了法陣，中斷了源策的動作。

　　「宇文墨承，鳳鳴夏？嘖！沒想到你們三人竟然倖存！」

　　眼前三人正是當年玄陽宗頂峰三人，也是源策最不想見到倖存下來的餘孽，只因這三人所掌握的術法都是針對魔族，效果絕佳。

　　雙掌催動魔力，不祥黑光自掌中流洩而下化成奇型怪物攻擊所有人，明紹君一把揪住身邊少九泣的後領將她拖離戰圈，鳳鳴夏持劍，蘊含靈力的劍式一出，黑光怪物全術碎裂消散，源策面不改色起手再催術法攻擊，鳳鳴夏凌厲劍式再出，破除術法直取源策命門。

　　源策不悅的嘖了聲，他連連後退雙手催動術法正欲還擊，一旁竄出一個龐然大物，雪亮的尖牙對準就要咬下，眼看源策躲不過咬擊，一支箭矢破空而來逼退了那龐然大物，也逼退了鳳鳴夏。

　　「真狼狽啊，軍師大人。」來人涼涼的說道，搭弓對準千灝然和宇文墨承就是二連箭。

　　「南陵書，你來做什麼？！」源策蹙眉瞪著來到他身邊的南陵書。

　　南陵書沒有回答，彎弓又是幾發箭矢破空打退了那龐然大物，並刻意一箭矢朝躺在法陣中的明月墨射去，此舉讓那龐然大物連忙捨身去擋，當場濺血。

　　於此同時，儀式完成了。

　　只見明月墨被強烈的金光覆蓋，那光芒直沖天際讓天和地為之撼動，萬物無聲皆屏息以待，待光芒散去之時，眉心浮現一抹豔紅的六瓣花紋的明月墨已然站立，一身黑色窄袖衣裳披掛黑色戰甲，玉冠束髮，睜開的雙眼目光似炬，令人望之生畏卻又崇拜不已，黑色的巨狼隨侍在後仰頭長嘯，那一瞬間造成的衝擊讓邪氛盡散，無法承受神之威壓的源策在南陵書的幫助下逃離此地。

　　少九泣見了馬上從明紹君手上掙脫下來衝到明月墨身前跪下，高舉手中玄弒語氣恭敬的說道：「少世族長少九泣，在此恭迎弒神天君！」

　　明月墨沒有表情的接下了玄弒將劍用腰帶扣環扣好：「這裡沒有弒神天君，只有明月墨。」

　　只這一句話，那身黑色甲冑消失，明月墨緊蹙眉頭看向了魔城所在方位，下定了決心。

　　同一時間，魔神之城，某個隱密的房間。

　　巨大的冰晶花簇立在房間的中央，感受到那陣神威衝擊的魔君．玄昊勾起了滿意的笑容，他伸手碰上了冰晶中少女的容顏。

　　「就快要能重逢了，荼蘼……」青年低語，眼神悲傷的看著冰晶中的少女。

　　他已經等待得太久了，久得都忘了自己失去她多久了……

　　「我等妳來。等妳來殺我……明月墨。」

　　覺醒成神，對於明月墨來說並沒有多大的變化，卻對魔族起了震懾的效果，換得了真正能喘息的時間，但力量控制不純熟的她在幾次差點毀了雨湖竹居後，才在羽持的提議下由少九泣、玄靖和宇文墨承等玄陽宗人陪同訓練。

　　教導人已是不易，何論是教導神祇呢？所以訓練一開始就困難重重，好不容易讓明月墨終於能控制神力自如時，眾人也已是傷痕累累了。而明月墨在和宇文墨承朝夕相處下，慢慢發現到自己心境上的變化，最初那時的好感一點一點的化為了愛戀，這不合時宜的變化讓明月墨傷足了腦筋，而這一切明紹君和少九泣都看在眼裡，不同於明紹君的默許，少九泣很不樂見這情形。

　　「大人，您是否有心事？」少九泣試探性的問，見愣住的明月墨點了頭後繼續說道：「讓小女子猜猜……您是喜歡上宇文先生了，對吧？」

　　直白的問句讓明月墨驚慌失措，一張臉紅透了，這讓少九泣皺緊眉頭。她深知明月墨命運之末的遭遇，雖然同情她卻也只能直言：「放棄感情吧……妳們注定沒有結果的。」

　　這話讓明月墨愣了愣隨後勃然大怒，不懂少九泣為什麼要這樣說話。

　　完全不打算解釋，少九泣轉頭匆匆跑走，因為她說不出口——明月墨命運的最後，是神魂俱滅的消失啊！

　　「汝不該這般對待君上。」化為人型的玄靖半途追上說道，一臉的不悅。

　　「不干涉，難道要看她越陷越深？她的職責可是要斬魔君，不是來談戀愛的懂不？」

　　「就算如此，君上畢竟是個女孩，在成神之前她就只是個普通女孩子啊！」

　　「但她現在不是了，既然已經成神，就該捨棄那些無用情感！不然就對不起過往那些犧牲！」

　　回想起當年滅族之禍，以及這數百年來看過的那些，少九泣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們都等了這麼久，就等著那魔君早日伏誅，還這劍之地一個公道與和平，怎麼能讓這樣一個人兒女情長呢！

　　「……如果是這樣，吾倒情願君上未曾回來過。」玄靖握緊了拳停下了腳步：「這對一個女孩來說太殘酷了。」

　　少九泣同樣停下了腳步，但她沒有回頭。

　　「殘酷也沒辦法，誰讓那是她的命運呢。」

　　同夜，明月墨翻來覆去了好一會才沉沉睡去，並於睡夢中再次來到了荼蘼身邊。

　　聽完明月墨的訴苦之後，荼蘼勾起了微笑：「別人說不該，那妳就要放棄了嗎？」

　　荼蘼的話讓明月墨想也不想的回道：「才不放棄！」

　　笑意更深，荼蘼伸手摸摸明月墨的臉頰。

　　「那就好好堅持這份心意。我說過的，命運是可以改變的，謹慎選擇妳的每一步路。不要讓本能改變的殘酷宿命失去了轉圜的餘地。」

　　這話讓明月墨滿心疑惑不解，才這想要提問卻被荼蘼打斷。

　　「妳該走了。」

　　不給明月墨問話的機會，荼蘼將明月墨趕了出去。

　　「少世族長擅自侵入此地，可真是失禮。」荼蘼嘴角噙著笑，一雙眼卻是冷冷的看向了一旁，少九泣就站在那裡表情世不符年紀的冷然。

　　「身為這一切始作俑者的妳，做為引導這命運走向終結的妳——竟然想挽救甚至妄想改變那命運嗎？不覺得太可笑了？」

　　少九泣目光銳利的瞪著荼蘼，如果眼神能殺人那麼荼蘼大概死了不下數十次了。

　　「終結？呵呵，妳真以為只要明月墨乖乖照著命運走就能終結嗎？妳根本就不知道所有真相吧？」

　　「真相？」

　　只見荼蘼靠近少九泣在她耳邊低語幾句，少九泣在聽了之後神色大變。

　　「不！不可能！這太荒謬了！」

　　「可這就是真相……」荼蘼一臉感傷的笑笑。

　　有時，眼見不一定為憑，而每一個相遇別離，不見得全都是第一次……如果這一次能如願斬斷這一切就好了，那麼她做為引導結束的荼蘼才能真正完成自己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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