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貓傳：靈魂陰影 - 章之四（12） - 炎心搜集來的記憶碎片-2023-10-17-更新

　　回到部族的小布蕾已經餓得不想說任何一句話。

　　路途中她終於明白木泥那惡作劇的笑意。他自己抓了一隻獵物竟然當場自己吃了起來。小布蕾只能看著留口水，罵他自私、不遵守戰士守則、不與他分享獵物；非得繞了好長好長的路，才去把自己埋藏點挖掘，結果發現什麼都不剩，然後非得在這種累死貓的情況下再次狩獵！

　　唯一向木泥學到的，就是規則是死的，有時候還是要懂得變通。巡邏太過消耗體力，路途不自己狩獵，體力不支倒在路上一切都完了。

　　她連肉球都磨破流血了，木泥還是一點也不同情她。最後小布蕾只好罵他老狐狸。

　　在她終於踏入營地，還是守門的尖薔幫了她一把，把帶回來的獵物撕扯到容易咀嚼吞嚥的程度，才終於活過來。

　　在小布蕾一拐一拐地想回戰士窩好好睡上一覺時，一旁傳來小貓嘻鬧的尖叫聲。

　　「嘎嘎！我是奪掠獸！小貓最好吃了！」

　　一隻顯得胖嘟嘟的小小貓，連滾帶爬地跑出來，發出調皮、令貓憐愛的天真笑聲。他看起來可健康極了。

　　她忍不住想一下，是不是也能生這麼一個樣子的小貓呢？想到這裡，今天所有的疲憊好像稍微緩和了一些。

　　從長老窩學怪物爬出來的，是荊魔長老。

　　這副景象還是讓她鬆了一口氣。

　　沒有誰會死！那只是無聊的夢！

　　「我是石毛最胖的戰士！我會擊倒你！」小貓興奮地又跳又叫。

　　「哈，是最『壯」的戰士才對。可是你還這麼小，給我塞牙縫剛剛好！」

　　荊魔長老扮演怪物樂在其中，用力吸了口氣鼓起胸膛，學起怪獸的模樣高高舉著腳掌，用兩隻腳走路。結果才踏出去幾步，小貓亞拉蒙直接撞進他的肚子，害荊魔整個岔氣往後翻倒。

　　在旁觀看的貓都被這一撞給嚇著，毛都聳立起來，跑去關心荊魔的傷勢。

　　「咳咳、嗚噁、咳啊。」

　　荊魔咳的要把肺給吐出來時，其他老貓的笑聲比誰都還大聲。

　　「嘎嘎嘎嘎嘎嘎嘎。我說過你不行的，荊魔，這小貓比我們想像得還有活力。」趴在一旁動也不動的枯夜笑著，「他以後會成為強壯的戰士。讓戰士陪他玩還差不多。」

　　「咳、噁喵……說什麼傻話？教小貓是長老的工作！才不讓給粗魯的戰士！」荊魔長老硬是推開要扶他起來的魔果。

　　「我贏了！我打倒奪掠獸了！瑰麗！」

　　瑰麗慈愛地清洗小貓的面龐，把四處翻滾沾在臉上的泥沙都弄掉。雙眼盡是充滿愛的驕傲感，發出滿足的呼嚕聲。

　　看到這一幕，小布蕾還是覺得與族貓相處的時間是最開心的。她告訴肌肉酸痛的自己在忍一忍，跑到他們身邊。

　　「喵，您以前也是粗魯的戰士呀。」小布蕾對著荊魔長老說著，一起跟魔果拍著他的背。

　　「什麼？妳有聽過我粗魯的一面嗎？那都是亂講的！以前的我可是跟核桃一樣沉穩！」

　　「咳咳，」枯夜假裝大聲咳嗽，「沉穩的你總是被禿牙逼瘋。小布蕾，我有沒有說過……」

　　「停！別聽枯夜這老傢伙亂說，他記性不會好到哪去！會亂講話的！」

　　「至少我記得『沉穩』的你是如何發脾氣的。」

　　這些長老還是一樣愛鬥嘴，小布蕾被這些活寶給逗樂了。

　　「你們就別鬥了。」

　　才說出，營地空地傳來小小騷動。

　　是藤蔓跟核桃，他們是另外一支巡邏隊。她看起來心情糟透了，而且還一步步朝她走過來。小布蕾懷疑，如果藤蔓有黑魔法，現在腳下應該會有火燄。

　　在藤蔓擺著臭臉準備開口時，小布蕾搶先一步。

　　「對不起！」

　　藤蔓在錯愕中回過神來，顫動的鬍子跟嘴角好像準備要破口大罵，但現在又罵不出口。

　　「……別再拿妳的夢吵我就好。」

　　藤蔓輕輕撞了她一下，表達自己的不滿與原諒。

　　不過她又停下腳步，那表情就像找到其它藉口可以吵架一樣。

　　「對了，瑞秋這鼠腦袋的傢伙都不工作了！我忍不住要賞她幾巴掌，她現在在那？」

　　「噢，掌下留情。」小布蕾只能攤開兩掌表示不知道。得不到答案的藤蔓氣沖沖走掉。

　　「啊，瑞秋，可憐的小貓。」荊魔在一旁難過，目光充滿了哀憐。

　　「她都成年了。刺殼跟白風都晉升了。」

　　「所以才可憐。」荊魔很認真說著，表情卻有些孤寂，「但我們又能幫她什麼呢？何況我又只是隻老貓。」

　　「有你的心就夠了，荊魔長老。別想太多。」

　　「我忍不住會想這麼多。每隻貓小時候的模樣我都會看得一清二楚，我能知道他們長大後的模樣、個性、作為。我敢肯定她和花蕊一樣有所作為。」

　　聽到這些，她忍不住對長老開起玩笑。

　　「齁，那我呢？」

　　荊魔很高興小布蕾總能逗所有長老開心。

　　「妳將來不只會是優秀的戰士，妳還會為部族添好多小貓！並在石毛佔有一席之地！」

　　「聽起來好普遍啊。」

　　「那我說故事給妳聽好了。我想了好久，終於想起妳之前想聽的愛情故事。」

　　「這個我喜歡──」

　　但小布蕾的眼角餘光正巧看見一隻老貓的影子。

　　「噢，我得先去找葉影！」

　　「喵嗚，好吧。要快點回來啊。」

　　小布蕾一個箭步出去追上葉影，但到營外發現葉影已經無影無蹤了，只見遠處旋起幾片落葉。

　　「噢，不是吧，我的肉球一定會磨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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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著紛紛落葉到來的，是沙地周圍。

　　不知道為何，望著浩瀚沙地的葉影，看起來十分蒼老。

　　縱使知道他是隻年邁老貓，但一直給貓兒的印象，有著不同於活力的精神力。如今，他傾駝著背，把玩著拐杖。

　　像是追憶著無法挽回的曾經。

　　「小布蕾──命中注定的貓、英勇戰士的貓、拯救數條生命的貓，妳找我？」

　　「……」她才往前走沒幾步，葉影便幽幽傳出奇怪的話語。雖然他平常已經夠奇怪，如今這種看似褒獎的美語，讓她聽得不好受，害她的皮毛都炸起來了。

　　「葉影，我做惡夢了。」

　　「夢什麼。」葉影一點也不訝異，就好像早就知道。因為他發出的，並非疑問句。

　　小布蕾與巫醫距離五條貓尾巴之遠處停下來。

　　「我夢到……家被摧毀了，好多貓都死了……」

　　「小布蕾，妳需要的不是我來解夢。這個命運，誰也無法干涉、改變。」

　　「您知道什麼？」

　　「我不想知道、不想清楚，但我還是知道了……」

　　這些話讓小布蕾覺得真是無言以對地愁眉苦臉。

　　「那我能做什麼呢？」

　　「面對。除此之外，僅剩逃避。」

　　聽到簡短卻又確切無比的話，反讓她尚失面對的志氣了。

　　「古時候，我們的先祖活在世界的大地時，有個巫醫曾經說了一句：『我的腳前是未知的橋樑，腳後卻是疾病追隨。我可以什麼也不做，坐在原地；我可以回營，同甘共苦，卻一起邁向死亡；我可以尋找新希望，盡管它渺茫如殘風，甚至看上去像是棄離同伴……我仍要往前走。如果不走，我浪費的，是無數、包括自己的生命。可是沒有任何一個選項都好，所以不論我選什麼，其實都沒有對錯……但會有遺憾，我不想遺憾，所以我過了橋，哪怕過了之後，今後只剩我自己的腳印。』」

　　彷彿親眼所見，葉影越是說著，心情越是沉重。

　　「每隻貓有自兒的命運、使命。有時看得太清楚，我會遺忘自己該做的事。所以我想先發呆，比什麼都好。」

　　「……」

　　小布蕾趴了下來。她不時望著葉影的背影，蒼老、巨大、無法理解。

　　想解決苦惱，好像又延伸出更多苦惱，她也看著黃沙發呆了一下。

　　風稍強了些，帶起了沙子，小布蕾稍微瞇起眼眸，卻覺得陰影覆蓋。

　　滿身是泥的巨大野獸爬上硬土與碎石的天然峭壁，用長長的勾爪扒住。爬上來後撞毀了許多枝椏與圍籬，所有的小貓與母貓都驚醒了過來，看著那巨大的野獸無法有所反應。

　　當野獸的勾爪伸向離牠最近的小貓時，一隻戰士衝了上前，用利爪抓瞎了牠的血黃色獸瞳……

　　小布蕾被沙子嗆到跳了起來，拼了命垂打胸膛。

　　「葉影！我──」

　　「妳看見的只是沙子。什麼也不是。」

　　「……」

　　「小布蕾，如果我跟妳說，妳所見的一切都不要去管它，妳會怎麼做？」

　　「我會良心不安！」

　　「那就對了。就算我是巫醫，給了妳不喜歡的建議，妳還是會與我背道而馳，貓就是這樣──我怎麼沒趕緊發現這個道理呢？」

　　葉影彷彿頓悟什麼道理，卻繼續頹在黃沙前動也不動，卻又遠遠凝望彼端念念有詞。

　　「我當時真不該丟下妳……花蕊……」

　　葉影低語讓貓捉摸不透的話語。

　　小布蕾沒多想巫醫的奇言怪語。不管怎樣，她就是無法對惡夢至之不理！而且她越想越火大！一定要解決這個惡夢！

　　巫醫又突然開口：

　　「活著不是為了聽誰說話，而是聽自己說、自己選。但可惜我們不能選擇自己是否為黑山貓，很多事情是命中註定。」

　　「我討厭這個詞。而且我覺得很幸福生為黑山貓。」

　　「真好。不像有些貓討厭自己、放棄自己、任意妄為，以為這樣可以改變自己。」

　　小布蕾對這種沒頭沒尾的對話翻了白眼！

　　他平常就有點詭異，現在一定是不小心染上瘋顛病。

　　但還是沒得到像樣的答案，所以她又再問了一次：

　　「我做了惡夢。」小布蕾在等待一句話，希望巫醫告訴她只是自己想太多。

　　「也許惡夢比現實還好。」葉影卻發出夢囈低語。讓小布蕾得到的答案只是更加模糊又恐怖。

　　誰也不能干涉的命運又是什麼？也許像葉影所說，發呆可能真的會比較好？否則成天在那邊疑神疑鬼！

　　但可惜夢中的情境沒如葉影說的那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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